很快容華這邊也得到了消息。
春堯藉着送綵線的機會到容華屋裡來。
春堯幫容華分好繡線,隨口提起,“小姐上次讓我找的繡娘,我已經找到了。”
容華正拿起荷包遠遠地比對,聽到春堯的話,便放下手來問,“怎麼樣?那芙蓉花的繡法跟她學了嗎?”
春堯低頭微微一笑,喜憂參半,“學了,那繡娘說這個繡法不常見,是江南某個地方的繡法。”
容華在心裡暗暗思量,春堯長得小巧柔美,皮膚也略微白皙,確實和府裡那些南方來的丫頭們外表上有些相像。可是就算知道這些,江南那麼遠的地方,如果府裡不派人幫忙去找,也不可能會有什麼結果。大太太當家是不可能會同意的,以她現在的處境也不可能幫上忙,除非有一天她嫁出去,春堯也跟着她一起出府,到了夫家,有了地位,她就有了說話的權利。
可是她的婚事,現在又沒有個定數。
容華拿手裡的荷包給春堯看,“這個花我繡了好久,拆了又重新繡,這個花樣是最難的,現在終於讓我繡成了,可不是應了那話:好事多磨。”
好事多磨,春堯臉上露出些希望來。
木槿端了茶給春堯。
春堯端起來喝了一口,衝容華使了個眼色,容華便拉着春堯進內室說話。
春堯遲疑了兩次終於開口,“小姐,你知不知道今天有一位薛夫人到府裡來。”
容華點點頭,“聽丫頭們說了。”
春堯又道:“八小姐知道這位薛夫人是來提親的嗎?”
府裡這幾日就傳言會有王家人來提親,容華不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兩天府裡有人傳,吏部尚書要娶我們家裡的一位小姐做妾室。”
春堯點點頭,“薛夫人是來替王家提親不錯,提的是王尚書弟弟的正室。”
容華聽了不免驚訝,怎麼會忽然之間變成了王尚書弟弟的正室,朝廷一品大員的弟弟。
春堯道:“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小姐知道。太太今天急着去侯府,是因爲大小姐小產了。”
雖然早已經猜到,容華還是不免一怔,淑華的孩子還是沒有保住。
淑華的孩子沒了,賈三小姐的威脅就更大,大太太一定會想辦法補救,這樣算來……
義承侯府、王家再加上她猜出來的武穆侯府,表面上看起來都是極好的親事,不知道哪一個是泥沼,一腳進去就會沉沒進去。
“八小姐,”春堯一臉鄭重,“你要好好爲自己打算一下。”說着便也不多留,拿了幾個已經繡好的荷包離開了。
春堯走了,錦秀才從外面回來,容華問,“怎麼樣?二房三房的人這幾日就要到了吧?”
錦秀道:“聽說四五天的功夫就會到了。”
正說着,陳媽媽進了院子。
木槿撩開簾子,陳媽媽抄着手進來,一眼就看到容華繡着手裡的荷包。
容華笑着站起身來,“媽媽怎麼來了。”
陳媽媽笑着伸出下頜直指容華手裡,“可不就是爲了這個,太太讓我過來看看小姐準備的怎麼樣,這日子眼看就到了。”
容華將身邊的笸籮拿給陳媽媽看,“大部分已經拿給春堯了,只還有這幾個繁瑣的沒有繡完,這兩日也能做好,您回去說與母親,讓母親放心,這些事我一定能辦得妥當。”
木槿搬來錦杌讓陳媽媽坐下,陳媽媽邊看那些荷包邊道:“八小姐是個細緻的人,尤其是這份嫺靜的心性,大太太、大小姐經常掛在嘴邊的。”
容華低下頭紅了臉,“看您說的。”
陳媽媽和容華聊了好一會兒,一會兒誇她耳垂厚實有福氣,一會兒又說她和大小姐脾氣相投。
容華知道這些話都是假的,可是仔細思量一下,還是能從中收集到一些訊息。
大太太從薛夫人來了之後,就開始有了動作,稍稍對比一下就能知道。
六小姐那邊,四姨娘突然“病”了,她這邊卻送來一個二等丫鬟錦秀。
大太太去義承侯府的時候,陳媽媽攔着六小姐,不准她去四姨娘屋裡,兩個人還有了些口角,木槿聽當時在一旁的丫鬟說,六小姐走了,陳媽媽狠狠地說了一句,“看她還能得意到幾時。”
反過來,陳媽媽對她的態度比平時還要親近,特別是說到大小姐時,陳媽媽不免眼中閃爍其詞。
這樣看來,大太太心裡有了人選,她八成是要嫁到侯府給趙宣桓做妾室,研華自然是王家那邊,二小姐的那門親事,是大太太千挑萬選出來的武穆侯家。
武穆侯自然也不會像外面傳言那般凶神惡煞。
大太太這步棋下好了,二小姐能風風觀光嫁出去,兩個庶女也爲家族興旺做了貢獻。
侯府那邊雖然和王家比起來算是不錯,容華笑笑,若是沒有死過一次,說不定她也要感恩戴德地嫁過去。
那麼將來真正有了子嗣,她就是六姨娘的下場。
無疾而終。
侯爺夫人和大太太暗中較量,她不願意跟着去攪和這趟渾水。
容華將錦秀和木槿叫到身邊,“有些事還是需要你們幫我注意着。一是府裡二小姐,二是義承侯府。”
二小姐的病好了,大太太那邊就走不通,她只能想辦法繞過大太太,說不定還能爭取一下。
第二天義承侯府果然送來東西,木槿打聽了之後過來說:“二小姐的病真的能治了,說是用藥十分珍貴,家裡湊不起來,義承侯府纔打發人把藥送過來。”木槿將聲音壓得更低,“還聽說,二小姐這病不能勞神,要好好養着才能好。”
容華記得以前府裡來過一個很厲害的郎中給瑤華看過病,也是如是說。如果這一次瑤華真的能修心養性……容華微微一笑,那早在幾年前病就好了,怎麼會等到今天。
……
陶大老爺京外的差事忙完了回府。
容華在大太太屋裡繡荷包,研華和往常一樣迎出去接大老爺,父女兩個人一起進院子,說說笑笑,甚是親暱。
容華跟着七姨娘在府外生活這些年,大老爺很少過去看望她們母女,就算是過去,容華也是刻意躲開,像今天這樣正式地見面,還是第一次。
對容華來說,這是闊別了三年後,他們父女的重逢。
陶老爺比大太太大了七八歲,看起來一點不比大太太顯老,這三年除了微微發福,也不見有別的變化。容華淡淡看了一眼,就別開目光,裝作對大老爺有幾分的懼怕,規規矩矩地上前行禮,喊了聲,“父親。”
大老爺很是喜歡研華俏皮的樣子,對他來說八小姐容華就太古板了些,少了一份靈氣,多一分恭謹。
大太太將容華繡好的荷包拿出來給大老爺看,大老爺也只是隨意看了一眼,說了聲,“好。”便轉頭看向研華。
研華更是得意,這種親疏立辨的場合,她當然是最大的贏家,父親寵愛她,大太太對她也另眼相看,她想要什麼都能得到,不像不受寵的容華,到哪裡都被忽視。
丫鬟將茶具端上來,研華便親手去泡功夫茶,她從茶葉罐裡挑出茶葉,觀音入宮,懸壺高衝,春風拂面,關公巡城,韓信點兵,一氣呵成。
最後將茶端到大老爺跟前,大老爺打開茶蓋聞聞香氣,臉上流露出喜色,“研華沖茶的樣子和玉兒一模一樣。”
容華知道,玉兒是四姨娘的小名。
研華是特意讓大老爺想起四姨娘。
大老爺喝了茶果然問起,“玉兒怎麼樣?”
研華生怕會有人搶先說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匆忙應道:“四姨娘這幾日病了。”
“病了?”大老爺不禁揚起眉毛,“請郎中看過了沒有?”
大太太笑道,“看過了,現在正吃着藥呢……”還沒等大太太說完,大老爺已經點頭道,“等一會兒我過去看看。”
研華露出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