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太太將督察院六科掌院給事中陳夫人領進老夫人屋子裡。
陳夫人拜見了老夫人,幾個人又說了會兒話,老夫人屋子裡很快傳來二太太爽朗的笑聲,“後面恐怕還要勞煩夫人幾次。”
陳夫人笑道:“二太太客氣了。”
薛二太太想起今天的事,心裡十分的喜歡,“不管夫人怎麼說,我是必定要好好謝謝夫人的。”陳夫人只笑了。
老夫人在一旁笑道:“我們家這個二太太就是個爽直的,若不是夫人與她在一起時間長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笑她。”
陳夫人道:“我就是喜歡二太太這個性子,讓人在旁邊也跟着通暢。”
正事敘完,老夫人慾將陳夫人留下吃飯,陳夫人因還有事在身便婉拒了,薛二太太親自將陳夫人送出門口。
看着陳夫人走了,薛二太太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來。
容華正在屋子裡看書,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香玉來請容華,“老夫人說讓少夫人過去一趟呢。”
容華笑道:“我去換換衣服就出來。”
容華進內室換衣服,春堯這邊已經拿了糖果來給香玉吃,香玉開始靦腆,經春堯說了幾句話,就笑着接了過去。
容華換了褙子,重新理了妝,這才從裡面出來,然後帶錦秀和香玉往老夫人屋子裡去。
容華進了門給老夫人行了禮。
老夫人忙招手讓容華坐在身邊,又讓丫鬃拿了六品果盤來,“這些蜜餞子剛做好,知道你愛吃,就叫了你過來,你嚐嚐哪個好吃就讓她們多包些拿回去。”
容華笑着應了。
老夫人又道:“聽說你要教亦雙識文斷宇的。”
容華抿嘴笑了,“我自己也只是學了些皮毛,算不上是教亦雙,也就是和她一起看看書,說說話。”老夫人聽得這話點點頭,“亦雙這孩子就是不愛說話,你與她在一起哪怕是常說些書裡的那也是好的。”
容華笑道:“我也是剛有這樣的想法,還不知道能不能行呢。”
老夫人慈愛地一笑,“我讓人準備了一些東西,一會兒好教她們給你拿過去,筆墨紙硯是少不了你們的,還有一些書本和雜物,你們先用着,若是不夠就跟我說。”
容華臉上一喜,“應該都是我張羅的事,沒想讓老夫人替我準備好了。”將話說得也親切。
老夫人果然挑眉笑起來,“別的不敢說,這些東西,我還供得起,我屋子裡的這些東西還不是給你們淮備的。”
容華抿嘴笑了,祖孫倆又說笑了一陣。
老夫人端起茶來喝,“剛纔你二嬸請的保山來說,常寧伯府答應了與咱們家裡結親。”
容華雖然心裡已經隱隱猜到,面上仍舊不由地驚訝,卻也不提之前與常寧伯四小姐一起來薛府的那段,只是靜等老夫人的下文。
老夫人道:“你二嬸爲明靄求了常寧伯府上的四小姐。也是三番四次地請保山上門,那邊才肯應了。”容華想到薛夫人在人到陶家說親的事來,因求的是她不是瑤華,中間也費了些周折。
只不過陶家願意與侯府結親,總比不上二房高攀常寧伯府。
容華笑道:“這樣說,我們家又要辦喜事老夫人點點頭,“若是順利,說不定個年就要過門了。”
這麼快。
容華笑起來。
容華不提常寧伯府四小姐,老夫人也不提,彷彿大家都將那次常寧伯府和陶府過來薛家看堂會的事忘記了。
老夫人又讓容華嚐嚐那些果子,容華拿起來吃,第一顆帶着甜味兒軟軟的十分精緻,吃到第二顆卻甜中帶了些酸。
老夫人道:“瞧瞧哪個好吃,讓她們多包一些。”
容華嚐了個遍,要了那個最甜的。
老夫人笑道:“像我這樣的年紀,連許多甜食也吃不了了。”
容華笑道:“做在糕點裡,也就沒那麼甜了,等我回去了做一些給老夫人送來。”
老夫人笑,目光微亮,露幾分的滿意,“你這個孩子,就是心細。”
容華又將給老夫人做的坎肩拿出來,“天氣不好的時候穿上,總是有些作用的。”
料子花樣都是極好的,針線做得密實,盤扣不是普通的樣式,上面結了長壽結,容華服侍着老夫人試穿了,尺寸也剛剛好。
李媽媽笑着道:“少夫人就是會做衣服,比那些成衣匠做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老夫人也慈祥地笑了,“這種繡樣可不是一日兩日之功。”說着吩咐李媽媽,“將飯傳進來吧,”又看容華,“你就陪我在屋子裡用了。”
容華笑着應了。
吃過飯,老夫人和容華到次屋裡說話,“明容這兩日怎麼樣?雖說每日裡都到我屋子裡請安,卻說不上幾句話。”
容華道:“侯爺這幾日只是忙了一些。”
老夫人又問:“明睿沒跟你說什麼?”
容華微微一怔,“家裡的事倒是沒有,外面的事……侯爺從來不在屋子裡談及政事。”
這是不願意與她說起明容外面的事,老夫人又吃了一口茶,“你要勸着他,在外面差事是小……切不可大意了。”
差事是小。什麼不可大意?
容華又坐了一會兒才走了。
李媽媽上前道:“老夫人說的,少夫人能不能聽明白?”
老夫人伸出手讓李媽媽扶着到後面的套間裡。
“她聽明白了,從進到我屋子裡來,就知道我要說什麼。我說了話,她也沒正面回答,這樣看來她是與明睿站在一邊。”
李媽媽不禁一怔,“這奴婢可沒看出來,少夫人不是說侯爺在屋子裡從不說政事嗎?”
老夫人嘆口氣,“虧你在我身邊這麼久,竟都沒有看明白?容華吃了那些果子怎麼就選了最甜的?她吃飯時並不愛吃甜食。那些是給明睿拿的,這邊要了果子,那邊已經想好了怎麼做給明睿吃,她才嫁過來多長時間,就對這些事都知道的清楚,還能不知道明睿最近得了什麼差事?明睿未談及並不代表她沒察覺出來。”
李媽媽道:“老夫人這樣一說,還真的老夫人道:“她是個聰明的孩子,”說着躺在軟塌 上“只是明睿這個孩子,者時候實在是…當個閒散的侯爺有什麼不好,非要去爭一爭,萬一…李媽媽知道老夫人又想起以前的事,生怕她傷心,“老夫人還是不要想了,您不是說過兒孫自有兒孫福,管也管不住。”
老夫人閉上眼睛,“怎麼能不想,這個孩子小時候和我多親近,整日裡繞在我身邊喊祖母,說起來,那件事都怪我……有了那個打算,最後才落得……我難道心裡不難過不心疼?還不是爲了這個家,才捨棄了……那是我親生的,誰能比得上這個當母親的,她們總以爲我是個心狠的,卻不知道人心都是肉長的。
李媽媽急忙安慰,“當年的事奴婢都看在眼裡,這個家裡真正知道這件事的人有多少?誰能理解老夫人的苦楚?再說那麼多事都趕在一起,老夫人無奈之下只能那樣做。”
老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那件事就不要提了,我瞧着明睿這次的差事說不定要出大亂子,只是這孩子的決定誰也不能移轉的。”想了想又道:“陪都的房子還要加緊收拾。”
李媽媽點點頭,“您放心吧!雖說幾年沒有過去了,卻一直留了人在那邊看家.上次派去的人回來說,院子裡也不髒亂,月底就能將屋子都收拾出來,”頓了頓又道:“只是海玉的事要怎麼辦纔好?海玉私下裡也找過我幾次,還是想要回去伺候侯爺。”
老夫人想了想,“容華一直沒提起這兩個大丫鬟,我怎麼能先說這件事,再說,她和明睿剛剛成親,好多事還忙不過來。”
李媽媽聽老夫人的話,倒是有了向着少夫人的意思,海玉的事恐怕就不好說了。
“海玉在明睿身邊也有些年了吧?”
李媽媽點頭,“是啊,我還記得老夫人將她挑出來給侯爺的時候,她還背地裡哭了一鼻子,不願意離開老夫人身前呢。”
老夫人也想起以前的事來,香玉、雪玉、海玉三個孩子是她親手挑出來留在身邊的,開始的時候海玉長得不如香玉、雪玉,誰知道海玉這孩子越長越漂亮,這府裡的丫頭都比不上她,“這幾日誰伺候侯爺梳洗?”
李媽媽道:“都是少夫人親力親爲。”
“沐浴呢?”
李媽媽道:“雖然有夫人身邊叫木槿的丫頭跟着,卻也是不靠前的,這也是侯爺的習慣。”“海玉之前的事交給誰了?”
李媽媽道:“少夫人重新安排了,侯爺的衣物聽說都是少夫人看着丫鬟收拾的,只要侯爺從外面回來,屋子裡伺候的丫鬟就都少了一些,晚上值夜也沒有丫頭睡在裡間,就算是在外間的丫頭也是輪流的,不過倒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春堯、錦秀值夜的次數多。侯爺這段時間也很少去大書房裡,多數在屋子裡的小書房看書。”
老夫人點點頭,“者來是還沒有準備安排通房丫頭”。
李媽媽笑容可掬,“侯爺和少夫人只是剛剛成親,還沒有打算罷了,怎麼能沒有通房丫鬟,不然夫人小日子的時候、將來有孕的時候,要誰上前伺候?”就算是中等人家也要又通房丫鬟的,要麼就是早早娶了妾室的,再說老夫人一直想着在侯爺身邊,能有個和她一條心的。
老夫人想了想道:“總有人要去陪都伺候,讓海玉準備準備,過段時間先丟陪都那邊吧!”李媽媽笑着應了。
容華從老夫人屋子裡出來,直接去了大書房裡找書,有前朝記錄水患的書籍,只是京畿附近的一次水患,說的並不大詳細。大概的情況只要大堤決口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傷人、物無數,主管防務的官員無不獲罪。
防務的差事本來就不好辦,大堤是年年損壞,年年修茸,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方法。
侯爺雖然只是拿了個協辦的差事,監察京畿的河堤,卻嚴了不是,鬆了也不是,不能光聽那些主管防務的官員亂說,也不能不聽他們說。
也不知道薛明睿會怎麼解決。
容華聯想到蘇錫堯的案子,薛明睿是一門心思爲朝廷辦事,不容人情案子件件辦的請楚,蘇錫堯定了死罪,還牽連了一些官員也都鋃鐺下獄,這個案子辦得夠利落,不然陶正安也不會在薛明睿面前謹小慎微。
這次視察水務想來也是如此.一切從朝廷利益出發,能辦清楚的就要辦清楚,不惜得罪人爲代價。
容華心裡一動,徹底明白了薛明睿的想法。現在時局這般,大家都在猜測儲君之位會落在哪位皇子身上,上到皇親下到各個官員,都想着要站在哪邊支持哪位皇子,還有幾個是真正爲朝廷辦事的?
薛明睿要麼做一個掛名的勳貴,要麼就想個萬全之策讓聖上打消對他的顧慮。第一個選擇看似會穩妥一些,那也要看薛家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新君登基也有封爵、削爵的,若是薛家不利於新君,也難說就會如何。第二個選擇雖然更危險,卻是主動尋一條出路,不是坐以待斃,以薛明睿的性子是不會甘願被人擺佈的,他只有選第二條路來走。
剛纔在老夫人屋裡,聽老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已經知道了薛明容得了這個差事。都是同朝爲官,外面人知道的更不在少數,常寧伯府答應和二房的親事應當也是從這件事上看出了什麼。
容華正想着,錦秀從外面進來,在容華耳邊輕輕地道:“夫人,義承侯府那邊有了消息,之前說的沒錯,真的是大姑爺……那邊傳出來的話說,大姑爺抓了個賊人,自己也不小心被那賊人傷了。”
容華微微一怔,“有沒有說傷的怎麼樣?”侯府大院哪裡那麼好進賊人,就算真的進了賊人怎麼就偏被世子遇到了。
錦秀道:“賊人已徑被送了官府。”
若說是假的,卻真的有憑據,“大姐怎麼樣?”
錦秀道:“大小姐倒是沒什麼事,只是被驚着了.在府裡養病。”
也就是說淑華一段時間內不能回陶府。
容華想到陶正安要她去趙家的事來,她到底該不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