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看了一眼屏風後面的高金瑞,“也不是要讓你們一家去,只是要選出個適當的人出來。”
高金瑞忙道:“小的家裡以前都是有莊子的,只是後來敗了,小的被賣進府裡雖然說那時候還年少,應當不懂得那些,卻不知爲何偏對莊子上了心,平日裡都說是沒有出息的,擺弄些農事卻有幾分的明白。閒來無事就買些種子來認。再說以前也在莊子上幫過忙,不能說是所有事一概清楚,卻也都知道一二。夫人若讓小的去了,別的不說做事必能精心。”容華聽得這些,又問高金瑞,“到了莊子上,都是老夫人常用的執事,恐沒有你的位置。”
高金瑞道:“小的清楚,不敢求別的。”
容華點點頭,“莊子上畢竟不比府裡,你的女兒就不要帶了,讓她留下來,明日我讓春堯給她安排了差事。”
高金瑞得這話心裡一喜,連忙謝了容華,這才從容華屋子裡出來。
高金瑞回到暫時住的房子,高金瑞家的正躺在炕,飯也不吃水也不喝看到高金瑞臉,有些得意的笑容,忍不住冷笑道:“當是得了什麼好差事,卻讓你管了什麼?”
高金瑞也沉下臉來,“我們初來乍到,能得什麼好差事,若是不在少夫人跟前真做出什麼來,哪有臉面管什麼事,眼下這個樣子若是你能找大太太回到陶家去,我還像以前一樣,凡事都聽你的,若是不能了,你卻要聽我,再說到了莊子上有什麼不好,真的幫少夫人做成好事,還怕將來不肯重用了?”
高金瑞家的哪裡能聽的進這些拿起炕上的籠帚一把丟給高金瑞,“虧你想的好,若是真的好了,”看了一眼隔壁“怎麼是別人都不去才輪到你頭上?”
高金瑞道:“那你卻要如何,真像你說的不去?”
高金瑞家的想起那日容華臉上的神情。
“我今天見過少夫人,你別以爲她年紀小……這上面你還沒吃過虧?”
高金瑞家的心漸漸冷下來。
“你又不是沒有聽說過,家裡出了事都要靠少夫人。你仔細想想在府裡你能伺候好大太太怎麼來這邊,就偏被少夫人晾在一旁,你心裡可有將少夫人當作主子看待,”頓了頓又道“少夫人說了讓咱們閨女留下來在府裡當差呢”
高金瑞家的頓時喜優參半,“那有什麼好,萬一我們莊子上做不好了,指不定要如何發落。再說……去了莊子我以後有什麼事要如何向太太去說?”
高金瑞道“這樣不是更好我們不在府裡,也不知道府裡的事不管是好的壞的都找不到我們頭上。”
高金瑞家的一時聽到這些安慰的話,一時想起以前在府裡的風光,心裡也不知到底是個什滋味。
容華吃了些茶,木槿從外面回來道,“高金瑞瞧着倒是真心願意去莊子,只是他家裡的不樂意……”
容華點點頭,第一次見面她就對這個看似懼內的老實人有過初步的印象,雖然低着頭不說話,卻有十分的恭謹和持重。
有時候低頭未必就是下作的表現,示弱又讓人看不清楚自己,卻能仔細地觀察旁人。認主的時候眼睛裡唯只有笑容的就是這個老實人,可見他是真心願意離開陶府的。
容華又讓木槿回去打聽知道高金瑞在陶府不受重用,凡事都要聽從高氏的,倒是和莊子上的幾個執事關係不錯。
果然稍稍點撥高金瑞就來找她。
莊子上的人都是薛家的,高金瑞一家在立場上也就完全成了她從孃家帶來的陪房,這樣一來也好讓高氏知道既然做了陪房就只有她一個主子,否則依靠旁人就難以在薛家立足。
只要高金瑞在莊子,有所作爲就不會心甘情願地再委身於高氏身後,自然就會替她管束住高氏。
等高金瑞一家去了莊子上,馮立昌一家心裡也會有變化。
容華微微一笑。
容華這邊,說着話春堯進來道:“陳媽媽來了。”
容華目光閃爍,無論是誰遇到這樣的事心裡都會驚慌,只是她沒想到陳媽媽會這樣按捺不住。
容華道:“快讓陳媽媽進來。”
丫鬟領着陳媽媽走過穿堂又進了容華的小院。
陳媽媽擡起頭來看有幾個小丫鬟站在外面換夏簾,漂亮的荷花圖,清新中透着雅緻,用的質料更是非同一般,不管是緞面還是繡線,都不是尋常人家能用的。
陳媽媽不禁多看了兩眼。
換簾子的小丫鬟還急忙從矮凳上下來給陳媽媽讓路。
陳媽媽笑着道:“不急不急,姑娘們先忙。”擡眼一看這幾個都是容華從陶家帶來的,小丫鬟穿着新做的夏衫個個出挑的標緻。
陳媽媽進了屋子容華
正在與春堯、錦秀說話,紅玉、紅英在一旁做活。
陳媽媽忙上前給容華行了禮,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少夫人。”
本是孃家人,卻叫了她少夫人,可見陳媽媽是爲什麼而來的。
容華讓人上了茶,陳媽媽不敢託大,只做了錦杌上。
容華問道:“可是家裡有什麼話?”
陳媽媽笑道:“設有,只是想起少夫人還吃的醬菜,特送來一些,心想着少夫人說不定還喜歡這個味道。”
容華笑了,“上次在家裡吃了,還是一樣的味道。”
兩個人這邊說着話,春充、錦秀領了紅英、紅玉下去。
陳媽媽這才壓低聲音道:“太太讓我將那郎中叫回府裡,只是說明日就讓我們去趟衙門。”
容華點點頭,“昨日父親、母親都與我說了。”偏不肯接着說話。
陳媽媽果然急躁起來,“少夫人您看這件事……我從來都沒去過衙門裡.也不知道要如何個問法,想起來心裡怪……”
容華揚起眉毛微微一笑,“只要照實說就是,不過是個誤會,說開了也就罷了。”話語中十分的輕鬆,“順天府經常辦這樣的案子,話只要一說就知真假,陳媽媽不用太擔心了。”
陳媽媽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古怪起來,訕訕笑笑,“少夫人說的對,是我多想了。”又說了些別的話,說話當中難免有些心不在焉,“聽說二爺要來這邊進學。”
容華道:“府裡請了西席。”
陳媽媽又道:“老爺的意思,讓我那孫兒做伴讀。”
容華笑道:“那是好事,聽了自會有些進益。”
陳媽媽忙恭敬地道:“日後還要勞煩少夫人多多照顧。”
容華客氣道:“陳媽媽這是哪裡的話。”
陳貴家的坐了一會兒就走了,來的時候心事重重,走得時候心裡更是壓了塊石頭。八姑奶奶年紀小不如老爺、大太太持重,心裡有什麼面子上也不表現出來。和八姑奶奶說了一陣子,她已經敏銳地察覺出八姑奶奶對她的態度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八姑奶奶的樣子倒不是因爲嫁到了薛家,敕封了誥命就高傲起來,只是自從昨日裡和老爺談話出來之後,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她總覺得這件事不那麼的簡單,讓她到順天府衙裡去作證人,卻突然將她的孫子找來府裡要給二爺做伴讀,大太太明知道她心裡最在意這個孫兒。她不得不多想一步,萬一順天府那邊揪住不放,府裡硬要塞個人過去定罪,會不會盤算到她頭上?畢竟能被大太太全都攥在手裡的人不多。
陳媽媽走了,春堯進到內室將容華讓婆子買了書拿過去,又道:“次屋已經收拾出來了。”
容華點點頭,讓春堯坐下來。
春堯這才道:“少夫人這幾日不在家,有些話我已經問了清楚。”
“五小姐平日裡不愛說話,只與六小姐走的親近,家裡也給小姐們請了女先生,只是沒有讓五小姐過去讀書,府裡說什麼的都有,說是五小姐出生的時候誤了時辰,有些損傷。”
容華微微一怔,還有這種事?可是在她看來,薛亦雙只是膽小,不喜歡與人交往而已,上次與薛亦雙說起讀書的事,薛亦雙還興致勃勃,哪裡像是又什麼別的問題,倒是薛夫人一副憂心仲仲的模樣。
恐怕是薛夫人擔憂薛亦雙會不適應與府裡的小姐一起進學。
春堯看看外面,聲音更低了,“而且,還有人說,夫人生五小姐的時候,除了胎位不正,還因爲夫人不想生,一直不肯讓穩婆近身,這樣耽擱下來,差點母女兩個就都……還是老夫人再三勸慰,夫人這纔將五小姐生了下來。”
是什麼原因讓薛夫人以兩條性命爲代價?
容華不由地想起安國公薛崇禮突然去世的事來,應該是有一件事,能將這一切都串起來。
容華正想着,錦秀進屋道:“家裡來人了,是找二太太的,聽說是位督察院六科掌院給事中的夫人。”
平時來找薛二太太的夫人也不少,這次怎麼大張旗鼓的,這麼快就讓她院子裡的人都知道了。
容華想了想,將紅玉叫了過來,“將給老夫人做好的坎肩拿出來,過一會兒我送去,”又吩咐春堯,“讓小廚房中午不必給我準備飯菜了。”恐是要去老夫人那裡吃,容華交代完了,從內室裡走出來,仰起頭着看外面的天空。
昨日還是大好的天氣,今日天空上就有了許多厚重的雲朵。這天變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