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英笑着轉過了身。湖邊放燈的人漸多,孔明燈朝空中冉冉升起。湖中一盞盞蓮花燈幾乎覆蓋了整片水面。湖中幾條花舫駛過,水波盪漾。恍惚中有種置身於璀璨羣星中的感覺。
絲竹聲隨風傳來,隱隱能聽到人們的笑聲。這一刻的益州城靜謐美好,安寧祥和。
她嘆了聲:“真美。”
手被人輕輕執起。季英英轉過頭,看到楊靜淵戴着面具站在身旁。她不想說話,靜靜地靠着他的胳膊望着湖景出神:“如果在那花舫上,大概會以爲自己在仙景裡吧。”
腰身一緊,他攬住她朝湖中躍去。
季英英呀了聲,摟緊了他的腰。
他踩着湖面的花燈一次次躍起,奔向湖中的花舫。
星星點點的璀璨從她眼中飄過。那些花燈像在她面前綻放飛舞,讓她目炫神馳。
他落在花舫上的瞬間,季英英站立不穩,撲進了他懷裡。他突然伸手揭掉了她的面具,看到了她的臉。
她的雙眸比水光更璀璨,噙着一抹驚歎:“你好厲害啊!”
誇了他一句,她轉過了身。朵朵蓮花燈鋪滿了湖面,星星點點,一眼望不到盡頭:“好美啊。”
燈光落在她臉上,肌膚宛若凝脂。她就像站在滿湖的花燈裡,美麗無比。
“以後年年我們都來這裡觀燈放燈好不好?”她回頭對他說,笑容燦爛得讓滿湖花燈失去了顏色。
季英英說着,往左右一看。他們站在花舫的船尾,四顧無人,她張開胳膊抱住了他,臉靠在了他胸前:“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我認錯了人。這一回,肯定不會錯了。”
晟豐澤看了眼自己身上天水碧的箭袖長袍。是這身衣裳,這個面具讓她認錯了人。明明只是想看看她認錯人是什麼表情。這一刻,他卻有種想讓她一直誤會下去的衝動。他遲疑了下,將她輕輕攏在了懷裡。
“鞋還合腳嗎?我看到你插在雪地裡的臘梅了。那幾天雪越下越大,我晚上總睡不塌實,聽到風吹着窗櫺響,總在想是不是你又跑了來。”
“你傻啊,和朱二哥賭什麼氣?送那麼多魚來,害我被家裡人笑話。”
“找個時間我們去竹林寺好不好?上次抽的籤真的很靈,這一次我一定要抽中支上上籤。”
她像只麻雀,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言語間透出的濃濃情意讓晟豐澤有些不舒服。他望向湖邊,遠遠看到楊靜淵東張西望的尋找。他扶着她的肩,將她轉向了湖邊。
季英英看到了楊靜淵,她嚇得哆嗦了下,猛地扭過了頭:“你是誰?”
猙獰的鬼面讓她看不到他的臉。這時季英英才發現他的頭髮與楊靜淵不同。楊靜淵用一隻金絲籠帽籠住了髮髻,這個男人只是用髮帶束了發。
湖面的風隱隱傳來楊靜淵喊她的聲音。季英英用力掙扎起來,朝着湖邊大喊:“楊三郎!我在這兒!”
楊靜淵耳朵動了動,凝神望向了湖心。
花舫船尾站着一男一女。杏黃色的小襖,紅綢裙子,季英英的衣裳格外醒目。他眯了眯眼,盯着她身後戴面具的男人。
晟豐澤收緊了胳膊,將她禁錮在懷裡,低下頭輕笑:“季英英,這麼快就忘了你的救命恩人?”
是晟郎君!他居然又出現了。季英英心頭一涼。
“他看到你了。他能過來救你嗎?”晟豐澤笑了起來,他握住她的手,嘖嘖兩聲,“手這麼涼,怕我?”
季英英怒道:“你冒充楊三郎擄我過來做什麼?”
“哎呀,明明你才誇過厲害。帶你來欣賞美景,轉眼就變成擄你上船了。女人心海底針,變得太快!”晟豐澤大笑出聲。
“無恥!”
“可你拿我沒辦法。你的情郎也只能看着你着急罷了。”
話音才落,晟豐澤瞳孔猛縮。楊靜淵輕盈如鳥,踩着湖面的蓮花燈朝花舫奔來。他喃喃讚了聲:“好輕功。”
失神間,季英英瞄準他的腳狠狠踩了下去。
他就知道,給她機會她就要伸出爪子來。晟豐澤有點後悔自己的大意,他是絕不能讓人知曉自己的身份。他抓住了季英英的胳膊將她扯了回來,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幾個呼吸間,楊靜淵躍上了花舫。他盯着晟豐澤冷冷說道:“放了她。否則小爺讓你下湖喂王八。”
落地無聲,楊靜淵的功夫比他想象的還要高。早知道,他就不會一時興起跑來捉弄季英英了。晟豐澤琢磨着如何脫身,淡淡說道:“我不放她呢?”
楊靜淵露出了笑容,一把扯下了腰間的荷包:“說吧,你想要多少錢?我知道年關難過,這裡有幾兩金葉子,不夠使的話說個數。有話好商量不是?”
果然是楊家的紈絝少爺。放狠話無用就只知道花錢消災。晟豐澤哈哈大笑,手伸進懷裡也拿出一隻荷包,倒轉一抖,十來枚寶石掉落,叮噹散了一地。他戲謔地說道:“這些寶石價值不止百金。你可以拿走,她歸我,如何?”
他說着手指微微用力,季英英頓時呼吸不暢。
不爲錢財,他爲何要扮成自己的模樣挾持季英英?楊靜淵眨了眨眼道:“你是怕打不過我,所以才以她爲質是吧?這樣吧,你放了她,我不保證不揍你。”
“激將法沒用。”晟豐澤將季英英拉到自己面前,下巴一揚,“你不是想扔我下湖喂王八麼?你跳下去,我就放了她。”
楊靜淵看了他一眼,指着他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敢耍小爺,你死定了。”
晟郎君沒有回答,只是收緊了手指,掐得季英英張開了嘴喘氣臉憋得通紅。
楊靜淵想罵娘,他卟咚跳進了湖裡。
“這回你倒是選對了人,比趙修緣好。”晟豐澤詫異楊靜淵的當機立斷,低頭對季英英說道。
季英英望着湖面,眼裡浮起一抹淚影。
楊靜淵從水裡冒出頭來,抹了把臉上的水大聲說道:“死鬼臉!還不放了她!”
晟豐澤在季英英耳邊說道:“別告訴任何人你見過本王。知道的人,本王都會殺了滅口。記住了。”他鬆了手,自花舫上躍下,踩着蓮花燈漸行漸遠。
季英英愣了愣,飛快地奔到船舷邊:“你趕緊上來!”
楊靜淵上了船,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揮手不讓她靠近:“別弄溼了你的衣裳。沒事吧?”
季英英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你趕緊換衣裳要緊,別涼着了。他讓你跳你就跳啊!他那個人陰險得很,說話不算數你不白跳了?”
“你認識他?”楊靜淵窩火地看着那個人消失在岸邊,竟讓自己吃這麼大的虧。別讓他逮着,逮着非揍得連他媽都不認識。
季英英想起晟郎君的話,遲疑了下道:“不認識啊。他的行徑還不夠陰險啊?花舫裡應該有人,我去給你弄身乾淨衣裳。”
她低頭隨意撿了顆寶石,奔向了前面的船艙。
水滴滴嗒嗒從身上淌下,在腳下涸出一汪水漬。風吹來,遍體生涼。楊靜淵看着季英英的身影喃喃說道:“爲什麼我感覺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