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把視線對着李靖,這時候拍板的人是他。李靖稍稍沉吟便做出了選擇:“此言大善,待後軍至,兵分兩路,南北追擊,不滅吐谷渾絕不收兵。”
這就是最終結論後,儘管後軍還有李道彥與契芘何力這兩軍。
衆人起身拱手:“謹遵大總管令。”
正在此時,又有親兵進來,李道宗很不爽的瞪眼:“沒見正在軍議麼?沒有大事,砍你的頭。”親兵嚇的渾身發抖,說話都哆嗦了:“王爺,崔成所部派人回來了,有緊急軍情啊。”
李道宗大喜而起:“快傳!”親兵出去,很快就領進來一個渾身黑灰的士兵。
看見裡頭這麼大的陣仗,士兵有點嚇到了,趕緊行禮:“鄯州斥候營顧小二,奉命前來傳信。”說着雙手奉上一卷文書(據查唐朝時沒有裝訂的書)。
李道宗接過,展開一看,行軍司馬寫在絹布上的信一封。內容很詳實,從抵達山谷開始,到全軍連夜出發,次日午後進抵敵後,大小戰鬥三次,殺敵三千,奪下草料,又如何救火。
看完書信,再看看一身黑灰的士兵,李道宗忍不住仰面哈哈哈的放聲大笑,太爽了!這功勞誰能比?就算是今後別人抓到了伏允,也比不了這一仗李道宗爲全面勝利打下的基礎。
李靖也忍不住站起來道:“善,大善!領軍之將,當爲首功。”
一羣大佬現在安心了,有了草料墊底,管你伏允往哪跑都是個死。圍着報信的士兵,衆大佬表情和藹一番問詢,搞清楚整個戰鬥的細節後,李靖摸着鬍鬚道:“恭喜承範!”
李道宗哈哈哈的笑了起來:“運氣,運氣,某也不曾想到,麾下有此良將。更不曾料到,李誠連野火都能擋的住。”正所謂水火無情,這個時代的人面對大自然的威力,辦法不多。幾萬大軍,面對草原上的野火,束手無策,只能耐心的等着火滅了再說。
奔襲敵後無疑是一次軍事冒險,但是在這樣的冒險過程中,冷靜的分析並發現後續戰爭的關鍵所在,並且完美的實現這一戰略目標,這就是不是良將能形容的,這是帥才!
當然了,李靖是個低調的人,他看見了這點卻不會說出來。
“如此說來,崔李二人,守在糧草囤積處,承範,速派人馬援助他們。”李靖下達了命令,李大亮及時的站起道:“任城王所部連日激戰,這等小事,交給在下去辦即可。”
李靖看看李道宗,這傢伙倒是識趣的點點頭,李大亮是不管功勞還是苦勞,先落袋再說。這種事情,別人不積極,他不能不積極。回頭李世民耳朵裡聽到一些不該有的話,他就不是涼州都督了,西域還有西突厥呢,還能給他發配到更遠的地方也未可知。
李誠臭罵之下,一幫粗漢殺才,臉帶怒色的看回來,你特麼誰啊?知道我們是幹啥的麼?這幫人殺紅眼了,現在看誰都是先看脖子,這地方下刀方便。看清楚是李誠之後,一幫殺才臉上的笑容堆起來,點頭哈腰的服從指揮,乖乖的去燒水擦洗。
李誠也很好奇,沒聊到這幫人很乖。溜達一圈,確定沒人下水了,這才轉回頭。崔成這傢伙也起來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弄了點水在那洗臉。看見李誠便站起道:“幹啥去了?”
李誠笑着一番解釋,崔成笑道:“你想多了,這幫殺才,誰都不服,肯定服你。”
“何出此言?”李誠更好奇了,崔成笑道:“戰場上一起玩命,誰衝在前面,誰殺敵最多,大家就服誰。明白了吧?這叫戰場上見真章!自成身在局中,自然不知。昨日一戰,射中十餘箭,猶自衝殺在前,奮戰不休,像個地獄裡的惡鬼似得。當兵的,就服這種人。”
行軍司馬嚴自立也過來了,笑呵呵的插了一句話:“何止,昨日火場,自成身先士卒,指揮入定。野火都能對付,當兵的私下裡議論,都覺得自成是個神人,還沒什麼架子。”
崔成又來一句:“這就是恩威並重,不然下面的殺才,怎麼會服氣?”
“行了,別誇了,再誇我就上天了。”李誠都臉紅了,頭一回被人這麼誇。
“好了,派人去傳令,都不許下河洗冷水,慢點就慢點,擦洗的時候,傷口千萬別沾水。”李誠又叮囑一番,嚴自立拱手道:“我這就去辦。”
崔成等他走遠了,這才低聲道:“自成,想好沒有,以後乾點啥?”
李誠詫異道:“這一仗纔打個開頭,還早着呢,想那麼多幹啥?”
崔成指了指他,苦笑道:“自成啊,別人不說了,你自己數數,身上多少傷口?這一軍千餘騎,一仗下來,哪個不是身上帶傷?別人不好說,你我的戰爭結束了。”
李誠一想也是啊,擦洗的時候,身上的傷口可不少,爲此還悄悄的吃了藥,不行,我忘記了牛大貴他們幾個。說着轉身就走,回帳篷裡打開行李,拿出頭孢,做賊似得把牛大貴等人叫進來,一人逼着吃一顆。有一個算一個,從關係比較近開始,全都散出去了,這才安心。
再三交代不得往外說,李誠才放走牛大貴等人。這年月,一個小傷口都可能死人啊。想想李誠心裡都揪得慌。暗自道:我又不是神,管一個算一個。
騎馬巡視,李誠就像一隻頭狼,懶洋洋的在馬背上打晃。要說這馬還真是匹好馬,跟着李誠一路過來,居然沒傷着。李誠混了十幾個不大的傷口,它倒好,皮都沒磕破一塊。
崔成也跟着來了,兩人並肩在草原上溜達,遠處是嫋嫋青煙,更遠的地方,是還在燃燒的草堆騰起的煙柱子,崔成笑道:“自成,作詩吧。”
李誠只是一眼,就想起來一首應景的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抑揚頓挫的念巴這段詩,李誠及時的閉嘴,後面那四句被他果斷的貪污了。
崔成目瞪口呆:“曹子建七步成詩,你這沒到七步吧?最多三步的工夫。”
李誠假裝謙虛,拱手道:“過獎,過獎。”心道,二十一世紀抄襲都沒啥嚴重後果,我在唐朝抄襲那些後來人的詩,自然是心安理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崔成話鋒一轉:“可惜,意猶未盡,意猶未盡。”
李誠……,我去,你這麼能聯想?唐朝人也不好忽悠,後面確實還有四句啊,但我就是不說。“意猶未盡?那你接着來吧。”李誠趕緊甩鍋,崔成點點頭,在那苦思冥想。李誠這纔算是輕鬆了,你想吧,不管你怎麼想,我不信你能想出後面四句。
李誠繼續溜達,崔成愁眉苦臉的,搖頭晃腦的嘆息:“想來想去,挖空心思,也不能想出四句能配的上自成這四句,還是算了吧,自成之才,某大差也。”
“走吧,時間不早,弄吃的去。”李誠招呼一聲,兩人策馬回營。
混唐朝,有錢是肯定不夠的,越有錢死的越快,必須有個前提,那就是自保能力。李誠如此臭不要臉的抄襲,目的就是爲了利用崔成這個世族弟子,幫忙傳播他的名聲。當然了,李誠也是誠信拿他當朋友,戰場上的交情,這就是生死兄弟的層次了。
中午吃點啥,這是個問題,繳獲的羊不少,怎麼弄是個問題。思來想去的時候,已經有人先動手了,斥候營一幫吃貨,殺了羊洗乾淨,生火已經烤上了。李誠一看這羣牲口如此積極,想到了一個吃法,就是沒有甜麪醬,只能遺憾的作罷。
李誠還是不肯同流合污,沒有孜然和辣椒,吃什麼烤羊肉?弄個大陶盆,燉一鍋羊肉,吃貨的行李裡怎麼可以沒有生薑?大塊生薑丟進去,小火慢燉,最後撒點鹽,端着一碗羊肉湯,饃饃掰碎,丟進去比那種烤羊肉強太多了。在唐朝,最痛苦的問題就是生活水平了,別人惦記着建功立業,李誠一門心思在琢磨,怎麼吃的好一點,用的好一點,穿的好一點。
崔成臭不要臉的過來,自己拿碗,弄了一碗,一看李誠在掰饃饃,也去找。發現這是早晨出發帶的乾糧,李誠帶了倆,搶走一個掰碎了。
吃飽喝足,李誠懷念放在杜海那裡的種子了,有菸草種子啊。摸着下巴,回憶了一下怎麼烤煙葉,流程都還記得,嗯,日子有盼頭了。這個時代,可以玩的東西太少,煙不能不抽。
遠遠的聽到有人大喊,李誠起身看一眼,嚴自立笑呵呵的跑過來:“總管派人來了。”
李誠心裡一陣輕鬆,得,沒啥事情了,收拾收拾,準備回鄯州吧。
需要收拾的東西很多,首先是戰場上的遺骸,一把火燒了,想用個罈子裝走,這裡也沒條件,只能用布寫上名字,包起來帶走。回到鄯州,再做處理。人不能回鄉,骨灰要回去。
李誠安排之後,拿着記錄下來的名字,弄來一塊一塊布裁好,一邊寫上名字,有地址的寫上地址。這個事情李誠做的很認真,根本沒主意到身後來了人,寫好一個,放一邊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