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威勝軍?蕭唐心裡想到,當日喬道清和孫安離去時,倒曾提到他們眼下在威勝軍銅鞮縣居住,除他們之外又會是哪個河東好漢?
魯達、韓世忠與湯隆見蕭唐有來訪貴客相迎,也由他去見。蕭唐忽然想到一事,對韓世忠指着花榮說道:“韓兄,我這兄弟使弓箭的手段極其了得,江湖人稱‘小李廣’。若韓兄還有興致與人切磋,正可與我這兄弟親近親近。”
韓世忠聽罷把眼望向花榮不住打量,而蕭唐又低聲對花榮說道:“花榮兄弟,你有心在行伍中建番功業,這韓世忠韓副都頭又是善於征戰廝殺的好漢,你若能得他點撥一番,定然受益匪淺。”
花榮見韓世忠西軍出身,方纔聽蕭唐所說,也對韓世忠的事蹟極爲心折,便點頭說道:“哥哥放心,我理會的。”
蕭唐又對魯達說道:“魯提轄,小弟少陪片刻。我這些兄弟也都是直性的好漢,且由他們陪襯提轄,待小弟會過賓客便回。”
魯達哈哈一笑,說道:“這就是你的府宅,還能跑到哪去?蕭唐兄弟只管快去快回,缺了正主教灑家如何開懷?!”
蕭唐便與燕青、石秀到堂屋去見來訪的賓客,只見來的有兩人,見到蕭唐忙唱喏施禮,說道:“小人河東徐威、唐顯,見過蕭任俠。”
蕭唐聽這兩人的姓名似是有些耳熟,便又問道:“兩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聽我莊客所說,兩位是從河東路遠道而來的?”
沒想到那徐威回道:“好教蕭任俠得知,我家主人只遣我等到貴府向閣下報之,此刻正於大名府外槐樹坡相候。”
蕭唐等聽罷一怔,不由都微微着惱,心說你們前來拜訪,反而在大名府外僻靜處要主人去請,這又擺的是哪門子威風?
燕青搖頭說道:“卻是作怪!既是登門道賀的賓客,卻要我家哥哥出大名府去迎,你們的威風還大過趙官家不成?”
徐威回道:“非是我等對蕭任俠不敬,只是我家主人慾向蕭任俠獻上一份厚禮,可大名府人多眼雜,那厚禮不便帶到貴府,只得請蕭任俠前去取下。”
石秀冷哼聲說道:“裝神弄鬼、故弄玄虛!我大哥又豈會被你等幾句話給逛出城去?有話在此講明白了,你家主人到底是誰!?”
徐威見狀,只得向蕭唐說道:“我家主人名諱上鄔下梨,乃是河東威勝內頗有名望的富戶。”隨即他又壓低聲音,對蕭唐說道:“我家主人又名烏利得安,與蕭任俠令尊一樣,也是當年遼國耶律乙辛亂政時流落到大宋的契丹大戶之一。”
鄔梨?水滸裡那個田虎的大舅哥?蕭唐知道這個威勝富戶有個大有姿色的妹妹,被田虎看上後娶了爲妻,才讓這鄔梨做了僞晉國的國舅爺。
其實這個鄔梨死得也有些冤枉,他本是個入骨好使棒,兩臂有千斤力氣,又開的好硬弓,慣使一柄五十斤重潑風大刀的猛人。在水滸裡能耍得動五十斤重兵器的好漢又能有幾個?
可是他與宋江軍交戰時,被軍卒放冷箭射中脖項重傷,完全沒顯出本事不說,最後還被他養育長大的義女仇瓊英與張清聯手毒死了。
仇瓊英毒殺鄔梨是爲報田虎殺他生父,逼死生母之仇,這點本沒有錯。可她的大仇人只是田虎一人,鄔梨與他妻室倪氏待瓊英如親生的一般,鄔梨又終日教導瓊英,將一身的本事都傳於了她,可以說鄔梨並沒半分對不起瓊英的地方。
即便親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只是不知當鄔梨被下鴆毒死前的彌留之際,又可曾會想到自己竟是死在自己疼愛呵護的養女手中。
可是這鄔梨又怎會找到我頭上?他所說的厚禮又是什麼?蕭唐狐疑地望向徐威、唐顯說道:“我等皆已入籍大宋久矣,祖輩在遼國時的舊事都已如過眼雲煙,你家主人又有何事尋我?”
徐威微微一笑,說道:“我家主人雖與蕭任俠素味平生,但久聞閣下在冀魯上的名頭,心嚮往之。趁蕭任俠大婚之際,便欲獻上份厚禮欲閣下結識。至於那份厚禮......相信必合蕭任俠的心意,閣下可曾還記得貴府中有個總管叫做雷賁,原名喚作乙室孛奴的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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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府城郊,槐樹坡。
在一家生意很冷清的酒家裡,掌櫃、廚子與店小二也都早不知去向。現在那酒家大門緊閉,連掛在門口招納賓客的酒旗都已收了,本來門可羅雀的一個酒家,偶爾途徑此地的樵夫、行人也只是一打眼,便匆匆走了。
可這酒家雖打了烊,周圍三三兩兩卻隱蔽着幾個勁衣打扮的人,似是嚴密注視着周圍的動向,好不教人得知那冷清的酒肆內將會生的任何事。
雷賁此時被反剪雙臂,跪倒在酒家的中間。他本就已似蒼老了幾十歲,此刻更是面色灰敗、滿身血痂、嘴裡還塞着快麻布,周圍有四五人手持着鋼刀冷冷注視着他,只要那雷賁有絲毫動作,便會有人一刀背狠狠砸在他的後腦、膝蓋上,叫他根本無法逃脫。
在雷賁後面的一張桌子旁邊,坐着一個虎背熊腰,衣裝華麗的大漢正玩味地瞧着雷賁。那大漢約莫三十多歲,雖然他身形魁梧,氣度豪邁,可眸子中卻時不時閃過一絲陰鷙。
酒肆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雷賁擡起頭來,正瞧見蕭唐等人在徐威、唐顯的引領下來到此處,已正站在他的面前。雷賁嘴角一咧,面色慘然,他已經知道自己生命即將要走到盡頭。
蕭唐見到雷賁,登時憶起這雷賁當年出賣他與蕭老爹,與九頭蟲同流合污,誣陷蕭府的舊恨來。可蕭唐雖知今日必定要殺他報仇,也已不像當年那般直教仇恨的怒火焚儘自己最後一絲理智。
那魁梧大漢站起身來,向蕭唐抱拳說道:“蕭任俠,我恭候多時了。”
蕭唐望着那大漢,沉聲說道:“這位大哥便是河東鄔梨?鄔兄予我如此‘厚禮’,小弟感激不盡。”
鄔梨豪聲笑道:“這廝兩年前投到我府中,本來我念其是契丹同族,便好意收留了他,卻不知這廝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生!這廝曾漏過口風曾在大名府宗城縣貴集鎮打踅,這兩年多蕭任俠名馳冀魯,直教江湖好漢交口稱讚時,我便向這廝問及過蕭任俠之事,哪知這廝先是推諉搪塞,之後又企圖逃逸。
我生了疑,經多方打探這才知道他當年做的腌臢事來。我鄔梨平生最恨這種賣主求榮、吃裡扒外的狗奴才!是以我便派人將這狗賊捉來,任由蕭任俠處置。我不忿這廝下作勾當,故而略盡棉力替蕭任俠拿下這狗賊。蕭任俠也莫再要與我客氣。”
蕭唐聽鄔梨說罷,他心中所想的除了死仇雷賁,也想到鄔梨如此向他示好的目的來。在水滸中鄔梨此人功利心重倒是極重,否則他也不會將自己的幼妹嫁給田虎,好圖謀在田虎割據的僞晉國倚仗外戚的身份坐霸一方。
而且鄔梨既然知道蕭唐與雷賁的仇怨,知道他必欲殺雷賁而後快,便在處偏僻的酒肆做好準備,不經官門只按江湖方式去了結,此舉不是要刻意賣給蕭唐個人情又是什麼?
鄔梨此時也正在注意着蕭唐的反應,他也不甘只在河東內做個富戶終其一生,而那讓他攀權富貴的田虎現在仍是一介獵戶,還沒有攪得河東路羣雄歸心的實力,從而佔五州五十六縣自立爲晉帝。
當鄔梨得知新投到自己府中的那個雷賁,是曾背叛過蕭府的總管,並與蕭唐是死仇關係時,他想到那蕭唐目前論財力、人脈、權勢、江湖名聲上都是河東、河1北、京東等諸路都是最爲顯著的人物。既然可以利用那蕭唐的死仇,而去與他結交的機會,那又何樂而不爲?
兩人各懷心思時,就聽蕭唐對鄔梨說道:“鄔兄有心了,這狗賊我欲拿他久矣!可恨人海茫茫,直教我無半點頭緒。此番有幸得鄔兄施以援手,才能消了我這心中無窮之恨。”
鄔梨撇了眼雷賁,又瞧着蕭唐說道:“我知道兄弟還與這廝必定還要計較一番,我等在店外相候。兄弟儘管放心,這家酒肆已被我盤下,這廝是殺是剮,全由兄弟意思來辦。”說罷鄔梨一揮手,手下徐威、唐顯與幾個隨從都隨他紛紛退出門去。
蕭唐上前摘去雷賁口中的麻布,面沉如水道:“你當年與李少華那廝勾搭成奸,陷害我蕭府上下時,可曾想到過今日?”
雷賁咬牙切齒,他情知必死,索性嘶聲狂笑,張狂大罵起來:“事已至此,多說何益!?只能說我一步錯步步錯,千算萬算,卻沒有料到你這錦毛獒反騎到我頭上來!我半生服侍老爺,問心無愧!我是見不得你這紈絝子敗光老爺基業,我又錯在哪了!?
若不是你慫恿老爺排斥我疏遠我,我又哪會勾結外人坑害蕭府!?對!錯的是你,我沒有錯!我只是想維護住蕭家基業,也教我好好度此一生!是你將我逼上絕路!錯的是你!是你害了老爺,不是我!!”
蕭唐冷冷瞧着雷賁癲狂的模樣,他臉色殺意愈濃,說道:“當年你見我與老爹心結未解,便三番五次挑唆於我,意圖挑撥我與老爹的關係,這也是你爲老爹着想?當年你不止構陷於我,害得老爹被李少華那狗賊折磨,不治而亡,這也是你對得起老爹?
你口口聲聲是爲了我蕭家,可你所作所爲,又有哪裡感念我老爹的恩德?你做了便是做了,爲何如此孬種,敢做卻又不敢認!?”
雷賁驀地如遭雷擊,蕭唐所說的話與當年蕭老爹在大牢中痛罵他的話語何等相似?恍惚間他突然想起當年待自己恩重,又讓自己頗爲敬畏的那個長者。半響過後,雷賁面如死灰,長嘆道:“罷了,只願少爺念在我服侍老爺多年的份上,只求早死。”
蕭唐還爲話,旁邊石秀也是知道當年那段恩怨的,他抽出腰刀,冷聲說道:“蕭大哥大婚在即,沾血不祥,此事便由我來代勞了罷!”
見蕭唐沒有話,石秀二話不說,踏前幾步舉刀狠狠攮進雷賁的腹中,他隨即把刀柄一轉,雷賁臟腑被利刃攪在一處,直教他雙眼似死魚般突出,雷賁口中嘶吟片刻後便再忍不住,嘔着大口鮮血慘叫開來!
石秀一把薅住雷賁的頭,貼在他耳邊獰聲笑道:“你那賊驢,也有今日!你想快死,爺爺卻偏叫你受盡零碎苦頭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