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壽聽蕭唐一語道破自己的來頭,他臉色一變,將哨棒死死攥在手中,說道:“是那老殺才派你來拿我的?”
蕭唐搖頭道:“我只是聽聞江湖上有白麪郎君這麼號人物,本是姑蘇人士卻不知何故流落至這青州,又哪知道你做過甚麼下作勾當被人追拿?”
“我呸!”鄭天壽一聽更怒,他憤然道:“甚麼下作勾當!?老子學得手雕金打銀的本事,本來北上投了家銀鋪想賺些錢財安身立命。可恨那老殺才刻薄刁鑽,不是壓榨剋扣,便是拿惡言惡語羞辱老子。老子氣不過,鬧將起來砸了他那鳥店,捲了他些銀器做老子的酬勞,又有甚打緊的?!”
蕭唐聽個大概明白,便又問道:“你在姑蘇便沒親人了麼,既然在這京東道混不出個名堂,卻爲何不返鄉?”
鄭天壽上下打量一番蕭唐,冷哼道:“你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也來管老子的閒事?”
蕭唐也不着惱,他笑道:“大名府蕭唐,聞得青州有個白麪郎君。方纔聽你所言打銀鏨金又確實有幾分手段,便想請鄭兄到我名下銀鋪做個管事,不知鄭兄意下如何?”
“你便是大名府任俠蕭唐?”鄭天壽麪色一變,他狐疑道:“閣下可沒誑我?真有心招我到你銀鋪中做管事?”
蕭唐笑道:“我誑你作甚!鄭兄可願意?”
“願意願意!怎麼不願!?”鄭天壽轉怒爲喜,連聲道:“能投到蕭任俠門下,哪還用愁跡不得?實不相瞞,我姑蘇老家高堂自有兄長奉養,本想苦熬幾年攢些錢財,那衣錦還鄉倒也風光!可恨只受了幾年的腌臢氣,混到這般境地,哪有臉面回家省親?”
說罷鄭天壽伸手一攏攤上的銀器飾等,兜起來一股腦推到蕭唐眼前,說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左右也是奪來的,便借花獻佛贈與蕭任俠!”
蕭唐一樂,心說你這些財物都是從自己老東家那裡搶來的,這送給我又算怎麼回事?便說道:“鄭兄這是作甚?我欲請鄭兄到我名下銀鋪幫襯,又怎能貪圖你的財物?”
鄭天壽把手一揮,豪氣干雲道:“蕭任俠濟困扶危、名聞寰海,在冀魯等地都是屈指可數的人物!能在蕭任俠手底行事,還愁甚麼生計?!在下身無長物,只有這些財物相贈聊表敬意,蕭任俠若是不收,便是瞧不起在下!”
瞧這白麪郎君雖然銀匠出身,可言行間江湖習氣十足,也難怪他此時動了落草爲寇的心思。蕭唐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命薛永接過銀器飾,又請鄭天壽到客棧與蕭唐一衆手下相認。
花榮在一旁向蕭唐笑道:“蕭唐哥哥這廣納好漢的模樣,可有幾分戰國孟嘗君的風采。”
蕭唐微微一笑,心想這個白麪郎君現在還有落草清風山,更沒和燕順和王英廝混到一處。鄭天壽既有手藝傍身,又是水滸中梁山步軍將校中的一個,既然有機緣遇到,當然便要將他收至麾下。
安頓好了鄭天壽,蕭唐便與花榮並兩個隨從前往青州指揮司,向把門的兩個軍健報之來意,待軍健稟告後便被請入司府內。
黃信與幾個統領、牙將早已恭候蕭唐、花榮多時,衆人閒談敘聊幾句後,就聽有人中氣十足,聲若洪鐘的說道:“可是大名府蕭指揮到了?”
就見有個大鬍子將軍風風火火地來到廳房,那將軍生得燕頷環眼、戟立髭鬢,端的是威武不凡。黃信見了忙向蕭唐介紹道:“這位是我青州指揮司秦明秦統制,江湖中被人贊作‘霹靂火’,亦是我的授業恩師。”
霹靂火秦明這個水滸中的梁山馬軍五虎將,現任青州指揮司統制之職,乃是大宋禁軍戎衛諸州府總轄諸將的職位,也算是地方軍政一把手的人物,論品階可比蕭唐高了數級,蕭唐忙行禮道:“末將蕭唐見過秦統制!”
“恁地麻煩!我可不耐這般虛禮應承!”秦明一把拉起蕭唐,豪聲笑道:“蕭指揮,你是江湖上奢遮的人物!又替我青州除了爲惡甚久的一夥賊人,我秦明承你的情,你也就休與我婆婆媽媽!”
這霹靂火不但性子急躁,嗓門也大的可以,蕭唐直感到自己耳膜震得癢。就聽秦明急急又說道:“哈哈哈!我這徒兒,自誇要捉盡清風山、二龍山、白虎山三山強人,所以在青州禁軍中被人喚作‘鎮三山’,卻想不到被倒蕭指揮先蕩平了白虎山的紅頭子,這恐怕日後只能被人喚作‘鎮兩山’啦!”
黃信聽了呵呵笑道:“讓恩官和蕭指揮見笑了,我這諢名不過是兄弟擡舉,又哪敢在恩官面前班門弄斧?”
蕭唐心想着水滸裡黃信是勢要捉盡清風山、二龍山、桃花山三山的賊人,可眼下桃花山的周通氣候未成,倒是把白虎山的那三個強人給算了進來。
黃信看來也確實對秦明十分敬佩推崇,水滸裡秦明被宋江設計下絆子招到手下後,黃信得知秦明落了草自己也二話不說,舍了兵馬都監的官位去跟隨秦明,如此算來也是個義氣之人。
秦明打眼又瞧見花榮,便問道:“這小哥又是何人?”
蕭唐向秦明介紹道:“這是我兄弟小李廣花榮,一手神箭的本事端的了得!白虎山那三個賊人頭領,倒是有兩個是被我花榮兄弟除掉的。”
“哦!?”秦明瞪着眼睛,上下又打量花榮一番,翹起大拇指讚道:“真個是英雄出少年!看小哥年紀輕輕卻有這般本事!好好幹!他日在行伍中必能闖出番功名來!”他言語中滿是股勉勵之意。
花榮微微一笑,謙遜道:“蕭大哥謬讚了,多謝秦統制擡舉。”
蕭唐心裡卻暗暗想道,這花榮的本事卻是你秦明也敵不過的,雖然硬碰硬或許秦明略勝,可兩人原著中第一次交手來看,花榮略施小計對付秦明時,這個暴躁的霹靂火心理狀態是“大怒”、“越怒”、“心頭火起”、“恨不得把牙齒都咬碎了”、“氣滿胸脯”、“怒氣沖天”、“怒不可當”一直到“怒氣沖天得腦門粉碎”......
若論馬戰勇猛,秦明固然是勢如霹靂雷火立下戰功無數,但是他太容易被挑撥激怒的性情,註定了他只是一個善於單挑衝殺的猛將,而並不具備統兵韜略的帥才。
又攀談應承一番,也將白虎山賊人寇鈔清風鎮經過交代事畢,秦明得知蕭唐在青州客棧內已安頓好,便說要去那作東宴請蕭唐一行人。蕭唐雖推辭,可秦明是個性急的人,又是在場官位最高的,蕭唐哪裡推攔得住?便請秦明和黃信一同到了客棧中。
在客棧中蕭唐、秦明、黃信、花榮、花小妹坐了一桌;蕭義、蕭安、薛永、鄭天壽等人坐到一處,餘下蕭唐鏢行鄉勇鏢頭各自坐了,好酒好菜只顧擺將上來舉杯把盞。
酒過三巡,秦明已酒至半酣,他向蕭唐問道:“蕭指揮打算在青州盤住多少時日?”
蕭唐回道:“只在青州略作停留,還要至密州交訖鏢貨後再到板橋鎮市舶司打理自家商號事宜。”
秦明大笑道:“也難爲了蕭指揮,不但身爲大名府禁軍將官,又要打理鏢行及諸般商號營生,只怕夙興夜寐勞碌的緊!”
“這倒讓統制大人見笑了。”蕭唐笑道:“未將瑣事繁雜,不及統制大人兢兢業業,恪守本職。”
“你道我想這般!?”哪知蕭唐的話一下戳中秦明的怒點,幾分酒意作祟下,秦明言語中更添股忿忿之意道:“可恨我青州指揮司軍力不濟,知府大人短視,瞧那匪患不過爲疥癬之疾。若是依我,早就將青州境內的紅頭子盡數除了!”
黃信聽了忙解釋道:“恩官的意思是慕容知府政事繁雜,大小事宜無法事必躬親。我等是受朝廷調遣,戎守青州的行伍兒郎,見治下盜賊蜂起,甚是焦慮。”
秦明忽覺自己當着蕭唐的面貶斥自己頂頭上司也甚爲不妥,也硬生生地說道:“不錯,我忝爲青州指揮司統制,食祿於國。可治下不安,甚覺慚愧!”
蕭唐聽秦明和黃信如此說,心裡暗自嘆息,似秦明這種性烈如火的武將,卻遠不如綠林中人活得痛快。在波詭雲譎、自有路數的官場內呆久了,雖看似豪邁莽直,可心裡仍有太多的顧慮和禁忌。宋江能收羅一大批朝廷降將,也未嘗沒有這個原因。
在旁桌坐着的鄭天壽草莽性子,蕭唐這種雖是官身,可在江湖上口碑更響的人物他也敬重,可聽秦明、黃信這種地地道道的禁軍將官打着官腔,心裡生出幾分反感,他冷哼一聲,向身邊的薛永低聲道:“叵耐這些鳥官打官腔!偌大的漢子恁地沒骨氣。蕭東家也吃的公門飯,若要似他們這般夾着尾巴做人,活得可不爽利!”
除了蕭義和蕭安,薛永跟蕭唐時日最久,他又是蕭唐的起手師傅,聽鄭天壽如此說,他展顏一笑,拍着鄭天壽的肩膀道:“天壽兄弟,你儘管放心便是,少主是何等人物?爲人處世自有分寸,往後你自會曉得!”
衆人吃完了酒,蕭唐恭送秦明和黃信回府,第二日便由青州沿東南方向進,過lz縣便進了密州地界。一路無事,蕭唐護送的鏢隊終於至密州治所諸城內商家交了鏢貨,錢貨兩訖,終於往此行的目的地密州市舶司所在的膠西板橋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