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蕭唐和花榮對視一眼,相顧朗聲大笑。
花榮收了弓,向蕭唐感然道:“幸好有蕭唐哥哥與衆位義士拔刀相助,救我清風鎮。否則以小弟一人之力,實在兇險得緊。”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蕭唐笑道:“花榮兄弟今日神箭鋤奸,這纔算得利市!”
說罷蕭唐折返回酒樓翻身下馬,將滿是血污的勁衣上衫給脫了,露出身健壯結實的肌肉和奔騰威武的狼羣刺青,蕭唐一盆水澆下將身上血跡衝個乾淨。
花榮目視着蕭唐張狂豪邁的舉動,也不禁爲之心折。這次兩人攜手殺敵,彼此的交情更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況且這是花榮的弓箭第一次切實地派上了用場,這使得他心裡不由得產生了異樣的想法......
審問俘虜的幾個賊人後,這才得知他們是白虎山蔽雲雕周方手下的,而山寨三個頭領都爲蕭唐、花榮所殺,再也先不起甚麼風浪來。鎮中文武知寨都跑了路,蕭唐和花榮便還擔起安撫百姓,並安排人手收殮不幸被賊人所害的百姓屍的事宜。
可正忙碌着,忽然聽馬蹄聲陣陣,衆人出樓望去,就見夜幕中近百隻火把星星點點連着一線,直朝着清風鎮這奔來。
“遮莫又是哪裡來的賊人?”蕭唐綽槍在手,神情戒備道。
蕭義前去探明瞭,急急回來報道:“少主,來的乃是青州府的官軍。”
花榮冷哼一聲,說道:“來的好快啊!若無蕭唐哥哥在此,恐怕白虎山那衆賊寇早已燒殺事了,揚長而去了罷!”
蕭唐微微一笑,說道:“既然來的是青州官軍,早早去報知便是,免得生了誤會。”
說罷蕭唐翻身上馬,趕到前頭朗聲說道:“諸位且莫急躁,進犯清風鎮的白虎山賊人已除!”
官軍中一員武將駕馬飛奔出來,直奔到蕭唐和花榮眼前。那武將相貌方正,身軀高大,身後揹負着一把喪門大劍,他打量蕭唐和花榮一番,問道:“你等何人?來犯清風鎮的賊人何在?”
蕭唐瞧見那武將背後獨特的馬上兵刃,便問道:“久聞青州兵馬都監‘鎮三山’黃信本事不凡,莫非是閣下?”
黃信聽蕭唐言語間擡舉自己,他面色緩和下來,回道:“我便是黃信,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蕭唐抱拳道:“我乃大名府留守司馬軍指揮使蕭唐,這位是清風鎮本地英傑小李廣花榮,乃是將門之後。三兩時辰前白虎山賊周方、羅立、趙涉三人至此作惡,已盡皆被我等除了。”
黃信動容道:“原來是大名府任俠到此!倒是我失了禮數,多謝蕭指揮出手相助,救下我青州府治下這清風鎮。只是不知這清風鎮清風寨中的文武知寨又在何處?”
花榮冷笑道:“賊人剛闖進鎮子時便已不見了蹤影,如今哪個知道那兩鳥人躲在何處?”
黃信聽罷,臉登時沉了下來,怒道:“這兩個短命的混沌濁物!玩忽職守不說,肝膽良心也都被狗叼去了!待巡檢司追究下來,有他們好瞧!”
說罷黃信又對蕭唐抱拳說道:“全仗蕭指揮之情,解這清風鎮之厄。可這事情因由還須向上官報知了,還要勞煩蕭指揮至青州走一遭。”
蕭唐回道:“那是當然,只是我鏢行押鏢途徑此地,人不離鏢、鏢不離人,還須保個萬全。還請容我待明日整頓好鏢車前往青州,拜會諸位袍澤。”
黃信笑道:“當然使得,既如此,我黃信在青州指揮司恭候蕭指揮。”說罷黃信又向蕭唐、花榮等施了一禮,便引兵掉頭回了青州。
蕭唐望向花榮,意味深長地說道:“花榮兄弟,這次你捍衛清風鎮立下大功,讓青州指揮司瞧在眼裡哪會不對你加以重用?相信你很快便能得償所願了。”
花榮沉吟良久,說道:“不知蕭唐哥哥昨日之邀,還作不作數?”
蕭唐一愣,隨即面露驚喜道:“怎麼,花榮兄弟,你願隨我去大名府麼?”
花榮淡淡一笑道:“今日一戰,我花榮才感覺到打心底裡的痛快。大丈夫要靠武藝立番事業,合當如是!蕭唐哥哥的本事我花榮瞧在眼裡,若是能與哥哥攜手奮戰,必不至埋沒了我花榮的本事!”
蕭唐驚喜欲狂,花榮銀槍神箭的本事必定將會給他添加上極大的助力!急先鋒索隸屬於駐守大名府禁軍,可並非蕭唐的親信,在調任時也未必能跟隨自己。可現在梁山八驃將已得其二,再由花榮教習他手下十八騎的騎射本事,現在還有哪路強人能夠與他匹敵?
花小妹聽自己這兄長打定主意,決定隨蕭唐前往大名府心裡也甚是歡喜,她即爲花榮能投個好前程而喜悅,再看蕭唐陽剛豪邁的模樣,心裡更有股沒由來的歡喜......
※
第二日蕭唐、花榮、蕭義等人準備停當,又爲花小妹準備了輛獨乘的廂車,一路開撥來到了青州府。
上次來到青州府時,蕭唐、武松與蘇瑾娘也算是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人生際遇也是在那時有了極大的轉折,念及至此蕭唐心裡不由得又是一陣感慨。
當蕭唐等人尋到個客棧,將鏢車馬匹安置好了,用過午飯正準備前往青州指揮司拜會黃信時,有幾個小廝也進了客棧,其中有兩三人臉上帶着淤傷,罵罵咧咧着找了個小座子坐了,憤憤正說些什麼。
蕭唐本也沒在意,自顧與花榮敘着話,這時薛永正打那幾個小廝跟前經過。他走到蕭唐這桌坐下,笑道:“這qz市井間倒也有趣,銀鋪不好好做自家生意卻與人置氣,反倒觸了黴頭。”
蕭唐聽着有些好奇,便問道:“薛永師傅,你聽見那幾人說的甚麼?”
薛永回道:“方纔胡亂聽得幾句,說是甚麼有個蘇州銀匠擺攤賣銀器,那幾個小廝在家銀鋪作勾當。銀鋪掌櫃欺那銀匠是外來的,又嫌那銀匠妨着自家營生便使那幾個小廝去轟趕卻吃了一通好打,便在這起牢騷來。”
蘇州外來的銀匠......還流落在這青州?蕭唐忽然想起一個人,他立刻對薛永說道:“先不忙去指揮司,走,去瞧瞧!”
距離蕭唐客棧所在不遠的一處街道,正是青州城最繁華熱鬧的去處,在斜角有幾家銀鋪作販賣金銀飾的生意,而對面一排攤位中,正有個銀匠擺開攤子,朝着一個挑貨的賠笑介紹着自家的貨物。
那銀匠生得五官俊俏、皮膚白皙,那相貌放到後世做個偶像團體組合倒也足夠。再瞧他雙目有神、血氣中足,看來也是個練家子。雖然長得俊美,卻比後世很多長腿娘炮歐巴多了不少陽剛之氣。
“客官,咱雖沒甚麼擺設的事件,可咱手藝可是一等一的。”他說話的音調粘粘糯糯,一聽便是從蘇杭吳地來的銀匠。
挑貨的那個人撇着嘴,東瞧瞧西摸摸,卻未回話。
那銀匠見狀,又陪着笑問道:“客官是沒瞧上我這些?那您想做哪種銀飾?銀瓶、執壺、酒樽、託盞、壺器、刻花盒……咱都會做的。”
“呦?爺真要是和你要,你便能真做出來麼?”挑貨的眉毛一挑,玩味地望着那銀匠,說道:“我要鏨花鏤刻的銀器,不要忒過俗氣的,先說說你打算怎麼做。”
那銀匠耐着性子介紹道:“這鏨花、鏤刻,是要將金銀錘薄,再用鏨子鏨鏤出浮雕,或鏨上客觀相中的紋飾。一般而言,面積越大,表現出來的效果越豐富。也就是說捨得多銀子便能做出上好的物件來。
另外還有從西域傳來的熔融飾銀之法:將薄銀片火熔至即將熔化時,撤去火具,銀片上就產生出均勻的折皺。用這種材料作的飾裝飾更有種韻味。另外還可熔滴而成的飾物。再輔以掐絲鑲嵌、焊綴金珠,就看客官想要名貴些的還是雅緻些的。”
挑貨那人不禁感到有些意外:“還真懂些門道,那你打算要多少銀子?”
銀匠回道:“這銀器的成本當然由客官來出,至於手工打製,若要最精細的那種,譬如五兩銀子大小的銀器,我也收取五兩酬勞。”
挑貨的登時不樂意了:“甚麼?你擺個破攤又無店面,還敢要這價錢?”
銀匠銀牙一咬,卻仍笑着解釋道:“這製作銀飾先用的錘鎳、鏨刻、鏤雕、鑄造、焊接諸多技法,做模雕飾時還講究立雕裝飾和浮雕凸花,可是繁瑣細緻的話,我還要請些人來幫襯,多收些酬金可是平常不過的。”
挑貨的又道:“若這樣我還不如尋個有字號招牌的去處,何必在這裡與你廢話?”
那白麪銀匠額頭都已迸出青筋,他忍着氣說道:“這銀匠的營生,手藝本事還是其次,衆人信的只是那字頭名號、作坊招牌。這銀器一不能吃而不能穿,就是顯富貴擺場面的物件。所以客戶們大多隻去尋各地有頭有臉、聲名在外的銀匠鋪子,卻不知多少店鋪只對達官富賈做的事真本事。若對小戶百姓他們哪家不‘店大欺客’?摻些假料應付了事那是稀鬆平常的事,絕比不上咱這般一分手藝一分貨。”
“甚麼?你瞧我像小戶百姓?我呸!”挑貨的那人勃然變色,指着那銀匠罵道:“你當爺捨不得多花些錢財?爺走南闖北,你這樣巧舌如簧的多了,話說得雖美,可本事都稀鬆平常!真要是你給我打製的銀器裡缺斤少兩,或摻雜水分,你又不是那處店家,我上哪裡去尋你!?廢話少說,這兩件貨,我給你三兩銀子,賣不賣?”
那挑貨的手裡惦着的銀製酒壺和杯盞,光本身的重量就已有三四兩,銀匠見狀閉目深吸了口氣,當他猛然睜開雙眼時已徹底暴怒,指着那挑貨的用家鄉話一通臭罵:“撲撒特你!搓不類你這狗戳啊是要吃生活哉?再瞎翹餓打耐個血淋帶滴!”
挑貨的聽個愣怔,問道:“你這廝在說甚麼?”
白麪銀匠怒氣勃道:“大爺我說讓你這鳥人趕緊滾蛋!麻溜兒的滾!!”
挑貨的怒道:“你這廝怎麼罵人!?”
白麪郎君面色猙獰,他狠聲道:“我何止罵你,還要打你!”說罷他已經一手握住放在一旁的哨棍。
挑貨的那人見銀匠真要動手,嚇得掉頭就跑,邊跑還邊回頭罵道:“你這窮賊鳥漢,活該你擺個破攤沒生意!等着乞討要飯吧!”
那白麪銀匠拋下了哨棒,啐了口忿忿罵道:“直娘賊!小赤佬!這世道恁地不好活!不如索性投個落草爲寇,這等見個鳥人宰一個,倒也痛快!”
這時就聽有人笑道:“瞧你這漢子生個好皮面,性子卻恁地急躁!”
白麪銀匠怒目圓睜,放眼望去,卻正是蕭唐正笑吟吟地打量着自己。
“你這廝是哪裡來的鳥人!?也敢來消遣爺爺?”白麪銀匠瞪視着蕭唐,狠聲說道。
蕭唐盯着那忿氣難收的白麪銀匠,忽然開口道:“你是從蘇州來的,喚作白麪郎君鄭天壽,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