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決議與完顏兀朮所部金軍主力正面對決,只與己方心腹軍將就頭領相議時,滿座頭領面上也都有激奮之色。先後表態既哥哥決定要打,那麼衆兄弟唯從號令便是。
當中潑韓五韓世忠便拍着胸脯,笑言說道:“恁般硬仗惡戰,撞見韃虜大軍,但是敵手,無外乎死戰罷了,方今於京東路了這邊能撐住局面的,也就只有俺們一衆當初好歹何等樣的險惡苦仗都歷經過的兒郎,的確也不是其餘綠林道上那些廝鳥就能打得了的!”
除韓世忠以外,在場一衆頭領雖皆是求戰之心甚切,可是他們也很清楚今番與金軍主力會戰,也必將又是一場艱苦慘烈的戰事。本就剽悍善戰的女真諸部侵吞遼朝全境,繳獲了遼人軍中幾乎全部的北地良馬,而遼國本來便以鑌鐵爲號,製造得甲冑、鐵鎧將那些以獸袍骨簇便將遼朝龐然大國顛翻覆滅的女真健卒幾乎武裝到了牙齒,戰場上渾如一個個活動的堡壘,再有兩翼柺子馬策應,若是隻得硬抗死拼,接下來一系列的戰事當中又將會有多少兒郎戰死沙場?
蕭唐自知先前與西夏鐵鷂子軍鏖戰,以劉錡等初現崢嶸的良將擺開以裝備朴刀爲主的悍勇步卒抵擋對面滾滾重騎的碾壓衝擊,專砍敵騎馬腿阻緩敵方本來勢不可擋的衝勢,雖然也見成效,但是以血肉之軀守住陣線的敢死將士傷亡也極爲慘重。何況金軍還有柺子馬精騎迂迴側擊助陣,只利用陌刀營等重裝步卒部曲鋪開陣勢,也很難再次利用前番與夏軍重騎勁旅殺伐時的戰法。
而正史當中分別由岳飛、劉錡創下的郾城大捷、順昌大捷等戰事當中,除了那兩員抗金名將指揮有方,麾下三軍奮勇用命等因素,從氣候上還有個十分重要的先決條件:酷暑。
久居北地白山黑水當中的女真諸部本來不慣炎熱,身披沉重且密不透風的重鎧於烈日炎炎下衝殺幾陣,就算再是堅毅耐戰也難免力疲氣衰,然而如今也只是剛過了春寒料峭的時節,京東路治下各處春意盎然、水草滋生,顯然也無法利用酷熱的氣候拖垮金軍精銳重騎......
可也正因爲如今是春時萬物滋長的時節,也讓蕭唐想到另外一條或可施行的計策。
“我自曉得諸位兄弟統攜的兒郎多是臨危不懼、捨死忘生的好男兒,如今我等先要成就抗金大事,後也要爲衆弟兄的出身歸宿設想另要做成一番大業...無論是正偏將佐、軍卒兒郎,每一個兄弟的性命珍貴,但有良法破敵,自須當儘可能減免我部兵馬的傷亡......”
蕭唐長聲說罷,忽的話鋒一轉,又道:“一支重甲具裝的騎兵部曲摧鋒破陣,最爲仰仗的會是甚麼?”
在場有不少兄弟聽蕭唐說罷不由一怔,而當中破陣軍雙鞭呼延灼操練統領重騎自是他行家裡手的本事,當即也立刻接着蕭唐的話茬說道:“自是能負得重甲、亦有長力,而可用於反覆衝陣的上等戰馬。也不只是鐵浮屠,但凡金寇所驅的諸部輕重甲騎,我也曾聽聞當初女真韃虜所乘的多是長於極寒之地的好馬,每年亦是進獻遼朝的貢品。甲騎具裝,光是騎軍身披的鎧甲也有數十斤重,加之壯碩高大的騎兵身軀份量、笨重厚實的馬鎧,以及馬戰用的長大軍械兵器......重騎戰馬馱伏得少說二三百斤重,還要來往衝馳奔襲,非是雄俊高壯的上等好馬,又如何能堪受撐負十鈞之重時供銳騎甲士驅使自如?”
“這便是了,我要施的計,正是要用在金寇重騎所須仰仗的戰馬上。”
蕭唐長聲說罷,隨即又朗聲道:“去傳喚皇甫端、常伯達兩位兄弟前來商議。”......
未過多時,當皇甫端、常伯達二人得令進了帳篷中,蕭唐先向他們二人詢問隨軍出征期間診療看覷諸部騎軍當中戰馬牲口所出現的寒暑病症,當中常伯達遂立刻向蕭唐報道:“自哥哥揮軍至河東路返還南下時軍中戰馬所發的疫病,此等族蠡疾症確甚是罕見,具書料所載以往於河東、京東等地只數十年流患一次,可一旦發生,勢如猛虎、猶如風火,治不及時,輕則虛虧癲狂,重則成羣斃命,小弟所幸得祖父傳授我治癒良方,須得用烈性狼毒與五六味其他毒草配方,以毒攻毒,方可治癒。”
在旁皇甫端也附和說道:“伯達兄弟得常前輩真傳,也實教我受益匪淺、雖仍有些害了族蠡的馬兒尚未根治,如今也與其他馬兒隔離開來,已控制住了疫情,再以常家所傳外敷服藥之法熬製藥湯,用以洗刷尚未染疫的馬匹身子,便可防患族蠡之疾。其餘害病的戰馬再經我考察病情,下藥用針,料想不過了許久,應也能診治馬病、手到病除。”
紫髯伯皇甫端善能相馬,又是被贊作傳家藝術無人敵、安驥年來有神力的卓越獸醫,原著當中他最後一個投上梁山,只是與張清相熟,卻在梁山一百單八將當中壓過大多頭領坐得第五十七把交椅。也足見他於寨中掌管專攻醫獸一應馬匹,維持梁山騎軍戰馬健康矯健的功勞之大。而蕭唐當初於太行山南麓征討鐵蜻蜓鈕文忠時救下的醫馬高人常順按原本的軌跡因診治宋軍戰馬有功被欽封爲廣禪侯,而成爲史上得授官封爵最高的獸醫,蕭唐自也是心知肚明......
然而關於醫馬高人常順的記載,蕭唐卻還記得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宋金戰事期間,宋軍的戰馬當中所爆發大規模的族蠡症狀,卻爲常順獻策治癒的疫情,按記載是一種疥癬傳染,更是種寄生蟲傳染疫病。
本來於大名府蕭家集中身爲牧馬監管事而助力極多的騏驥扁鵲常順,起初雖然被半推半就的投上梁山做了個職事頭領時雖多少有些不情願,可如今既知蕭唐所謀的是抗拒韃虜外辱的大業,他也一如既往的樂於以己所長鼎力襄助。只是常順畢竟年事已高,遂仍留守於梁山大寨之內,隨軍出征看護諸部騎軍戰馬的則是皇甫端與常順之孫常伯達這兩個職事頭領。
如今得了小伯樂諢名的常伯達正是少壯年紀,當初多少年來卻一直在蕭唐名下的幾處牧馬監幫襯,也早得常順傳授辨識診療六畜諸般疫病的祖傳手段,時常與皇甫端看覷護養騎軍戰馬也是相輔相成,醫診預防畜牲馬匹諸般疫情病狀自是無不痊可。蕭唐率領大軍東征西討時期,各部騎軍戰馬也不免常受疫病所染,而今番大軍所部配備的戰馬當中感染的族蠡疾症罕見,常伯達見機得快,與皇甫端很快的將眼見便要在戰馬羣中大規模爆發的疫症病情控制得住,自己最爲擅長的本事又當得大用,常伯達也是引以自豪,直感在衆位哥哥面前腰板也能挺得更直些。
然而兀自欣喜得意的常伯達,與皇甫端二人聽得一番激贊勉勵之後,又見蕭唐意味深長的問道:“既然尚有些染了疫病的戰馬尚未根治,兩位兄弟又說此等族蠡疾症便如病瘟疫癘大禍,一旦發生,若治不及時,則戰馬成羣虛弱癔狂,繼而斃命......如今時節,各處鄉野草料豐盛,以兩位兄弟對照馬匹諸般病證下藥用針固然能痊可病疾,卻又能否利用病馬疫情,而再使族蠡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