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此言一出,在場的原梁山泊出身的強寇頭領中有許多人面色也稍顯複雜起來。畢竟當初都曾是同寨聚義的頭領,如今全因宋江反爲朝廷所用,也真到了彼此反目爲敵的時候,似晁蓋念及與宋江舊日的交情,心中也不由感到有些悵然。
不過平日在寨中相處時也講究的是個志同道合,如今氣性桀驁,而不肯受朝廷招安的聚在一處,而對朝廷仍然保留着希望,肯受氣屈從的人又都集結在了宋江麾下。而且京西、荊湖等地出身的強寇多半是分兩個階段投至梁山泊,先前是因劉敏、酆泰逃脫安撫京西南路的蕭唐而一路往東逃竄,又有些追隨着房山寇起事的漏網之魚也先後受攛掇也投到了梁山入夥;另外一大撥便是受李助的遊說,心存集結在一處好與朝廷或是周旋、或是對抗的想法,也都盡起本寨兵馬與梁山泊合併至一處。
就算於同座山寨內一併落草的,也未必彼此間立刻就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所有頭領按曾經山頭的劃分、舊日的交情在龍蛇混雜的寨內隱隱也會形成抱團的趨向,原本落草於梁山的李俊、張橫、童威、童猛等水軍頭領與荊湖、京西地界的也善水戰的強寇之間並不算如何融洽,彼此甚至還因生出競爭之心而暗生怨意,如今既然是對方先要撕破臉皮,那麼比起舊日的那點情分,戰陣上以兵刃相見,自也不必手下留情。
“也正如李俊哥哥所言,水泊梁山這邊寨內諸部水軍鎮守,可以與宋江麾下的水軍頭領對抗。可是除了梁山大寨,青州兩山,尤其是二龍山大寨更是我等當初於綠林的發跡之地,也勢必會是朝廷征討大軍的剿除目標所在,如何調撥兵馬守備部署,除我等必要好生計較之外,仍須巡哨濟、青等軍州地界官軍動向,打探得備細消息,星夜回還山寨。”
聽許貫忠出言諫罷,蕭唐自是深以爲然,便又差寨中探事頭領下山打探聲息,一面在寨內仍是吩咐馬步軍頭領演練操習廝殺,又有李志在梁山水旱八寨忙前忙後,考量着可以改良修葺的防禦工事。期間又有專管打造一應盔甲軍器的職事頭領湯隆前來報說,集合幾次戰事中繳獲的數千把鐵矛已經交割至張清所統領的飛捷軍中,自有龔旺、丁得孫兩個頭領負責配置麾下騎兵,加以習練,於日後戰事之際另有妙用......
又過幾日,待青州二龍山寨那邊差出探事頭領發飛鴿傳書前來,卻教蕭唐知曉了另一件十分要緊的軍情:原汝寧郡都統制,因宋夏國戰屢立戰功而擢升爲殿前侍衛親軍馬軍御營都指揮使的呼延灼,與同樣因功調任至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司的韓滔、彭玘兩名官將,按樞密院即差人齎敕奉令至河東路原軍司所在地調取舊部精銳馬軍三千、步軍五千,約會起程,看來也受了高俅調遣準備會師剿討京東路幾山強寇。如今馬步三軍人等,浩浩蕩蕩,已至入京東路途徑濟南府與東平府的交匯地界,青州兩山遠探報馬探得虛實,立刻徑到寨中報知此事而先發書信疾速報來。
比起先前李俊與寨中水軍諸部頭領商討嚴加守備隨着宋江歸順朝廷的其他水軍頭領時,也不忌諱翻臉動手的情形比較,如今聚義廳內卻安靜了許多。因爲在場所有的頭領皆知那雙鞭呼延灼,以及麾下韓滔、彭玘二將也都與關勝等人一樣,是以往多曾隨着自家哥哥於官面上屢立戰功的官軍猛將。
呼延灼因功遷升至殿前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司內,那麼他的頂頭上司卻也成了與蕭唐仇怨極深的高俅老賊,如今正有名目剿殺蕭唐一夥,高俅立刻想到了呼延灼並責令他率回河東重召舊部兵馬與蕭唐這個舊日恩官殺得你死我活,自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既然呼延灼等人有舊日情分在,不比先行剷除了劉夢龍統領的官軍水師那般可以不加顧忌,對他又將以哪種態度對待,此事還須蕭唐好生定奪纔是。
而且呼延灼那支舊部兵馬,能夠對敵軍陣型造成壓制性的碾壓,所向披靡,足以沉重打擊敵軍士氣的連環馬重裝騎兵,當時也是由蕭唐的提議而除去了重騎陣型內以鐵鏈連接行列的鉤索,少了這個致命的弊端,也無法再如原著中金槍將徐寧那般教步軍鉤鐮槍中藏林伏草,鉤蹄拽腿的下面三路暗法,而能夠順利大破連環馬了。
聚義廳內,一衆兄弟的目光盡落在正沉吟躊躇的蕭唐身上,又過了片刻,卻又見蕭唐冷冷一笑,倒並沒有言及如何對待呼延灼這一路兵馬,反而沉聲說道:“高俅那廝,於兵家軍事當真是個酒囊飯袋,如今少了陳希真替他出謀劃策,身邊雖仍有個幕僚孫靜,卻也只是個常設歹計害人,卻不通兵事的撮鳥......
殿前丘嶽、酆美、畢勝、周昂那幾個,看來也都不過是些徒有些武勇的行伍莽夫,卻盡都不識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的道理!調度集結諸路官軍,可不是發一紙調令便教各路兵馬各行其事,再集結至一處與敵廝殺如此輕巧的,本來殿前三衙太尉,諸路宋廷官軍兵馬,卻當打仗是兒戲好耍麼?”
蕭唐之所以恥笑高俅枉做武勳之首恁般要職,卻全然不懂得帶兵打仗,也正是因爲他現在仗着官家御旨集結佈置兵馬的安排,仍是如原著中他統管大軍征討梁山所犯下的第一個錯誤如出一轍。
書中在宋江聽探事頭領打探得備細消息,得知高俅統領大軍前來征討梁山泊後,先是由吳用提議差張清、董平二將各帶馬軍前去巡哨濟州,相迎截殺各路軍馬,倘若撞見來軍便先殺一陣,也教高俅知道厲害。然而諸路官軍兵馬按高俅將領,果然是“陸續”都到濟州,而十節度之中的王文德領著一路軍馬在距離濟州尚有四十餘里的鳳尾坡時,便撞見了董平、張清所率領的哨探兵馬,廝殺了兩陣過後不但贏不得董平,頭盔還捱了張清一飛石殺得王文德只得伏鞍而走,跑馬奔逃,若不是趕巧不巧的有另一員節度使楊溫率軍也途徑此處,遮莫十節度裡王文德這一路的兵馬,便要先被撿大運撞見的董平、張清先給殺散了.....
而後王文德、楊溫兩路兵馬同入濟州,張叔夜也是陸續接待各路軍馬,再過數日後,高俅才率汴京禁軍到了濟州,再傳下號令,教諸路軍馬都向城外屯駐,還要再“伺候”劉夢龍水軍到來,纔可一同進發......書中這一段的細節雖然容易被人忽略,可是當時蕭唐每每看來都忍不住想要吐槽:梁山宋江、吳用還只是嘗試性的派出了兩路輕騎哨探,便險些在諸部官軍集結前先殺潰一路兵馬,若是事先有意算計,兵數雖衆,然分全軍化爲數路,其勢已弱,還是在距離敵佔區極近的區域集結......幾乎可說是排隊來送人頭,仗哪裡有這麼打的?
劉夢龍所統領的那一支水師還未等與其他官軍馬步軍於濟州集結之前,便已被殲滅,也仍是因爲高俅調撥兵馬的安排調度完全是個兵家門外漢。而如今呼延灼是從河東汝寧郡調動舊部兵馬,要至京東路集結,本來就與京畿、京西路的行軍方向相距甚遠,同樣也是處於暫時沒有友軍策應的狀態,只是如今又將如何對待呼延灼、韓滔、彭玘三將與其麾下連環馬精銳重騎......蕭唐自知也必須好生思量籌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