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梁山軍如何控制消息,畢竟禮成港離着高麗首都開京只有三十里的距離,高麗小朝廷多多少少還是聞得一絲風聲,連夜從城內以及六個畿縣調兵遣將(原本七個,禮成港被來歷不明的勢力佔了),從京城八衛中集結了二十二領保勝軍(步軍),十三領精勇軍(馬軍),並開京八衛中地位最高的鷹揚軍(一領),總共三萬六千人馬,浩浩蕩蕩往禮成港殺來。
結合之前的情報,能叫三領精銳騎兵一去不復返,並一舉奪得禮成港,絕不是內部叛軍所能擁有的實力。那麼無外乎宋遼兩個大國,以及新近崛起的金人。
但遼、金幾乎沒有水師,宋朝雖然有大規模徵集民船跨海來攻的實力,但他們絕對沒有攻打自己的動機。俗話說“棺材橫頭踢一腳,死人肚裡自己知!”,高麗國最近得罪了甚麼人,自己心知肚明。最終敵人被高麗人鎖定在盤踞耽羅島上那夥來路不明的勢力身上。
這夥海賊可是不容小覷的力量,幾乎打得高麗水師全軍盡沒,故而高麗番王這纔不得不去大宋請求賞賜戰船。不過照眼下的情形看,本國使者怕是凶多吉少了。這夥人居然如此熟悉高麗內情,竟把軍隊都擺在自己老家門口了,這種**裸的威脅直叫君王震怒,在朝堂議政時以平章事韓安仁爲首的文臣趁機對外戚權臣李資謙發難,說派到宋國的使者有投敵之嫌,原來這使者正是李資謙的胞弟李資諒。
李資謙何許人也,乃是仁川李氏這一代的扛旗人物,李家數個女兒,都嫁給了高麗歷代番王,他家完全就是高麗後宮的最大供應商,縱然漢時霍光也沒他此時風光,面對發難豈肯輕易認載?就在朝堂之上和韓安仁相互攻訐起來。
韓安仁是高麗番王從地方上簡拔而起的近臣,專門就是用來制衡外戚權臣的,雖然總體實力不怎麼樣,但好歹他的後臺就是高麗國主王俁本人,只可惜歷代高麗國主沒幾個英明神武的主兒,就是高麗開國太祖被吹到天上去了,死後還是留下一個爛攤子,沒多久便叫兒孫吃盡了權臣豪族的苦,何況他的第十五代傳人?
所以朝堂上爭得熱鬧,最終還是沒人掀得了桌子,最終達成一致,先除了外患再說,於是武班班主閃亮登場,集中了開京內外八成精銳,一股腦兒往禮成港殺來。
話說這隊人馬殺至禮成港外,只聽探騎來報,說是禮成港數門皆被封死,只剩東門可以出入,這班主見說顧左右而大笑:“賊子未戰,卻心生怯意,我大軍就攻東門,有何不可!”
左右皆稱上將軍所言甚是,只聽那班主又補充道:“多派哨騎,監視另外幾處動靜!”
傳令兵聞言去了,只見大軍又繼續前進,路上未遇上一兵一卒,高麗兵愈加鄙夷,其中有數衛上將軍竊竊私語,頗有嘲笑左右衛一戰覆沒的意味,左右衛乃是高麗京軍中除了鷹揚軍、龍虎軍外六衛之首,平素就惹人紅眼,此時左右衛上將軍聞知嘲諷心中愈加憤怒,卻又說不出硬話來,由此心中懷忿不平。
且說高麗三萬大軍兵臨城下,城上居然看不到一個人影,連旗幟亦不多見,高麗班主望着眼前怪異情形,扶髯沉思,只見左右衛上將軍主動請纓道:“班主,本將願率領士卒,先奪了城,好爲我左右衛正名!”
班主見他主動請戰,求之不得,道:“也好!不過這夥賊兵既然能一舉吞掉我三千騎兵,定然有他的本事,將軍切莫輕敵!”
左右衛上將軍聞言躬身領命,回去就集結起麾下的弓箭手,命其往城牆上覆蓋射擊,各領的護軍,中郎將、郎將依次下達軍令,沒多久三千弓箭手進入位置,就把手中箭矢直往城上射去,結果射了半天,手臂都痠麻難耐,哪知城樓和城牆上還是沒有動靜,這上將軍頓時大喜,下令手下直屬的十領保勝軍,蟻附登城。
此時高麗士兵和主將心思一般,都以爲這是一段無人防守的城牆,喊殺聲吼得震天價的響,一個個爭先恐後,要撿這個肥漏。只見一架架雲梯搭在城牆之上,無數高麗士兵一個跟着一個望上攀爬。
哪知就在這勝利在望之時,形勢突然一變,忽見城牆上突然閃現出無數大漢,手上拿着奇怪兵器,望着雲梯上便射,只見最先一排的士兵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失足從雲梯上摔下,砸得身後的人東倒西歪,更多人只是感覺身上一痛,來不及看清對手的面貌,便一命歸西,這時剛纔還龍騰虎躍的高麗人,這回悔得腸子都青了。
“慢一點,慢一點,節奏再慢一點,你們這麼猛,嚇跑了這廝們怎麼辦!”步軍第二營副將石勇在後面不停的強調,“做人不能太過分了,總要給他們一點希望嘛,若是看着城池打不下來,都退了怎麼辦?咱們可不能做一錘子買賣!”
衆人想笑而不敢笑,不過數班輪射的節奏還是不由自主放慢了些,可神臂弓的威力擺在那裡,這麼近的距離恨不得一箭穿上兩三個人,要不是箭矢太短,城下不知要多出多少肉串來。
“弓箭手壓制!”城下的高麗將軍幾乎要把喉嚨喊破了,在城樓上弓弩毀滅性的打擊下,好歹湊出不少弓手還擊,但立馬他們就變成守城軍士優先攻擊的目標,這時石勇的教導頓時失了效力,弩手們不再留情面,紛紛加快步伐,亡命價朝城下平地上的弓手射擊。
“班主,真……真是宋軍啊!這麼多的神臂弓,除了大宋,哪國能湊得出來?”左右衛上將軍欲哭無淚,望着主將哭訴道,“還請班主速速派弓手支援啊,不然我們左右衛只怕要全軍覆滅了!”
潮水一般涌上城牆的高麗士兵又如潮水一般往後潰退,一路上不停留下戰友的屍體,有好些人並不是要害中箭,只能拖着沉重的身軀,在地上往回攀爬,這個時候卻沒有人願意停下來拉同袍一把,因爲停下無疑就是宣判自己死刑,只見在神臂弓前崩潰的高麗人都是哭爹喊孃的往大軍陣前逃去,這數十上百丈的距離,對他們來說,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眼前煉獄一般的場景,驚呆了好歹還在安全距離上觀戰的其他高麗軍人,這些承平日久的高麗精銳京軍,終於見識了甚麼叫做世上最強單兵遠程武器,幾個剛纔還嘲笑左右衛的將軍此時嘴巴張得能囫圇吞下一個拳頭,有幾個最先醒悟過來的將軍正力諫班主,萬萬不能派弓手支援。
理由很殘酷,也很直觀,那就是弓箭的距離無論如何也及不上對手手上這種殺人利器,派人上去無疑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說,還有十有**會把支援的弓手摺進去。
“射最遠的,望跑得最前面的兔崽子射!”石勇沿着城牆奔走高呼,不覺撞到一個壯漢身上,原來也是在城牆上指揮的解寶,石勇意識到自己越位了,來不及道歉,反身便走,依舊聲嘶力竭的高亢呼叫。
雖然如何在混戰中選擇射擊目標的條例已經寫入守則,但是他還是擔心有人此時殺紅了眼,而忘了條例,畢竟此時滿眼都是鮮活的目標,人一旦興奮,很容易忘乎所以。
戰場的殘酷性彷彿將時間大大衍伸了,僅這麼一進一退一小會的功夫,在攻守雙方看來,都有一種日長似歲的錯覺,最終被血液浸染成暗黑色的土地上,慘狀各異的屍體和並未完全死透的士卒們的痛苦慘叫聲,直叫高麗陣中四個上將軍,五個大將軍呆若木雞,喪魂失魄,半晌沒人說得出一句話來。
這可是整整十領步軍啊,一眨眼的工夫,除了四百來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潰兵逃出生天,絕大多數都成了宋人弩下之魂,這、這種戰法,實在太可怕了!
“城下的東夷聽着,自古道:兩軍對壘,戰無私仇!我天朝有好生之德,開恩准許你收治傷兵,絕不放暗箭傷爾!爾等若是不服,收拾戰場後儘管再重新來過,走的是孬種!”
石勇的大嗓門終於在這一刻發揮了用場,畢竟在場的無論是解氏兄弟,還是陳達、楊春,比喉嚨絕對是比不過他的。江志鵬的嗓門倒是跟他有得一拼,無奈身份低了一格,自然輪不到他出聲,當然這番話自然是用宋語喊出來的,他相信這夥人裡自然有人聽得懂。
“當然你們要做孬種我們也攔不住,但是你這廝們聽好了,此時王建故居好端端的,我們也沒有拆它,你們若是逃了,自己回去跟你那番王解釋罷!”
不愧是身爲高麗武臣之首的班主,他倒是聽得懂石勇的大名府口音,聞言只覺騎虎難下,明顯宋人要把毀壞太祖故居的罪名推到自己頭上,回去之後王上不跟自己見怪纔怪,面對如此處境,他只覺異常艱難,沉默良久,終吐出四個字道:“推投石車!”
左右聞言大驚,皆勸道:“班主三思啊!禮成不比他處,乃是我朝開國太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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