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倫攻打禮成港纔派了歐鵬一個營,但是下午的行動,卻派上了武松和袁朗兩個精銳步兵營重裝上陣。[情況跟他預想的差不多,城池破時沒見這些豪族有甚麼義舉,反倒是在從他們身上割肉,釋放農奴這件事上,直誘發了禮成港內一場暴亂。
不過這都在王倫的意料之中,他就是要提前先把這些膿包給擠破,省的來日揮軍開京時,還要擔心大軍後方的問題。
城裡的騷亂大概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雖說派遣武松和袁朗這兩員虎將上陣實在有些牛刀殺雞的意味,但高麗人反抗的力度遠勝於早間的奪門之戰也是不爭的事實。
其間高麗太祖的老家是武松親手給端掉了,戰果輝煌,僅這一家解放的奴脾人數便超過四位數,更是繳獲錢糧無數,初步估計下來,竟有百萬之巨。要知道近兩百年時間過去了,此時還留在禮成港故居的,已經不大可能是王室嫡系了。但即便如此,他們仍斂財無數,富可敵國,直比梁山泊在大宋打下一個小型州府還來得富餘。
除開高麗番王這一脈,能在禮成港有生意的,大多是朝中新老權臣、貴戚,這夥盤踞高麗的毒瘤,今天算是徹底見識了甚麼叫做秋風掃落葉,國主留下看守老家的五百家丁、私兵因爲反抗激烈,最終導致梁山軍拒不接受投降,直送了他們一場戰死的殊榮。
最後兩營步軍聯手從城中解救出來的奴婢不下萬人,不過禮成港的衙門太小,根本容納不下這些奴隸,王倫乾脆就把他們集中在王建(高麗太祖)那富麗堂皇、極其氣派的老宅,然後在這些人中挑選了三五百會弄飯的,就在大院裡擺開鍋臺燒熱爐竈,又把今日裡繳獲的米糧不要錢似的往裡面搬,那瀰漫的香氣。不由勾得這些做慣了牛馬的奴隸口水直滴。
吃慣了苦頭的人永遠記得生平第一頓飽飯是誰給的,所以王倫也沒有廢話,直接給他們上硬菜,等這些人吃完這頓飯,王倫再說甚麼,那效果絕對會強上多少倍。
不過王倫不說話,並不代表沒有動作,比如聞煥章此時便忙了個腳不停蹄,原先梁山水師俘獲了不少高麗兵,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互交道。不少人洗心革面願爲梁山效力,眼下卻正是派他們做用場的時候,這時有好幾百人分散到上萬奴婢之中,以過來人的姿態,對後來者現身說法。
嗅着實打實的飯菜香,聽着從前高高在上的軍爺們殷殷勸導,再想着暗無天日的過去,是個人都會在心底生出傾向性的想法來。這些天朝上國的大人們冒着危險把自己們解救出來,不跟着他們做天朝的順民。難道還回去過那種賤若牛羊的日子?當然了,肯定還會有些奴性太重,做狗做習慣了的人,王倫也沒工夫對牛彈琴。會在合適的時間放他們出城,任其自生自滅。
“你又贏了!”仇悆沒頭沒腦的在王倫耳邊說了一句話,便一屁股坐下,擡頭打量着這座高麗開國太祖的故居。
“怎麼我贏不好麼?當越來越多的人爲我的勝利歡呼時。不正說明我現在的這條路,更值得堅定的走下去麼!”王倫回頭看了仇悆一眼,發現他面上雖然沒有多少喜色。但也談不上沮喪。
“今天之前,這裡沒有人識得你,可就憑一紙條例,無數人會視你爲眼中釘肉中刺,但又將有更多人視你爲他們的救星,不得不說,此時仗還沒打,在民心上,你已經贏了!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從此你異國人的身份不但不會成爲你的負擔,反而爲你增色不少!”仇悆搖頭苦笑一聲,“呵呵,來自天朝的解救者!”
“無數次朝代的更替,都是利益的重新分配,高麗小邦亦是如此。天下苦秦久矣,就是沒有人能夠挺身而出!而我此時能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這裡,不知道算不算是恰逢其會!”
仇悆注意到,王倫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神深邃而悠長。他嘆了口氣,望着不遠處炙烤整羊的炭火,語氣頗爲感喟道:“我不知道天下怎麼生出你這麼一號異人來?也不知道你的到來,對我故國是喜是憂,說來可笑,我現在居然有些信命了!”
只見仇悆自嘲一笑,忽然很鄭重的望着王倫道:“你的命數,或許真像石碣所言,也未可知!”
“真心話?”以仇悆的性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叫王倫頗感意外。
仇悆笑了笑,沒有正面迴應王倫,目光依舊停留在那處炭火上,幽幽道:“聽說高麗王氏起源於華夏,然高麗建國兩百載後,又將終結在一個來自大宋的王姓之人手上,你說它是巧合呢,還是冥冥之中,天意已定?”
“你現在轉而這般看好我了?”
王倫搖頭一笑,手指東方道:“我此次過來身邊帶着三萬多弟兄,可開京城裡城外就駐紮着七萬多人馬,你現在反倒這般看好我了?”
“上兵伐謀,攻心爲上。你現在壞了他的根基,你們之間已經不再是兩國爭鋒,而是你帶着他九成賤民反抗暴政了,水要覆舟,他還能穩多久?”仇悆搖頭道。
王倫不置可否,只道:“天命,永遠只會建立在實力之上!有實力,有天命,沒實力,刀下鬼!”說到此處,王倫想起原本軌跡中被林沖火併的刀下之鬼,慨然一嘆:“泰然,我們之間這點恩怨,還是彼此放下罷。前面的路很長,我一個人,是走不到終點的!”
“十年憔悴到秦京,誰料翻爲嶺外行……”
仇悆輕輕吟出一句前人的古詩來,自嘲道:“我寒窗十數載,原想把一身本事報於君王,卻不想遇上你這個魔星,來到這萬里之遙的番地,你斷了我上進之路,卻又給我指出另一條路子來,我能不往上踏麼?”
王倫聞言慨然一笑,道:“請你過來,是用了一點手段,可是天下讀書人都是一根筋,我若好好跟你說,只怕你寧可自刎在大名府,也不會跟我走!”
仇悆笑了笑,出人意料的沒有責怪王倫,只是從身上掏出一張疊好的宣紙來,道:“這幾個人,你可以試試!”
王倫有些意外的接過仇悆遞來的宣紙,打開一看,見上面寫了幾個名字,不過王倫大多沒甚麼印象,有些疑惑的望向仇悆,只聽仇悆道:
“這幾位都是我的舊友,均是科舉出身,不敢說有經天緯地之才,卻也都是有一番抱負的人。估計在官場之上也遇不上你這樣能包容他們的上司。我會一一去信,看他們願不願意換個天地,施展平生志氣!”
“好哇!”王倫不由大喜,且不說信上這幾人本事如何,單憑仇悆這個舉動,基本可以斷定,他此時是真真正正對梁山輸誠了。雖然王倫在別人眼中也是讀書人出身,但他毫不諱言跟綠林好漢相比起來,讀書人投誠的方式顯然要委婉得多,從大名府到現在一年多的時間,讓這位心服,太不容易了。
再說這紙上幾個名字,王倫雖然沒甚麼印象,但是能叫仇悆稱之爲“有一份抱負”的人,本事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來日梁山開疆擴土,缺的就是基層文官,如能有這批人加入,無疑解了自己眼下燃眉之急。
“好啊泰然,我等你這一天,等得心都焦了!”王倫毫不掩飾自己心中喜悅之情,“多餘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就讓我等炎黃子孫攜起手來,一起共襄盛舉!”
仇悆目光復雜的朝西看了一眼,那裡是故國的方向,只見他起身朝那邊拜了三拜,復望着王倫堅定道:“開疆拓土,共襄盛舉!”
“寨主、泰然,你們這是……”只見聞煥章從裡間走出,見到眼前這一幕不禁問道。
“這是泰然推薦的幾位良才,先生看看!”王倫不相信聞煥章一點都看不出來,只是覺得有些事情說破了就沒意思,當下掏出仇悆寫下的名單,遞給聞煥章。
聞煥章多麼精明的人,一聽仇悆有這種舉動,當即眉開眼笑,盯着仇悆不住打量,仇悆被聞煥章看得渾身都不自在,咳嗽兩聲,聞煥章這才搖頭而笑,仔細看起名單來,只是他乃士林前輩,在京城隱居時結識的多是朝中大臣,對這些新晉後生也不甚瞭解,當即疊了宣紙,還給王倫,道:
“恕我眼拙,識不得年輕俊傑,不過能入泰然之眼的,定然不凡!”
“不敢!”仇悆對聞煥章尊重有加,聞言拱手謙道。聞煥章哈哈大笑,望着仇悆點了點頭,當下言歸正傳,對王倫道:“我這裡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剛纔神機營的凌振頭領問我何時人手可以到位,他好準備!”
“一個時辰之內罷,總得請人先吃頓飽飯再說,須知皇帝還不差餓兵!就請他們連夜辛苦一趟,我會請郝思文帶着弟兄們在外警戒的!”王倫笑道。
“咱們這是要?”仇悆心態以變,再不似從前那般將自己當做外人,事不關己而沉默寡言,此時聽不懂兩人言語,不禁出言問道。
王倫聞言一笑道:“咱們要做的很簡單,就八個字:反客爲主,守株待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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