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縣在冬日的寒風中更顯蕭瑟。
雪花初落,輕盈地覆蓋了青石板路,給這座小城披上了一層銀裝。
城內,一處簡樸卻莊重的府邸中,司馬懿正襟危坐,眉宇間透露出幾分凝重與期待。
案几上,一封書信靜靜地躺着,那是甄像的迴音,字裡行間透露着決絕與希望。
“吾願撥亂反正,重歸漢國,舊部已駐朝歌南門,望君速遣兵至。”
簡短數語,卻如冬日裡的一把火,瞬間點燃了司馬懿心中的激情。
他反覆摩挲着信紙,眼中閃爍着光芒,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輝煌。
“終於。”
他輕聲自語。
“漢帝傷重,天下將亂,此乃天賜良機!”
司馬懿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紛飛的大雪,心中卻是一片熾熱。
自漢帝重傷以來,漢軍內外風聲鶴唳,各路世家蠢蠢欲動,意圖趁亂而起。
甄像的歸順,無疑是給他送上了一份大禮,一個可以在亂世中站穩腳跟、建功立業的絕佳機會。
他深知,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一旦錯過,便可能再無翻身之日。
“來人啊!”司馬懿沉聲喚道,聲音雖不高,卻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門外,幾名親兵應聲而入,個個身披鐵甲,神色肅穆。
“即刻點兵,隨我前往朝歌!”
準備工作迅速而有序地進行着,馬匹的嘶鳴聲、兵器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打破了冬日的寧靜。
司馬懿換上了一身厚重的鎧甲,鎧甲上鑲嵌着寒光閃閃的鱗片,映襯着他沉穩而堅毅的臉龐。
他手持長劍,劍身反射着雪光,如同一道凜冽的寒芒,直指前方。
出發前,司馬懿站在隊伍最前端,目光掃過每一位士兵,他們的臉上或帶着緊張,或充滿期待。
“諸位,此行我們不僅要迎接甄像將軍的歸順,更是要爲大魏剷除奸佞,重振朝綱!”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穿透寒風,直抵人心。
“我知此行艱難,但只要我們團結一心,何懼風雪,何懼強敵!”
隨着司馬懿的一聲令下,大軍浩浩蕩蕩地開出了共縣城門,踏上了前往朝歌的征途。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一片蒼茫,但行軍的速度並未因此減緩。
士兵們踏着積雪,留下一串串堅定的腳印,他們的身影在風雪中顯得格外悲壯。
夜色如墨,寒風如刀,司馬懿率軍疾馳在通往朝歌的道路上。
雪,無聲無息地飄落,將大地裝扮成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卻也爲這深夜的行軍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距離朝歌南門尚有十里之遙,四周卻是一片死寂,連平日裡應有的斥候巡邏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司馬懿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量:“漢軍之亂,竟至如此地步嗎?”
他迅速作出決定,喚來麾下勇將戴凌,命其率領五百先登死士,先行一步,探明虛實。
“戴凌,你等務必小心行事,務求速戰速決。”司馬懿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決斷。
戴凌領命,拱手一揖,隨即轉身,帶領五百精銳,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風雪交加,夜色更濃。
五百死士在戴凌的帶領下,如同幽靈般穿梭於雪地,只聽得見呼呼的風聲和偶爾傳來的積雪被踩踏的細微聲響。
他們緊貼着城牆,一步步逼近南門。
戴凌深吸一口氣,摹仿起布穀鳥的叫聲,那聲音清脆而悠長,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突兀。
不久,城牆內傳來老鴉的迴應,低沉而沙啞,這是魏軍與城中中山甄氏事先約定的暗號。
吱吖一聲,南門緩緩開啓,彷彿是冬日裡的一聲嘆息。
戴凌一揮手,五百死士如潮水般涌入城中,迅速控制了南門及其周邊區域。
他們動作迅捷,訓練有素,未等城中守軍反應過來,便已穩住了陣腳。
戴凌隨即派出一名信使,冒着風雪,向司馬懿報告情況。
司馬懿得到消息,心中稍安,但並未有絲毫懈怠。
他率領大軍,緊隨其後,衝入朝歌南門。
然而,踏入城門那一刻,司馬懿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異樣。
朝歌城,這座昔日繁華的都城,此刻卻如死一般沉寂。
街道兩旁,房屋緊閉,燈火闌珊,連一絲人聲也沒有。
司馬懿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勒住繮繩,目光如炬,掃視四周。
風雪之中,他的面容顯得格外冷峻,眉頭緊鎖,嘴角微微下垂,透露出內心的憂慮。
“太安靜了,這不正常。”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迅速召集將領,簡短地分析了形勢,決定分兵兩路,一路由他親自率領,深入城中探查;另一路則由副將率領,留守南門,以防不測。
命令下達,魏軍迅速行動,如同夜色中的幽靈,悄無聲息地穿梭於朝歌的街巷之間。
司馬懿帶領着一隊人馬,緩緩前行。
夜色中,他們的身影顯得格外矯健,每一步都踏得堅定而有力。
司馬懿的眼神銳利如鷹,時刻警惕着周圍的動靜。
這看似平靜的朝歌城,實則暗流涌動,危機四伏。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一名斥候匆匆跑來,神色緊張地報告:“大將軍,城中多處發現伏兵,正向我軍逼近!”
司馬懿聞言,神色未變,心中卻已有了計較。
他迅速調整部署,命令部隊收縮防線,集中力量應對即將到來的戰鬥。
戰鬥一觸即發,魏軍與漢軍的伏兵在朝歌的街巷中展開了激烈的交鋒。
刀光劍影,血染雪地,喊殺聲、哀嚎聲交織在一起。
司馬懿身先士卒,手持長劍,衝鋒在前,他的身影在火光中顯得格外英勇。
每一次揮劍,都伴隨着一陣寒風,彷彿要將敵人一併斬滅。
然而,隨着戰鬥的深入,司馬懿卻發現了一個更爲驚人的事實。
這些伏兵並非漢軍主力,而是一些魏國降軍。
司馬懿此刻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
他的心中彷彿被一塊巨石壓着,沉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中了埋伏時,一切都已太晚。
城外,喊殺聲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震得人心神不寧。
司馬懿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望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可惡的劉公嗣,這也是你的詭計嗎?”他低聲咒罵,聲音中帶着無盡的痛恨與不甘。
然而,此刻的懊悔已無法挽回任何局面,他只能迅速調整心態,準備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司馬懿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他轉頭看向身邊的將士們,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慌亂與恐懼,但司馬懿知道,作爲主帥,他不能表現出絲毫的軟弱。
“漢軍只是虛張聲勢而已,隨我衝殺出去!”他大喊一聲,聲音穿透夜空,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說完,司馬懿一馬當先,手持長劍,如同一道閃電般衝向敵陣。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矯健,每一次揮劍都伴隨着一陣寒風,彷彿要將眼前的敵人一一斬盡。
將士們見狀,紛紛振作精神,將心中的慌亂藏起,緊隨司馬懿的腳步,一路衝殺。
然而,劉禪佈下的天羅地網豈是輕易可破的?
漢軍如同鬼魅般從四面八方涌來,他們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將司馬懿一行人團團圍住。
刀光劍影中,鮮血染紅了雪地,魏軍的傷亡不斷增加。
司馬懿心急如焚,他深知再這樣下去,恐怕所有人都會葬身於此。
他拼盡全力,左突右衝,試圖尋找突破口。
然而,漢軍的防線如同銅牆鐵壁,堅不可摧。
司馬懿的盔甲上已沾滿了血跡,他的臉龐被汗水與血水模糊,但他的眼神依然堅定,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經過一番殊死搏鬥,司馬懿終於帶着殘餘的將士們衝出了朝歌城。
然而,當他們以爲終於能夠鬆一口氣時,卻發現城外的情況更加糟糕。
一排排列陣整齊的漢軍正靜靜地等待着他們,騎軍更是嚴陣以待,隨時準備發起衝鋒。
司馬懿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陣絕望。
他深知,這次是真的沒救了。
他無力地垂下手中的長劍,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但是,就在這時,他彷彿想到了什麼,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不,我不能就這麼放棄!”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萬一有奇蹟呢?如今是深夜,或許我還有機會逃脫!”
想到這裡,司馬懿重新振作起來。
他挺直腰板,大聲吼道:“衝!”
這一聲怒吼彷彿蘊含着無盡的力量,激勵着殘餘的將士們再次奮起。
他們緊隨司馬懿的腳步,如同飛蛾撲火般衝向漢軍的陣地。
夜色中,戰鬥再次爆發。
司馬懿與將士們拼死搏殺,他們的身影在火光中閃爍,每一次揮劍都伴隨着生命的消逝。
然而,儘管他們拼盡全力,但漢軍的防線依然穩如泰山。
司馬懿的心中充滿了無奈與絕望。
這次是真的無法逃脫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意外的機會出現了。
漢軍的陣型突然出現了一絲破綻,司馬懿眼前一亮,他迅速抓住機會,帶領殘餘的將士們猛衝過去。
他們如同脫繮的野馬般狂奔而過,終於衝破了漢軍的防線。
司馬懿回頭望了一眼那血腥的戰場,心中充滿了感慨。
這次能夠逃脫是僥倖中的僥倖,但無論如何,他都活了下來。
夜色漸漸淡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司馬懿帶着殘餘的將士們繼續前行,他們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疲憊但堅定。
寒風如刀,割裂着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膚,戰場的硝煙雖已漸漸散去,但空氣中仍瀰漫着濃厚的血腥味,與冬日清晨的霜冷交織成一幅悲壯的畫面。
司馬懿身披殘破的戰袍,鎧甲上斑駁的血跡訴說着連夜來的激戰與逃亡。
他的眼神中既有疲憊,又夾雜着不屈的光芒,彷彿是在這無盡的絕望中尋找着一絲生機。
“此是何地?”司馬懿的聲音略顯沙啞,卻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環顧四周,只見四周是一片被戰火蹂躪後的荒涼,枯樹殘枝在寒風中搖曳,彷彿也在哀嘆這場無休止的戰爭。
戴凌,這位跟隨司馬懿浴血拼殺至今的勇士,臉上滿是塵土與血污,鎧甲下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寒風凍成了冰甲。
他喘息着,聲音中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悲涼:“此地是泛亭,大人。”
司馬懿聞言,目光遠眺,淇水潺潺,波光粼粼,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冷。
他輕嘆一聲:“淇水出,有泛亭。我們已經過了共縣了,漢軍不會追擊而來了吧。”
這句話既是說給身邊的人聽,也是在安慰自己那顆懸而未決的心。
然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那笑容裡藏着太多的無奈與苦澀。
“我軍還剩下多少人?”司馬懿的聲音低沉,幾乎被風聲淹沒。
這個問題,他其實並不想問,因爲答案早已在心中有了預感,只是不願面對那殘酷的現實。
戴凌的眼眶泛紅,聲音哽咽:“只有千人不到……”
這簡單的幾個字,如同重錘一般擊打在司馬懿的心上,讓他不禁身形一晃。
數萬大軍,如今僅剩千人,這份慘痛,讓他如何能承受?
劉公嗣,那個名字在他心中如同毒蛇,狡猾而致命。
司馬懿心中暗罵,那劉公嗣竟如此奸詐,利用地形、兵力之優,將他們一步步逼入絕境。
此番雖僥倖逃脫,但歸途遙遙,洛陽的皇宮裡,等待他的又會是怎樣的命運?
正當司馬懿沉浸在深深的憂慮之中,突然間,大地開始微微顫動,遠處的地平線上,一抹不祥的黑色漸漸逼近。
那是漢軍的騎兵,如同黑色的洪流,在雪白的天地間顯得格外醒目,馬蹄聲如雷,震得人心驚膽戰。
司馬懿的心臟猛地一縮,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着那越來越近的黑線。
“這……這怎麼可能?”他喃喃自語,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恐懼,這個在戰場上從未有過的情緒,此刻卻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他迅速勒緊繮繩,戰馬吃痛,長嘶一聲,四蹄飛揚,帶着司馬懿向遠方狂奔而去。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司馬懿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與不甘。
回望身後,那些跟隨他多年的將士們,有的已經疲憊不堪,卻仍咬緊牙關,努力跟上他的步伐;有的則是滿臉絕望,卻依舊堅持,因爲他們知道,一旦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司馬懿的心中五味雜陳,他恨自己未能保護好這些忠誠的士兵,恨自己未能預見劉公嗣的狡詐,更恨這亂世之中,爲何偏要他承擔如此重負。
然而,在這生死存亡之際,他沒有時間沉溺於悔恨之中,只能不斷地催促戰馬,向前,再向前。
他司馬懿,豈能死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