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共縣城頭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彷彿預示着即將到來的不安與動盪。
司馬懿坐在書房的案几前,手中緊握着司馬昭寄來的密信,信封上的火漆已被小心揭開,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字跡。
他的眼神在字裡行間遊走,時而凝重,時而閃爍,彷彿每一個字都承載着千鈞之重。
信中所述,司馬昭奇襲牧野,漢軍士氣不整,漢國數千精兵魂斷異鄉,這個數字讓司馬懿心頭一震。
他深知,這樣的代價對於任何勢力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即便是如日中天的漢國。
司馬懿的眉頭緊鎖,心中不禁疑惑:那劉公嗣,是否真的如傳言中所說,在刺殺行動中身受重傷,以至於生死未卜?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校事府密探稟明的那夜的情景——火光沖天,爆炸聲震耳欲聾,一間密室內,數斤火藥瞬間引爆,那種毀滅性的力量,足以讓任何生靈化爲灰燼。
劉公嗣,是否真的能從那場災難中倖存下來?
司馬懿心中充滿了疑問,但也明白,無論劉公嗣生死如何,這場刺殺行動都已經徹底改變了局勢的走向。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穿過窗櫺,落在院中那棵桑樹上。
秋葉正黃,隨風輕舞,有幾片已經悄悄落在了青石板上,而樹梢上,一抹銀霜在晨光中閃爍,預示着冬天的腳步已近。
司馬懿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心中那份對未來的不確定感愈發強烈。
他知道,在這個亂世之中,每一步都需謹慎行事,稍有不慎,便可能滿盤皆輸。
“來人啊。”司馬懿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隨即,一名身着鐵甲的親衛應聲而入,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大將軍有何吩咐?”
司馬懿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這名親衛身上,眼神中既有信任也有期許。
“你,速去校事府,傳我的命令,讓甄像即刻來見。告訴他,若他還想繼續作爲冀州士族的代表,若那漢國皇帝真的已經命懸一線,便是我們與甄家聯手之時。讓他做好準備,一旦時機成熟,便打開朝歌、乃至鄴城的大門,迎接我們的到來。”
親衛領命,正欲轉身離去,司馬懿又叫住了他。
“等等,再告訴他,此事關乎家族興衰,務必謹慎行事,不可走露半點風聲。”
親衛點頭,再次確認無誤後,才匆匆退出房間,消失在門外。
司馬懿站起身,走到窗邊,望着遠處連綿的山巒,心中思緒萬千。
與甄家的合作,既是機遇也是挑戰,關鍵在於能否準確把握那稍縱即逝的時機。
他想起自己年輕時,與先帝並肩作戰的日子,那時的他們,何嘗不是懷揣着同樣的雄心壯志,想要在這亂世之中,闖出一片天地?
然而,時過境遷,先帝已逝,魏室衰微,天下羣雄並起,前路荊棘密佈。
司馬懿輕輕撫摸着案上的地圖,指尖滑過一個個地名,心中盤算着下一步的棋局。
另外一邊。
鄴城。
中山甄氏的府邸巍峨矗立,古樸的磚瓦間透露出歷史的厚重。
夜色已深,月光如水,灑在府內的青石板上,泛起淡淡的銀輝。
族長甄逸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每一步都似乎承載着千斤重擔,他的眼神在昏黃的燭光下陰晴不定,時而凝重,時而迷茫,彷彿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抉擇。
窗外,秋風拂過,帶來一絲絲涼意,也帶來了遠方的消息。
這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打破了室內的沉寂,青年甄像匆匆而入,手中緊握着一封密封的密信,信封上的火漆在燭光下泛着微光,顯得格外醒目。
他走到甄逸面前,雙手呈上信件,聲音中帶着一絲急切:“族長,此乃司馬懿手書,請族長一觀。”
甄逸聞言,眼神猛地一凝,伸手接過信件,動作中帶着幾分不自覺地顫抖。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展開信紙,一行行遒勁有力的字跡映入眼簾,那是司馬懿的親筆。
甄逸一字一句地閱讀,眉頭緊鎖,臉色愈發陰沉。
片刻之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彷彿要將心中的煩悶一併排出,目光轉向甄像,聲音低沉地問道:“未得陛下詔令,你安敢歸鄴?”
甄像當即說道:“局勢危急,我不得不急速前來與族長共同商議此事。”
甄逸沉默片刻,之後嘆了一口氣,問道:
“我等叛出魏國,魏國還敢用我們嗎?”
甄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他挺直腰板,語氣鏗鏘:“當時局勢如此,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況且,此番若能立下大功,我們中山甄氏,便真的可以做那永鎮冀州的大族了。”
他說着,眼中閃爍着對未來的憧憬,彷彿已經看到了甄氏一族在冀州大地上的輝煌。
然而,甄逸卻沒有那麼樂觀,他沉吟片刻,再次問道:“陛下的情況,當真無救了?”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甘,似乎難以接受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即將隕落的事實。
甄像聞言,神色一黯,點了點頭,聲音低沉:“確實如此,姑母身邊的侍女說了,姑母前去拜見的時候,親眼所見,陛下嘔血又昏迷,面如金紙,恐怕是時日無多了。”
甄逸聞言,心中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那個曾經坐擁天下的少年天子,那個曾讓他中山甄氏一族風光無限的陛下,當真就這樣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不甘心地追問:“甄妃那邊,你可去問過了?”
甄像再次點頭,聲音堅定:“姑母親口所述,不會有假。”
甄逸沉默了,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過往的種種。
現實如此殘酷,漢國皇帝即將隕落,冀州的局勢也將因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見甄逸遲遲未說話,甄像當即說道:“大漢皇帝若死,冀州漢國保得住?我們現在歸魏,尚有功勞,若是晚了,這個功勞不知要被誰搶走了。”
甄像眼中閃過一絲急切:“我們必須儘快做出決定。若是等到漢國徹底崩塌,我們再想歸魏,恐怕就難了。”
他說着,目光緊緊盯着甄逸,期待着對方的迴應。
然而,甄逸卻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之中
。他明白,歸魏意味着背叛,意味着對漢國皇帝的背叛,對甄妃的背叛,更是對中山甄氏一族信仰的背叛。
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若是不歸魏,等到漢國覆滅,甄氏一族恐怕也難逃厄運。
他站在書房的中央,身影在燭光下顯得有些孤獨,心中充滿了矛盾與掙扎。
書房內,燭光搖曳,甄像與甄逸對峙而立,氣氛緊張得彷彿能聽見空氣的撕裂聲。
甄像的眼神急切而堅定,他緊緊盯着甄逸,試圖說服這位猶豫不決的族長。
“魏軍在牧野大破漢軍,如今朝歌上下人心惶惶,若是魏軍攻破了朝歌,到時候我們的投誠就毫無意義了!”
甄像的話語中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他的話語像是一把銳利的劍,直刺甄逸的心房。
甄逸聞言,眉頭緊鎖,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掙扎。
這個決定關乎中山甄氏的未來,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
書房外,秋風蕭瑟,捲起片片落葉,彷彿在爲這場艱難的抉擇伴奏。
甄逸的目光在燭光下閃爍,他的心中彷彿有兩個人在打架,一個堅持忠誠與信義,另一個則高呼生存與家族的未來。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
“唉——”甄逸長嘆一聲,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變得異常銳利,彷彿做出了某種決定。
“既然如此,你前去朝歌,聯繫舊部,關鍵時刻,配合魏軍!”甄逸的話語雖然簡短,卻透露出不容更改的堅定。
甄像聞言,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激動地拱手道:“我這就去辦!”
說完,他轉身欲走,但腳步卻突然一頓,回頭看向甄逸,眼中閃爍着複雜的情緒。“族長,您……”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甄逸看着甄像,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他明白甄像想說什麼,也明白自己這個決定對甄像、對中山甄氏意味着什麼。
他輕輕拍了拍甄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去吧,像兒。這是我們中山甄氏的命運,也是我們無法逃避的責任。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要保護好自己,保護好我們的家族。”
甄像深深地看着甄逸,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書房。
他的背影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挺拔,彷彿肩負着整個家族的希望與未來。
甄逸看着甄像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緩緩走到窗前,凝視着外面的夜空。
月光如水,灑在他的臉上,映照出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
“本來漢國穩贏的,卻因爲一場刺殺而葬送了……”甄逸低聲喃喃自語,聲音中透露出無盡的惋惜與無奈。
他想起那場突如其來的刺殺,想起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然而,作爲中山甄氏的族長,他深知自己不能沉浸在過去的悲痛中無法自拔。
他必須爲家族的未來考慮,爲甄氏一族的繁榮昌盛而努力。
“對他們世家來說,什麼承諾,什麼忠誠,都是空的。”甄逸苦澀地笑了笑,眼神中透露出對世態炎涼的洞察。
“能存活下去,並且讓中山甄氏更加昌盛,纔是最重要的。”
在這個亂世之中,只有強者才能生存下來。
而爲了家族的生存與繁榮,他不得不選擇背叛漢國,投誠魏國。
雖然這個決定讓他心裡感到有些壓力,但相較於家族的未來而言,這些壓力都顯得微不足道。
甄逸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所有的煩惱與憂愁都吸入胸膛然後化爲力量。
他轉身回到書桌前坐下提起筆來開始書寫信件。
他的動作熟練而有力彷彿是在書寫着中山甄氏的未來。
既然已經決定叛漢了,那中山甄氏的所有力量,都要動員起來!
夜色漸深書房內的燭光依舊搖曳着。
甄逸的身影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孤獨而堅定。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或許會被後人指責爲背叛,但他明白,只有這樣才能讓中山甄氏在這個亂世之中生存下去並且更加繁榮昌盛。
因爲這就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朝歌古城,冬日的寒風如利刃般穿梭在宮殿的飛檐翹角之間,帶起一陣陣低沉的呼嘯。
宮殿內,燭光搖曳,將劉禪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他的面容在光影交錯中顯得格外凝重。
自那次遇刺後,經過華佗的精心治療,劉禪的身體已大爲好轉,昔日蒼白的臉色如今已有了幾分血色,只是偶爾蹙起的眉頭,還透露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
他身着龍袍,端坐於龍椅之上,雙手輕輕搭在扶手上,指尖不自覺地敲擊着,那是一種思考時的習慣。
“陛下,牧野戰敗的消息……還有甄像,他未經允許私自前往鄴城又返……”
大內官黃皓小心翼翼地呈上兩份急報,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似乎連他也能感受到這兩份消息背後沉甸甸的分量。
劉禪接過急報,目光先是掠過“牧野戰敗”四個字,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這場敗仗,實則是他精心佈局的一部分。
牧野之地,他並未派遣精銳的漢軍,而是用魏國降軍整編而成的隊伍作爲誘餌。
那些降軍,在劉禪眼中,不過是消耗敵人力量的棋子,死上數千,於他而言,不過九牛一毛,根本不會動搖大漢的根基。
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盤更大的棋局。
接着,劉禪的目光落在了關於甄像的報告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中山甄氏,這個在冀州根深蒂固的家族,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心腹大患。
此次,他故意放出假消息,誘使甄像以爲有機可乘,沒想到甄像果然按捺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
劉禪心中暗自盤算,中山甄氏的覆滅,已是指日可待。
冀州,這片肥沃的土地,終將完全歸屬於大漢,而非任何世家大族。
“馬謖、黃崇。”劉禪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兩人應聲而出,馬謖身形挺拔,眉宇間透着一股智者的沉穩;黃崇則年輕許多。
“你二人可知,這牧野之敗,實乃朕之佈局?”劉禪緩緩開口,目光如炬,掃視着二人。
馬謖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大悟,而黃崇則是微微一愣,隨即露出敬佩之色。
“陛下深謀遠慮,非我等所能及。”馬謖拱手道,語氣中滿是敬服。
劉禪輕輕點頭,繼續說道:“甄像之事,亦是朕故意爲之。中山甄氏,尾大不掉,此番若能借此機會除之,冀州便再無後顧之憂。朕意已決,若司馬懿中計,我們便生擒此人,趁冬日大河結冰之際,穿過孟津,直取洛陽!”
此言一出,馬謖與黃崇皆是神色一凜,眼中閃爍着激動與決絕。
他們知道,這將是一場關乎大漢未來命運的決戰,而他們的命運,也將與之緊緊相連。
劉禪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紛飛的大雪,心中涌動着前所未有的豪情壯志。
這天下,亂了這麼多年,該在朕的手上,一統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