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當空,紫嫣與石震威一同返回家中,剛入家門,石震威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師父爲何發笑?”紫嫣問.
“我是在想那高大人水中撲騰的狼狽相,簡直大快人心吶!”石震威看着紫嫣說道:“那高大人**薰心,竟想打你的主意,該讓他喝些池水清醒清醒!”
“他想對我非禮,我自然該讓他嚐點苦頭!”紫嫣說道.
石震威的臉忽然沉了下來,紫嫣便問道:“師父,您覺得不妥對不對?”
“想那高達人是心高氣傲之人,受此愚弄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我擔心他會使什麼手段來對付你啊!”石震威正是爲此而苦惱.
“師父切莫煩憂,一切皆因我而起,有何過錯我一人承擔,我不會讓石家爲我受苦的.”紫嫣說得斬釘截鐵.
“唉,但願不會橫生枝節.”石震威說:“水兒,天色太晚了,你早點歇息去吧!”
“是,師父!”紫嫣說道:“師父勿憂,我已學會聽天由命了.”
“聽天由命沒有什麼不好,就看那高大人如何處置我們了.”石震威說得輕巧,但心中卻感到隱隱的不安.他的想法可沒有水兒那般簡單.
果然,第二天一早,石震信便敲開石家大門一如往常般急匆匆而來.
石家人連同紫嫣正在廳內用餐,石震威見兄弟如此高興而來,不禁問道:“震信,何事讓你如此喜上眉梢?”
“大哥,恭喜啊!我是特意前來傳話的,也順道恭喜大哥了!”石震信有意無意看了看紫嫣.
紫嫣的心中咯噔一下.
“喜從何來啊?”石震威不願多想,急急問道.
“高大人仰慕水兒姑娘的才華與美貌,要納水兒姑娘爲妾啦,這是天大的好事,小弟豈能不向大哥道喜呢!”
“什麼?納妾?!”石震威怒拍餐桌而起:“豈有此理!”
“噓!大哥,休要亂言吶!”石震信一臉慌色:“那高大人乃是一國之重臣,年紀輕輕便已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之輩,他派來接水兒姑娘的人此刻就在外頭等候,若被聽聞石家對此有所不滿,恐怕不妥啊!”
“難道當大官的就可以爲所欲爲不成?哼!真是欺人太甚!”石震威又重重坐下來.
“大哥,這做妾有做妾的當法,想這水兒姑娘是如此秀外慧中之人,高大人要了她絕對不會委曲她的,您身爲她的師父,難道不想她有個好的歸宿嗎?女子的歸宿便是嫁個好郎君.如今有這麼好的高大人近在眼前,您該爲水兒做主纔是啊!”石震信說道.
“簡直一派胡言!”石震威氣極:“若非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我今日便打得你滿地找牙!你快回去答覆高大人,別說他想納水兒爲妾,就是娶她爲妻,我石震威今日也不答應!”
“大哥,你!”石震信一時說不上話.
“我怎麼了?”石震威怒道:“你還不快去,難道想讓人趕出去嗎?”
“大哥,恕小弟不敬,你雖說是水兒姑娘的師父,可此事還要聽聽水兒姑娘的心思吧!”石震信將矛頭轉向了紫嫣.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師父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紫嫣堅決說道.
“水兒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以你一己之力能抵得過高大人的有權有勢嗎?”石震信說道:“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若你一意頑抗到底,恐怕到時吃虧的不只是你,還有石家上上下下啊!”
“叔叔,您太過分了,快回去吧,石家現在不歡迎您!”晴風再也忍不住說道.
石震信暫時無計可施了,他嘆道:“唉!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告辭.”正想走,又說道:“我會將你們的意思如實稟告高大人,若他大發雷霆,你們就好之爲之吧.”
無心用餐,紫嫣起身離開桌旁,靜靜回到自己房中,晴風和君然緊隨而至.
“水兒姐姐,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可想了嗎?”君然出聲說:“真希望此時那個高大人忽然暴斃生亡!”
“君然,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晴風埋怨妹妹.
“那怎麼辦?難道我們眼睜睜看着水兒姐姐去給別人當妾嗎?我雖然未見過那個高大人,但想來定不是個好人.”君然說道.
“你見過的,就在河神廟!”紫嫣淡淡說道.
“河神廟?”君然仔細想了想,猛然說道:“原來是他!果然像個登徒子,一副好色模樣,澤水國有此官員真是國之不幸啊!”
“水兒姑娘,你有何打算?”晴風問.
紫嫣搖頭:“我還沒有想到應對之策,實在不行,我就自毀容貌!”
“不可以.”兄妹倆異口同聲.
“水兒姐姐,人之髮膚受之父母,你千萬別亂來啊,辦法總會有的.”君然急忙說道.
晴風躊躇了良久,才說道:“我倒是想到一個辦法,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哥,你快說啊!”君然催道.
“只是要委曲水兒姑娘了.”晴風用愛憐的目光看着紫嫣.
君然看着兄長的表情,她猜測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娶水兒姐姐爲妻?藉此度過難關?”
“正是!只要我娶了水兒爲妻,高大人就無計可施了,他總不能強搶他人之妻爲妾吧.”晴風說得坦然.
君然笑了起來:“嗯,這倒是個好辦法!”一方面她希望水兒姐姐沒事另一方面她真心希望兄長可以娶到自己喜歡的女子爲妻.
“不行,不可以!”紫嫣斷然拒絕.
“這是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最佳辦法了.”晴風說道:“你放心,我們只做光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的夫妻!”
“晴風!”紫嫣沒有想到有人可以爲了自己做到這種地步,但她是不會同意此舉的.
“水兒姐姐,其實,其實我哥哥他是喜歡你的,他是真心想幫助你逃脫高大人的魔掌啊!”君然一時衝動就說出了口.
“你喜歡我?”紫嫣沒有喜悅之情,有的只是內心的苦澀.
“嗯,君然說得沒錯,我是喜歡你!”不顧有妹妹在場,晴風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從救下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留意你了.爲此,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同意,我們今晚就定親,明日就成親,如此一來,高大人就沒轍了.”
紫嫣望着晴風真誠的雙眼,說道:“晴風,我謝謝你能夠喜歡我,可我是不會同意這麼做的.”
“爲什麼?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幫你度過難關!”晴風說道.
“我,我是個沒有心的人啊!我……”紫嫣不知該如何表達此時內心的感受.
“你是想說你原本可能有夫有子,你的真心不在這兒,這麼做對不起我是不是?”晴風搶話.
“我已經欠了你們石家天大的恩情,我不能再連累你們了.”紫嫣說.
“無妨的,我想父親和母親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我不管你之前是何人何等身份,現在的你只是一個落難的女子,一個我石晴風喜歡的女子!”晴風動情說道:“我們成親只是個幌子,只要高大人一走,事情一落幕,我們依然你是你我是我!這樣也不可以嗎?”
“不,我不願意這麼做,我很感激你們的好意,說什麼我也不會同意的.我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請回吧!”紫嫣下了逐客令.
“水兒姐姐!”君然還想勸她.
“請回吧.讓我再想想!”紫嫣說道.
“好吧,有事儘管來找我們.”晴風深深看了一眼紫嫣,拉上妹妹出去了.
紫嫣頹然坐到了椅凳上,怎麼辦?身已飄零的自己難道還要陷入痛苦的深淵不成?晴風的心意是真,可自己的心意卻已經遺失了,遺落在自己的記憶深處,她不能害了晴風,他本該有屬於自己的美好姻緣,她有什麼權利剝奪他人的自由呢?可不依晴風的辦法,又該如何呢?那高進權大勢大,石家又怎是他的對手呢?自己已承蒙石家關愛太多,不應該再爲其帶來災禍了!
一上午,紫嫣都在焦慮不安中度過,直到君然慌張闖入房中.
“不好啦!水兒姐姐,高大人派人送來了紅禮,還有媒婆也來了,這可怎麼辦啊?爹爹此刻也是束手無策呀!”君然說道.
已無退路了,怎麼辦?紫嫣苦苦思索着,她看到了桌上放置的針線籮,裡面有把剪刀,好吧,爲今之計只好如此了!紫嫣拿起剪刀便往臉上戳去.
“水兒姐姐,不要啊!”君然見狀不妙,趕緊拼命拉住紫嫣的手:“使不得的,你別做傻事啊,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這是下下之策!”
“我也知是下下策,可他們是衝我而來,我不想因爲我而連累石家上下,我也絕對不會讓高進得逞的.即使是自毀容貌我也在所不惜.一切皆因容貌而起,只要容貌毀了,看他還敢不敢爲難我!”紫嫣說完,一把推開了君然.
千鈞一髮之際,晴風及時趕到,用手中石子打落了紫嫣手裡的剪刀.
“哥哥,你來得正好,水兒姐姐想自毀容貌.”君然反應敏捷,將掉落地上的剪刀搶了過來.
“我早料到會有此招,幸好來得及時,水兒姑娘,你太傻了.”晴風說得平穩,但心中很是難受:水兒寧願自毀容貌也不願意嫁給他!
“我不是傻,而是不想再糾纏下去,你以爲只要我們假意成親就可以讓高大人死心嗎?他若一心想要搶我爲妾,又怎會輕易妥協呢?自古紅顏多禍水,如今我已然成了禍水,晴風,君然,我不想你們爲了我而得罪官府,我也不想石家爲此而背上莫須有的罪名!”紫嫣從容說道:“我寧可死也不願意累及石家.”
“好,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晴風忽然說道.
君然的臉霎時變色:“哥,你急糊塗啦,怎麼如此胡言亂語的.”
“不,我很清醒.”晴風的手中多了一個藍色小瓶:“這是爹爹剛纔交給我的,裡面裝的是一步閉魂丹,只要吃了它,人就立刻昏死過去,不出片刻,氣息和脈搏便會全無,就像真的死了一般.只要在三個時辰後服下解藥就會沒事的.”
“哦,我明白了.”君然說道:“只要水兒姐姐服下這一步閉魂丹裝死,高大人就算再想要人也沒有辦法了,除非他想要納個死人爲妾.然後我們再將水兒姐姐救活,此事就算了了.果然是個好辦法!”
紫嫣的臉上終於緩和下來:“好,我就服下這一步閉魂丹裝死!”後面的事她不願意多想,只想立即解決眼前的問題.
“給.”晴風將藍色小瓶遞給紫嫣:“你放心,後面的事情我與爹爹會處理的.”
“那一切就拜託你們了.”紫嫣先謝過,然後毫不猶豫除去瓶塞,仰頭將一顆丹丸吞了下去.
一步閉魂丹的藥效果然很強勁迅速,不出片刻,紫嫣真的就像個死人了.晴風和君然將她擡到牀上躺平.
“君然,你知道該怎麼做了?”晴風擡眼問道.
“嗯!”君然點頭,使勁擠出幾滴眼淚,邊跑邊大聲喊道:“不好啦,水兒姐姐死啦,不好了,水兒姐姐死啦!”
於是乎,整個石家上下包括前來下禮的人全都忙活開了,有的跑向紫嫣所在的地方,有的飛奔回去稟報高大人,有的交頭接耳,一時間鬧鬧哄哄好不熱鬧.等到高進親自派仵作前來查看完畢,發現此女確已中毒身亡,只好無可奈何回去時,天色漸暗.
石家兩老和晴風兄妹這才又回到紫嫣身邊,石震威在紫嫣的幾處穴道扎針,又將一瓶奇怪的東西在紫嫣鼻間移來移去,大約花了一炷香的功夫,紫嫣這才緩緩醒了過來.
“水兒姐姐,你終於醒了.”君然摸摸紫嫣的臉龐:“嗯,臉是溫熱的,你沒事了.”
“水兒,高大人真以爲你服毒自殺了.那個仵作本就是半個草包,服下一步閉魂丹的人表面看上去與服下毒藥無異,他的道行又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你大可放心,高進不會再來爲難於你了.”石震威說道.
“謝謝師父,謝謝師母,謝謝晴風和君然!”紫嫣由衷感謝他們的出手相助.
“你好好休息吧,我們還要去處理你的後事呢.”雲氏說道.
“水兒,要委曲你一陣子了,這幾日你都不可以出來見人的.”石震威說道:“既然要演戲就要演全套才行.”
“師父,我明白的.多謝你們了.”紫嫣再次道謝.
“水兒姐姐,休要見外,我會偷偷來看你的.”君然說完,挽着母親的手:“娘,我們走吧!”
四人均往外走,晴風落在最後,在他關門之際,他分明聽到裡面紫嫣的聲音:師父再見!謝謝你們.
紫嫣感覺自己好多了,便起身坐在桌旁,提筆鋪紙,將心中所思所想躍然紙上.
夜深人靜之時,一抹黑影出現在石家後院,孑然一身,身無長物.
“你真的想離開這裡嗎?”黑暗中,忽然響起一道男生,是晴風!
黑影一僵,轉身面對晴風,果真是想趁夜悄悄離去的紫嫣:“我的到來已經給石家帶來了麻煩,我不想再連累你們,今天走了個高進,明日難保不來個王進李進,我始終是要走的,早走晚走對我來說都一樣,但石家對我的恩情我永生難忘,若他日有緣,我定當報答.”
“難道真的不能留下來嗎?”晴風問.
紫嫣回道:“水兒已經死在了石家不是嗎?因此,我必須得走,我也不得不走!”
“你一個孤身女子無依無靠的,又失去記憶,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晴風看着暗處的紫嫣:“水兒,我是真的喜歡你,就讓我守候你可以嗎?哪怕是在你恢復記憶之前的這段時光,我不指望你也喜歡我,只要能讓我靜靜陪伴在你身邊我就知足了.”
“晴風,忘了我吧,我不是你該喜歡的女子,你該喜歡的人一定不是我,我得走了,我要說的都已經寫在紙上了.”紫嫣說道.
“既然我勸不動你,那只有祝福你了,一路保重,請好好保護自己.”晴風強忍着心中的不捨說道.
“我會的,不要忘了,我是學過武的.”紫嫣說道.
“這裡有些乾糧和盤纏,還有兩身男裝,我想你在外面行走會方便點.”晴風將包袱交給紫嫣:“這把御風劍陪了我很多年,現在我將它送給你,希望它可以保護你平安,看見劍自然能想到我石晴風了.”他將手中的劍也交到紫嫣手中.
“謝謝你,晴風.我會記住你的,也會用御風劍保護自己,後會有期!”紫嫣說完,一提氣,從院牆處飛了出去.
“好厲害的輕功啊!”晴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還有若有似無的香味傳來.
“爹爹,水兒姐姐離開了.這裡有她寫的信.”君然拿着紫嫣留下的書信到了石震威跟前.
“什麼?水兒離開了?”石震威很石震驚,他急忙打開紫嫣的留書,只見上面寫着--
師父在上,水兒頓首跪別.多謝石家上下連日來的悉心照顧與體恤,水兒深感肺腑.是石家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溫暖了我的內心,我萬分感激!然,我給石家帶來的只有麻煩,我不想因爲我而連累石家上下不得安寧.水兒已死,我斷然不能在石家久留下去,唯一的出路便是我離開石家.石家對我的恩澤,他日我定當報答!再次頓首,師父,師母,晴風,君然,請保重!請勿擔心我的安危,我會好好保護自己.
“爹爹,現在怎麼辦?就這樣讓水兒姐姐走嗎?”君然問.
“她是個有勇有謀的女子,不是一般女子可比啊,如今我們只有祈求上天讓她早日康復,早日回到自己的家國.”石震威說罷拍拍兒子的肩膀:“晴風,就讓她這麼去吧!”晴風點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