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君然所言,此地的河神廟香火的確旺盛,一尊泥塑金身像充滿了威嚴和慈祥,那雙眼彷彿能洞察世間的一切,河神旁的兩個童男童女也像附有靈氣一般.煙氣繚繞間紫嫣取下面紗,虔誠得許下自己的願望,而她出塵的容貌無意間落入不遠處一男子眼中,頓時驚爲天人.
一番參拜之後,三人來到殿外.君然迫不及待得問紫嫣:“水兒姐姐,你向河神許了什麼願望?可否說來聽聽?”
“我只希望快些恢復記憶.”紫嫣將面紗重新戴好.
君然眼尖,發現有一男子正盯着他們,從衣着來看,像是有錢人:“水兒姐姐,那人是不是在看你啊?”
“哪兒?”紫嫣順着君然的手指看去,那邊果然有個男子正衝自己笑,他身旁還有隨從跟着.
“無賴!我去找他!”晴風忽然火氣上涌欲走.
“算了,算了,少惹爲妙.”紫嫣勸道.
“是啊,哥,別這麼衝動嘛.走,我們去算命吧,老和尚應該在這邊,我領路.”君然拉着紫嫣就走,晴風只好作罷,跟在她們身後.
替人看相算命的老和尚已是白髯飄飄,卻目光矍鑠,一身普普通通袈裟在身卻也顯得神采奕奕,氣度非凡.君然望着那老和尚,忽然說道:“水兒姐姐,我差點忘了說,這裡的看相算命靈驗是不假,可這位大師有條古怪的規矩.”
“是何規矩?”紫嫣問道.
“他每日只爲十位有緣人看相算命.而且這十人只能選擇一種算法,否則就不靈驗了.”
“此是何解?”紫嫣不解道.
“看相算命有很多種方法的,比如看面相,看手相,解籤文還有測字.”君然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紫嫣瞭然:“走,既然來了就看看我與那師父是否有緣.”
“有勞各位施主了,今日你我無緣,請回吧!”老和尚對面前衆位善男信女說道.
因事先對老和尚的規矩有所瞭解,這些人倒也不勉強,紛紛順從而走,期待下次時機,一時間,老和尚的算命桌前冷清下來,只剩下剛來的紫嫣三人.
紫嫣尚未有所言語,倒是老和尚的雙眼忽然發亮,他捋着白髯對紫嫣說道:“女施主,老衲今日與你有緣,不知施主想算什麼啊?”
“水兒姐姐,你讓老師父算算姻緣吧!”君然提議道.
“姻緣?哈哈哈!”老和尚兀自笑起來.
“師父爲何發笑?難道我說錯了嗎?”君然不服氣得問,她只是想知道水兒姐姐的姻緣與哥哥有沒有牽連.
“從這位女施主的步態身形來看,老衲敢斷言,她已是有生育之人,既已有子產出,又何來姻緣一說呢?她的姻緣尚在,此時是算不得的.”老和尚對君然說.
老和尚的話在三人心中蕩起不一樣的漣漪.紫嫣的是憂思重重;晴風的是似信非信;君然的是將信將疑.
“師父,不瞞您說,我如今是個失憶之人,對過去毫無印象,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何許人也.萬望師父指點一二.”
老和尚和藹說道:“你我有緣,老衲自當實話實說.不知女施主想如何算法?”
紫嫣想了一想,回道:“那就測字吧.”
“請施主寫下此刻你最想寫的一個字!”老和尚說道.
紫嫣提筆寫下一字,老和尚看了眼那字,便胸有成竹得對紫嫣說道:“施主毫不遲疑寫下此字,看來,施主定然是皇家之後啊!”
“皇家之後?”君然搶先說道:“老師父,此字何解啊?”她看着水兒姐姐寫下一個“全”字.
老和尚解釋道:“一人一王便成全.全者,圓滿之意也,女施主寫下此字乃吉兆也!人中之王必是出自帝王將相之門第,故老衲斷言女施主是出自皇家.”
“難道我真的是個公主?”紫嫣不確定得問.
老和尚搖頭.
“不是公主難道水兒姐姐會是皇妃?”君然問道,她身後晴風的心也爲之揪緊.
“八九不離十!”老和尚說得萬非肯定.
雖然君然對此多少有點猜想,但從老師父口中聽到此種答案仍感到莫名失落,她擡眼看了看兄長,晴風的眼中流露出些許的彷徨之色.
“那如果我寫的是個金字又該如何?”紫嫣問道.
老和尚說道:“正是因爲女施主未寫下金字,老衲纔敢說你不是公主身份,金,代表身份高貴,金枝玉葉者爲金,可惜,少了幾筆,意義當然不同了.”
“師父可曾測出我家中還有何人?”紫嫣問.
“該有的都有!”老和尚回道.
“那我日後可以恢復記憶嗎?”紫嫣最關心的便是此事.
老和尚呵呵一笑,回道:“記住,全乃大吉大利之象,一切隨緣,切莫強求啊!老衲言盡於此,請女施主保重!今日十卦已滿,老衲該進去去念經了,告辭!”
“師父慢走!”紫嫣行禮.她愣在那裡看着老師父走開,腦海中翻騰着他剛說過的話語.
“水兒姐姐,師父已經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君然拉着紫嫣的手說道:“你在想什麼?”
“若老師父的話靈驗,我便是某國的皇妃,可是,天下之大,哪兒纔是我真正的家呢?”紫嫣不禁傷感起來:“若我真的有父母有孩子,他們見不到我該有多傷心啊,而我見不到他們更記不起來他們的模樣,我真是沒用啊.”
“水兒姐姐千萬別這麼想,錯不在你,你也不願意發生這種事啊.”君然安慰到.
“可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有誰會加害於我呢?對方究竟是什麼人,我和他們究竟有何仇怨呢?忘情散?爲何不是致命的毒藥呢?對方要我忘情,我究竟忘了誰?我的情又在哪兒呢?”一連想了那麼多,紫嫣的頭又開始作痛:“啊!我的頭好痛!”
“水兒姑娘,你別這樣,別這樣,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只是時機未到,那老師父不是也說,你有大吉大利之象嗎?只要你還活着,活得好好的,就會有希望的!就算你永遠記不起來自己是誰,石家的門永遠爲你而開,我們都會照顧你的.”晴風動容地說,他想去扶她,可一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和她身上的怪狀便將手縮了回去.
“張頂天說過,失去記憶將妻兒忘卻就意味着活下去沒有意義,他寧可死去也不要猶如行屍走肉般活着,現在的我雖然不似行屍走肉,但腦中一片空白的恐懼時刻佔據着我的心,君然,我心裡很難受,每晚我都努力想啊想啊,哪怕是一絲回憶也好,可是什麼都沒有,任憑我怎麼想仍然無濟於事.”紫嫣越說越動情.
“水兒姐姐,雖然我未曾失憶,可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人人都說這裡的老師父靈驗,你就相信這一次吧,河神會保佑你的.”君然說道.
紫嫣定定神,等頭痛慢慢緩解後說道:“我們回去吧,多謝你們的關心.”
三人回到石家,用過晚膳,紫嫣便早早上牀歇息了,她不願看到石家人關切的目光總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只想獨自承受那分孤寂與失落,一晚,只需一晚,明日的自己將重新笑對沒有過去的人生!
“水兒姐姐,你醒啦!”
紫嫣剛睜開眼,就見君然在自己的房中:“君然,這麼早你就來找我.”
“是啊,小女子是來給皇妃娘娘請安的.”君然打趣道.
“君然!”紫嫣不知該說什麼好,頓了頓,說道:“昨夜我想了很多,既然強求沒有任何效用,那我只有真心接受老天爺對我的考驗了,從今日起,我不會再爲自己的身世而煩惱.我雖然失去了過往,但我還有今日還有明日,昨日的種種也已是我的過往了.”:
“水兒姐姐,你能如此想就好了.”君然真心說道:“來,笑一下,露出你那閉月羞花之笑顏.今日可是你新的人生中一件大事哦!”
紫嫣果然笑了起來:“休要取笑於我.快說,今日有何大事啊?”
“自然是爹爹要收你爲徒的大事嘍!”君然說道:“你瞧,孃親爲你準備了一件新衣,快試試是否合身.”
“真是有勞夫人了.對,從今日起,我應該稱呼她爲師母了!”紫嫣說道.
“啊,今日拜師禮後,爹爹就是我的師公了.”君然自覺有趣得說道:“真是沒想到我與爹爹還有這麼一天.”
紫嫣很快就換上了新衣,確實很合身,君然忍不住誇讚:“人靠衣裝馬靠鞍,只是我覺得這衣服反而掩蓋了水兒姐姐的芳華,不,應該是相得益彰纔是!”
“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女紅小徒講話如此會哄人開心吶!”不知是不是穿了新衣的緣故,紫嫣的心情逐漸變好.
拜師禮簡單而莊重,在衆人的見證下,紫嫣跪地爲石震威奉上一盅茶.
石震威喝下一口茶後說道:“水兒,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石震威的徒弟了,你天資聰穎,一定能成爲令師父感到無比自豪的徒弟,希望你同師父一樣濟世救人,醫者仁心!”
“是,師父!”紫嫣說道:“水兒萬分感謝你們爲我所做的一切.”
“爲師不管你的過去如何,爲師只知道你是個勇敢聰慧善良的女子,老天爺會保佑你的.快起身吧.”
紫嫣起身後又對師母雲氏行了禮.
“對了,水兒,今晚你與爲師一同前去商大人府邸赴宴.”石震威說道.
“這恐怕不妥吧.”紫嫣想拒絕.
“商大人點名要你一同前往,說是獎勵你有功.爲師也是勉爲其難才答應的,畢竟他是這裡的父母官,民不與官鬥啊!”
“那徒兒只好遵命了.”紫嫣應允道.
由於是赴宴,又是面見官員,紫嫣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不戴面紗,素顏相見.而她一進商大人家的門檻,便引來陣陣暗歎聲,她對此似乎已經習慣了,全然不去理會他人的目光.
商長興的酒宴就擺在府邸的大廳內,雖談不上奢華倒也顯得不拘一格,因今日要宴請的有朝中大官,這酒菜倒做得十分精細考究.
在飯桌上一落座,紫嫣那絕美的容顏霎時便將其他幾位陪同的女眷給比了下去.
“唉呀呀!真想不到石館主的女徒竟有如此美貌,難怪之前要以面紗遮臉了,果然是人間一絕啊!”商長興不顧自己夫人在場便大加讚賞紫嫣的美貌,而他的夫人是敢怒不敢言,其他幾位女子也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紫嫣只是低頭不語.
“商大人太誇獎小徒了,石某僅代表師徒二人多謝大人的盛情,來,我先幹爲淨!”說罷,石震威豪爽得飲下杯中酒.
商長興也禮尚往來喝下一杯,然後說道:“石館主,這位便是我提到的朝中二品官員,也是本官的表親高進高大人.”
“高大人!在下石震威.”石震威向他舉杯答禮.
高進根本未將心思放在商長興與石震威身上,他的全部注意力皆投射在紫嫣一人身上.
“高大人,高大人,高進!”商長興用腳踢了踢高進.
高進這纔回神,卻說道:“啊!這位姑娘,我們可真是有緣啊!”他的雙眼直勾勾看着始終低着頭的紫嫣,脣邊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
紫嫣看了他一眼,算是打了個照面,而就是這一下,讓她想起了此人正是她在河神廟見到過的那名男子.
“商表兄,真是想不到在此地還有如此人間尤物存在啊,哈哈哈!真是不枉此行吶!”高進的雙眼盯着紫嫣不放。
他的言語令商長興聽出了端倪,他笑言:“表弟果然好眼光!水兒姑娘不僅貌美無雙,膽識更是過人吶.昨日她爲本官破獲一起投毒案,讓附近上千百姓平安無輿,實乃有功之女也!”
“商大人過獎了,民女只是盡我所能而已!”紫嫣回道.
“真想不到姑娘的聲音也如此美妙動人!”高進依舊沒有眨眼.
商長興接話說道:“石館主,不知你的女徒有無婚嫁啊?”
石震威一驚,躊躇了片刻:“這,水兒只是在下的醫徒,其他的在下就不甚瞭解了.”
“石館主,之前本官怎麼沒有在此地見過水兒姑娘?以她之容貌,本官若見到定會記憶猶新的.難道是你有意瞞之?”商長興問道.
“實不相瞞,水兒姑娘是小兒無意間從河中救得的,在下見她可憐又聰明,便收留她在家中居住並收她爲徒.因爲意外她失去了記憶.”
“師父說得正是!”紫嫣低頭說道.
高進頓時顯得眉飛色舞:“如此說來,水兒姑娘的身世成謎,也的確極爲可憐.本官很是同情水兒姑娘的遭遇,不如讓本官來關照關照她如何啊?石館主.”他將矛頭對準了石震威.
石震威再愚鈍也猜透了高大人的心思:“高大人位高權重,每日要操勞國事,而小徒只是一個柔弱女子,她在石家生活安定,無須大人的關照,在下先幹爲淨,多謝大人的美意!”
“師父說得沒錯,民女如今過得很好,不需要大人有意關照.”紫嫣一口拒絕道.
“啊,啊!來,吃菜吃菜,飯後再聊,飯後再聊!”商大人見場面有些尷尬便緩和氣氛.
觥籌交錯間紫嫣覺得整桌酒菜都索然無味,而頂着高大人肆無忌憚的目光更是令她坐立難安,爲了不讓師父爲難,她只好默默忍受至酒宴結束.
“今日明月當空,本官可否有此榮幸請水兒姑娘到庭園中一遊呢?”高進終於掌握時機對紫嫣說道.
“大人,天色已晚,民女有些睏倦,失禮了.”儘管心中極爲厭惡,紫嫣仍做到有禮有矩.
“大人,我師徒二人多謝今日的邀請,天色確實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誒,難得今日本官如此高興,難道石館主想掃本官的興不成?”高進有些不悅.
“石館主,高大人難得光臨本府,他可是澤水國的有功之臣,他的一句話便可以影響一個人的地位,若他不高興,後果可是很……”商長興的口吻有變,惹到這個表弟可不是鬧着玩的.
“後果?什麼後果?在下只知道腳踏實地問心無愧!水兒,我們走!”石震威雖爲大夫,可他也是練武之人,別看他平日溫文和善,若急了也是很果敢的.
“石震威,這裡是本官的府邸,豈能由你說走就走?”商長興說道:“高大人看上的東西沒有什麼人可以阻止!他看上你的女徒是你的造化,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怎麼,商大人是在恐嚇在下?”石震威說道.
“石震威,你要放聰明點,本官只是不想鬧得不歡而散.”商長興的臉色異常難看.
紫嫣不想師父爲替自己出頭而受到刁難,她只好硬着頭皮說道:“師父,既然高大人盛情,今日月色的確迷人,再坐一會兒也無妨的.”
“水兒,你這是……”石震威錯鄂得說.
“如此便好,哈哈哈!水兒姑娘,我們這邊請,此處小橋流水別有洞天哦!”高進喜笑顏開得爲紫嫣領路,然後又對商長興等人說道:“你們請自便啊!”
“師父,徒兒自知分寸的.”紫嫣在石震威身邊小聲說了一句,便隨高進而去.
石震威立即想到水兒如此聰明機智又懂武功,想那高進十足色迷迷的草包樣一定佔不到任何便宜的,心中便猶如吃下了定心丸.於是,他對商長興說道:“剛纔是在下貪杯亂說話,請商大人海涵!”
商長興正想回話,卻傳來噗通噗通的響聲,即刻便聽見有人喊:“不好了,高大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