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贊住院的頭一個星期,他給邵運文去了兩個電話,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關心,告訴他自己出了場小車禍,要住半個月的院,讓他自己注意飲食,不要加太多班,直到邵運文不耐煩的掛了電話,甚至到後來都不再接他的電話了,曲贊才停止了打電話。
慶姨不滿他這是要做什麼,曲贊就哭笑不得的告訴她:“你見過斷奶能一下子就完全斷掉的嗎?總要有個過程。”
慶姨頗爲不滿的抱怨:“我看他還能找到更好得人不?有您這樣的嗎?不喜歡了還要給對方留面子,幫着對方習慣沒有您的生活。”
不過曲贊能決定搬回安城,慶姨已經比較滿意了,這些也就口上說說。否則,曲贊還真不知道怎麼回話。
曲贊在醫院呆了十來天,入院時候的主治醫生從周承換成了另一個醫生,除了一開始的那兩次露面,之後沒有再見到周承的人影,這也是曲贊預料到的,和上輩子周承對他的方式一模一樣,這也是邵運文周圍那一票人對他的態度,冷眼旁觀。
他都習慣了。
只是這次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去在意了,只覺得無所謂。邵運文他都決定不在意了,更何況是那個人身邊的朋友,於他也只是陌生人。別人怎麼對他,他自然也怎麼對別人,彬彬有禮,客客氣氣這一套他簡直是手到擒來。
其實別人說起曲贊,除了覺得他對邵運文的執着讓人汗顏,客觀地說,對他做事情的手段和搞人際關係的得心應手還是很稱讚的。他的長袖善舞就是有些人到中年的老總也不得不佩服,有人有些才能就是天生的。
原本曲贊在羅津這個圈子裡不至於成了被人調侃和看輕的對象,就是邵運文的弟弟和那幫世交看不慣他老在邵運文身邊轉來轉去,背後老洗涮他,說起他來總是很輕蔑,邵運文也從不阻止,就越說的厲害了。
所以到了最後,曲贊沒哪天不受別人調侃的。
上輩子曲贊一直都知道他們在背後怎麼說自己的,但那時候他自認爲自己堂堂一個大男人,行的正,坐的端,愛自己愛的人沒有什麼錯,所以都是一笑而過,從沒在意。
現在他才知道,那些人怎麼看他,就代表邵運文是怎麼看他的。他們看不起他,一切都是因爲邵運文看不起他和他的愛。
把愛情用在一個看輕你的人身上,永遠也別試圖期望能得到對方的愛情。
上輩子他只顧着不顧一切流言蜚語的去愛人,只認爲人海茫茫能遇到一個讓自己不計回報,全心全意去執着付出的人是多麼的不容易,卻忘了去看看那個人從來沒認爲他的付出是珍貴的,也從不覺得他的愛有什麼高尚的。
曲贊出院那天,他帶着曲良去做了一件事。
他讓曲良推着輪椅,一起去見了周承,表示感謝。
出院的時候去感謝自己先前的主治醫師這種做法,很符合他一直以來留給別人的行事作風。
去之前,他讓劉叔準備了份禮物,是他年前在一次拍賣會上競拍到的一尊白菜玉雕,不說價值連城,價格不斐卻是當得起的。
他再三叮囑曲良一定要緊緊跟着他,不要離開他半步,然後才前去敲開周承診室的門。
周承見到是他,顯然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掩蓋了情緒。
曲贊卻示意劉叔放下禮物,帶曲良出去,他要單獨和周承談談。
劉叔雖然不知道曲贊要做什麼,爲什麼先前要那樣囑咐曲良,現在又讓自己把人帶出去。要知道曲良有孤獨症,他聽曲讚的話,而且一旦他認定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現在他去叫人,曲良恐怕根本不理會他。
但他還是上前去溫和的對一直低頭看着輪椅上的曲良說:“來,小良,我們先出去玩,哥哥有話要和醫生說。”
果然,曲良根本就像是是沒有聽到一般,動都不動的粘在曲贊身邊。
劉叔去牽他放在輪椅椅背上的手,他卻握的更用力了,還怒氣衝衝的瞪着劉叔。
曲贊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他仍然倔強的梗着脖子不放手。
周承搞不懂他們是在鬧哪一齣,於是疑惑的看向曲贊。
曲贊示意劉叔自己出去,讓曲良留下,這纔回過頭抱歉的對周承說:“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車禍的事情嚇倒小良了,這段時間一刻也不願意離開我身邊。”
周承點頭,表示理解。
曲贊這纔是表示自己的謝意,又請他對自己車禍後受傷甚至不育的事情保密,兩個人簡單的交談了一會,說了些些客套話,這才離開。
他人一走,周承看着那尊玉雕搖了搖頭,就算曲贊不說,他也不可能把曲贊車禍受傷這件事說出去的,否則很容易就查到是誰做的,要是讓邵運文知道了,雖然不會把邵運唯怎麼樣,但幾句教訓警告是少不了的,以邵運唯對自己哥哥的黏糊勁,肯定又免不了一番傷心。
但周承不得不佩服,曲贊做人做事實在是考慮得很細密。
曲贊請他保密不就是爲了想和邵運唯搞好關係,將來能名正言順的和邵運文在一起嗎?
曲贊坐在車上看着路邊倒退了幾年的城市面貌,曲良坐在他旁邊,挨他捱得很緊,自顧自的擺弄手裡的魔方,每次弄好就會拉拉曲讚的手,曲贊摸摸他的頭,表示鼓勵。
前邊慶姨卻在開口抱怨,那麼貴重的東西送給那些人完全不值得。
曲贊卻不在意的笑了笑:“一塊玉雕而已,爲我們離開羅津找個合適的藉口,並且把這個藉口用最自然的方式留給邵運文,纔是最重要的。有了今天留下的藉口,也許邵運文以後就沒得那麼多理由來追究我突然離開羅津是要放棄他了。”
經歷過上輩子多活的那五年,他太瞭解他愛過的人是什麼性格了。
“藉口?什麼藉口?”慶姨不知道他們去見周承的情況,只得看向開車的丈夫。
劉叔把車速降了些,才說:“您做的對,對外就說小良因爲您出車禍受了刺激,我們帶小良回安城進行治療,暫住在那邊,許醫生會很願意爲此事作證的。您看我猜的對不對?”
劉叔也是在周承診室外面等人時想明白的,他畢竟看着曲贊長大,又經常看着曲贊在外做事的手段,曲贊喜歡事事未雨綢謀的做事方式也瞭解了不少。
曲贊笑了笑,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說:“確實是這樣。”
然後低頭問曲良:“小良,我們回去許伯伯那裡好不好?”
曲良聽到他對自己說話,擡頭想了想:“許伯伯……媽媽……”
“小良真厲害,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就是回以前媽媽住的地方去,好不好?”
曲良想了想,問道:“哥哥……去嗎?”
“當然。”
曲良又看看前面的劉叔慶姨,疑惑的說道:“劉叔……慶姨……”
曲贊笑出了聲,伸手使勁弄亂他的頭髮,回答他的疑惑:“小焦慮家,劉叔和慶姨當然也要去,不然誰開車載你去遊樂園,誰給你做好吃的早茶餅乾啊?”
曲良聽了他的話,自然聽不出裡面調侃的意思在,得到自己要得的答案後,用力的點了點自己的頭,很認真的回道:“那小良也去。”
曲贊抱了抱只比自己小几歲的弟弟,心情是上輩子十幾年沒有過的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