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早,我被段可的咳嗽聲所吵醒。這時天亮已經亮透,我看看錶,八點過了。天是陰着的,看起來要下雨的樣子。
王叔和周志宏睡在防盜門前,王叔鼾聲不斷,不知道他倆昨晚什麼時候才睡的。不遠處的火堆,早已燃盡,留下一片黑色的灰燼和食物袋子在那裡。我這纔看清周圍的情況,壩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小,農房也不如我之前所猜想的那樣高大。黑暗中的事物,不僅讓人看不清,還會讓自己無伸延的去想象。
我掀開蓋在身上的衣服,準備起來走走。段可又開始咳嗽起來,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我靠到她身旁,心說她不會感冒了吧。於是我伸出手,放到她額頭上感受溫度。我將手掌在她額頭上翻來翻去,然後摸了下自己的,是要比我的燙一些。不過我以前沒怎麼感冒過,這個方法是在電視裡邊學來的,不知道是我的額頭太涼,還是她真的感冒發燒了。
剛拭完額頭的溫度,段可又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那撕心裂肺的聲音聽得我揪心,於是我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搖醒過來。
“你醒了?”她虛弱的睜開眼睛,鼻音濃重的問我道。
“你一直咳嗽個不停,是不是感冒了?”我說,聽她說話的聲音,八九不離十就是感冒發燒了。
“不知道,我有點冷。”她閉上眼睛說,然後摸了摸頭,“頭也疼。”
哼,我竟在心裡冷諷道,叫你回車裡睡你不聽,你偏要睡這裡體驗人間煙火,現在體驗出事兒來了吧。
雖然心裡這樣想,但看到她虛弱得像剛生完孩子的樣子,我還是挺心疼的,不忍心把心裡這些氣話說給她聽。我問她:“你以前感冒後,都是怎麼辦的?”
“吃藥啊。”她說,說完又咳嗽起來。
我把衣服蓋在她身上,說:“那你休息會兒,等會我和王叔去給你找藥吃。”
“嗯。”她閉着眼睛迴應我。我突然覺得,她帶着鼻音說話,還蠻好聽的。
我走到王叔旁邊,準備叫醒睡夢中的他。王叔還打着鼾,一副雷都打不醒的樣子。但我剛一碰到他的手臂,他就睜開了眼睛,把我嚇了一大跳。
王叔看看蹲着的我,再看看天,問我道:“幾點了?”
“八點過。”我回答說。
王叔坐起身來,用手理了理他的短髮,自言自語道:“喝了酒就容易睡過頭。”
“王叔,給你說個事兒,”我指了指段可,“段可好像感冒了,我想我們該去給她找點感冒藥。”
王叔聽完後看了看睡在牆角的段可,然後站起來,邊拍着身上的灰塵邊說:“那就先回城裡去,那裡應該有賣藥的。”
剛說完段可又咳嗽起來,引得我倆朝她看去。王叔摸出煙盒,抽出一支菸給我,說:“這聲音聽起來焦人,我們快點吧。”
“嗯。”我看着咳嗽的段可說。
周志宏被我搖醒,雖然他滿臉的不情願,但看到我們準備離開了,還是乖乖的站了起來。畢竟他才認識我們一天不到,不能由着性子來。王叔點燃煙,朝壩子外走去。我扶起軟綿綿的段可,摟着她的肩,跟在王叔後邊。
“厲哥,你女朋友怎麼了?”周志宏背好他的包,匆忙追了上來,問我道。
“可能受涼了吧,女孩子就這樣,總喜歡跟着腦子裡的怪想法做事,找苦頭給自己吃。”我轉頭對周志宏說,我還是說出了心裡的氣話給段可聽。
段可也許是想反駁,但顯然力不從心,又咳嗽了起來。
周志宏幾步跑到了我們前面,用手背感受了下段可的額頭,然後說:“喲,還發燒了。”
我點點頭,低頭對段可說:“所以我們要回城裡給她找藥吃。”
那四匹狼的屍體還擺在地上,流出的血液已經凝固。多帥的幾匹狼啊,我嘆了口氣,要是你們不主動找上門,威脅到我們的安全,也不會暴斃在這裡了。你做你的狼,我過我的生活,大家又不是天敵,何必這樣呢。看來不只是人,任何東西只要做了出格的事,都不會有好報應。
昨晚王叔爲了求近,取了一條直線的路,也就是根本沒有路的亂草叢。現在天明瞭,能看到農房的壩子外有一條小路,通向國道邊。雖然距離上遠了一點,但比較好走。十幾分鐘的時間,我們四人就走到了廢棄的收費站,回到車裡。
“厲哥,等會你找到藥店了,記得幫我留意一下,我突然覺得頭疼。”剛上車,周志宏就按着自己的頭說。
“你那是酒喝多了,睡一覺就好了。”我道。
“那你幫我帶點醒酒的藥也行。”周志宏說。
“嗯。”我看着段可,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段可上車後,竟然開始發起抖來,鼻子也吸個不停。王叔發動起車子,頭伸出車窗外,熟練的倒着車。我叫他打開了車內的空調,段可才稍微好了點。
皮卡車調完頭後,就往回城的方向開去。沒開出多久,就飄起了小雨。我摟着段可,感覺就像是摟着一個熱水袋一樣。原來感冒發燒也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汽車行駛了好一會兒,依然沒有看到城區的影子。我記得昨晚沒有開出多遠啊,今天回城卻顯得這麼漫長,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我頭好痛。”段可皺起眉頭對我說。
病怏怏的女人果然有一種特別的魅力,怪不得有不少人喜歡林黛玉這樣的類型。我看着段可一臉痛苦的樣子,保護欲被激起,真想立馬找到一個藥店,買下里面所有的感冒藥,餵給她吃。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不急,馬上就有藥吃了,吃了藥頭就不痛了。”
一支菸的工夫,汽車又駛回了萬州城裡。雨刮緩慢的在擋風玻璃上颳着,車子也緩慢的行駛着,我們三人睜大了眼睛,尋找着城裡的藥店。也許這裡是城市邊緣的緣故,車子行駛過好幾條街,都一無所獲。於是王叔把車往城中心開去。
不過到了城區的更裡面,街道兩旁的行道樹就茂密了起來。行道樹的樹冠遮擋住了路旁商鋪的招牌,什麼都看不清。這樣不是個辦法,而且城裡的街道錯綜複雜,車軲轆也許還不如人的雙腿靈活,於是我對他們說:“你們就在車裡吧,看着段可,我下車去找。”
“萬一藥店都關門了怎麼辦,你一個人能打開卷簾門嗎?”周志宏看着幾乎滿街的捲簾門,對我說。
“你沒買過藥嗎,藥店都是24小時營業的。”我回答他說,“而且,要是捲簾門真拉下來了,我們四個人也不見得能打開,你們就在這裡等我吧。”
我心裡急,這事兒讓王叔去做我也不放心,非得自己親自去不可。
“行,別走遠了。”王叔說,然後停下了車,“帶上槍。”
走下車,外面的雨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不少。我抱着槍,穿過馬路,跑到人行道上,希望茂密的行道樹能幫我擋一下雨。
沿着人行道,我走完了一條街,沒有發現藥店的存在,全是一排排的捲簾門,連具屍體都看不到。車外的溫度實在是太低了,冷得我發起了抖。我的外套留給了段可,上身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再這樣下去的話,恐怕我還沒給段可拿到藥,自己就感冒了。
那就跑吧,我想,跑一會兒就熱了。於是我握緊槍,跑步穿梭在大街小巷裡。
周圍的寂靜被我快速的腳步聲所打破,如果不是因爲我太急的話,我很願意漫步在這無人的城市裡,聆聽雨滴打在樹葉上的那種靜謐。
看着萬州城裡大同小異的街景,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走出學校的時候,看到城區裡的死寂,看到街上的死人,我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選擇了落荒而逃。
僅僅二十天後,當我又一次跑在一片死寂中時,我就覺得,這個世界本該是這個模樣。假如現在路邊突然現出幾個人來,我倒會覺得奇怪。
想不到,我的適應能力這麼強。
跑過幾條街,還是沒有看到藥店的出現。我停了下來,靠着行道樹歇會兒氣。並不是因爲我有多累,是因爲跑步時快速吸入的腐臭味,搞得我太難受了。我舉目四望,想找到任何開着門的店鋪。我跑過的這條街肯定是沒有了,於是就把目光放到對面那條街上。
我這眯起眼睛一掃,還果真掃出了結果。在前邊的一個十字路口,有一個店鋪隱在街角處,沒有拉下捲簾門。行道樹擋住了更上面的部分,看不到商鋪的招牌,不過看那綠色的裝修風格,有點診所藥店的樣子。
有門兒,我在心裡欣喜道,於是我拿起槍,朝十字路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