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裘有一絲的嘆氣:“也是,六十具,雖然是筆大生意,但是貨源是個問題。以前問其他殯儀館,他們都是不跟我們合作的,說什麼發死人財,真他媽喪他娘氣的話,好像他們是免費幫人家火化一樣,真夠扇自己的臉的。咱們就剩一個西元殯儀館了,短時間內能找到好的遺體着實棘手。”
“老闆,咱們手頭現在已經多了三具送上門來的屍體了。”綠眼猴眼裡閃現出幾絲狡黠。
“你說那幾個誤闖進咱們工廠的年輕人?”
“正是,一個男的已經被咱們做成了蠟像,兩個還活着。”
“兩個活人……兩個活人……”胡大裘抽了一大口雪茄,繚繞的煙霧把他的五官都模糊了。
綠眼猴心領神會,順水推舟道:“老闆,我倒兩有個法子,可以在短時間內湊夠這六十具屍體。”
“說。”
“老闆不是有個兄弟是醫院院長麼?從他那裡拿到幾十句屍體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第二呢?”
“這一帶治安一直不叫好,我覺得,報紙上偶然出現那麼幾則人口失蹤案子沒有什麼不正常。”瘦子綠眼猴厚厚的鏡片裡裝滿了齷齪的鬼點子。
“嗯……”胡大裘微微點點頭,“那這些事情……”
“老闆,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這個月我可以把他們都辦妥了。”
胡大裘笑了,滿面的油光潺潺遊動,嘴裡鑲嵌的兩個金牙熠熠生輝。綠眼猴發現老闆對自己的建議很滿意,心裡緊繃的神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暢,他知道,吃香喝辣的日子不遠了。
“我想知道那個‘活人傀儡’實驗做得怎麼樣了。”胡大裘突然說。
“那兩個教授都被裝進了實驗容器,怕是沒人能在繼續這個試驗了。”綠眼猴說。
“誰讓他們過程出了差錯?讓我也白白賠進去了幾百萬。我就不信,那麼多醫院裡技術高超的老教授們,天才們就沒有承接這一項實驗的繼承人。”
“前兩天咱們剛找來兩個,已經彌補這個人才缺失的空位了。”
“那就好。”
‘活人傀儡’也是這個地下屍體加工廠的一部分,只不過它的材料跟人體標本不同,活人傀儡顧名思義便是用活人做的材料,而且在保證這件藝術品成功時,還要保障這個人的生理系統運行正常。最爲普遍的是目前社會中暗下存在一種充斥人倫道德的交易——“異形活寵”。比如一隻袖珍貓,從剛生下來後就被人爲地切斷四肢筋骨,然後裝在一個僅僅能容得下身軀的透明罐子裡,露出個頭,用維持生理系統的藥物持續餵養,在肛門處銜接一根排泄的管子,一段時間後,這隻小貓開始長胖,長肉,但是它的尾巴和四肢永遠都被禁錮在這個罐子裡,唯一能動換的就是腦袋和耳朵。
人們可以把這些可憐的小東西塞到各種畸形的罐子裡,如方形的,三角的,長筒的,甚至Z形的,這些小動物終身就如被鋼鐵禁錮的觀賞樹一樣,畸形的生長,直到死亡。
而胡大裘的這座地下工廠,他招來的幾個高級醫生,曾把一個人用三個月的藥物泡軟,然後把他渾身的骨骼全部折射成波浪形,裝在一個波浪狀的皺褶容器裡,居然存活了兩年多,連頭顱骨都軟化了,整個人就是波浪形的。目前,胡大裘他們做的‘活人傀儡’主要爲嬰兒,他們把嬰兒跟小貓一樣放入一個容器,然後像是培養菌菇一樣把他們喂大,還不允許他們死去。
只是能精通這一項技術的人才少之又少,大多‘活人傀儡’育苗剛剛培育兩三個月就夭折了,失敗率百分之七十以上。但是一旦能培育一款成功,那它將會是價值連城的。
“那幾個抓來的闖入者現在怎麼樣了?”胡大裘轉過臉來,想起了滕默和柔依蔓。
“報告老闆,他們都被囚禁起來了。給叉佬看着呢。”
在囚牢的一角。
柔依蔓已經由哭喊變成抽泣了,整條甬道的礦燈關掉以後,她瘋狂的狀態就跟滕默幾天前被困在屍骸倉庫裡差不多,要死要活地在牢籠裡鬧,企圖引起被人的關注,滕默有氣無力地靠在牢籠的邊緣,柔依蔓的舉動他已經體驗過,除了浪費體力,口水之外,什麼都沒有。他看着身邊心神憔悴的美女柔依蔓,心裡很不是滋味,如果他死了倒無所謂,卻是無辜牽連了一對男女,尤其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要陪他死去,他竟然有了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如此心狠手辣的惡魔絕對是不可能放過他們的,目前唯有放手一搏,拼個魚死網破,但是四周都是銅牆鐵壁般的牢籠,他們手無寸鐵,又怎麼能輕易逃脫呢?
滕默心裡想過了成百上千個法子,但是沒有一個能成功,他甚至想跟這些惡魔們同歸於盡好了,自己心裡好有個平衡,腦海裡那些親人的,朋友的,公司裡的,相關的,不想關的,都思忖了個遍,突然覺得一個快要失掉生命的人對於世間種種妍媸百態恩怨情仇都不是那麼舉足輕重了,他那熟悉的絕望感又籠在心頭,開始順從起自己的命運來,大不了是個死。
“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了?”柔依蔓哭幹了眼淚,看着一聲不吭的滕默,問道。
滕默已經在這個地下排污系統呆了幾天幾夜,所有的精力早就透支掉了,狀況讓他渾身癱軟,他只想趁早結束掉自己的生命,然後抹掉這生命後期唯一的一點點尊嚴。
“問你呢?”
“你怕死……”滕默喘了口氣。
“不是,我只是覺得我死得不甘心。”柔依蔓輕咬朱脣,眼裡充滿了憤懣。
柔依蔓的回答讓已經絕望了的滕默內心激起了一點動盪,就像是一顆石子落入死寂的湖面激起一圈漣漪。
“你爲你的男朋友感到傷心而憤怒。”
“不是,我沒有這種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男朋友,他不配!而且,我們也不是男女朋友關係。”柔依蔓回想到白富臨時只顧自己生命安危,然後自己一人拋下他們倆逃命而去,之前追她還口口聲聲說要一輩子保護她呵護她,讓她幸福快樂一輩子,不受任何人的欺負,呵呵,這些人都什麼狗屁啊,人性就是那樣,所有的誓言承諾都只是口水,能夠驗證的只有實踐。
黑暗裡,滕默雖然看不到這個女孩臉上的表情,但是他知道這個女孩雙眸裡的堅韌,他的內心再次被抖動了一下。這年頭女孩子都本着高富帥的富二代張開大腿而去了,還有多少矜持的女孩子恪守這一份忠貞呢?想着想着,他自己又苦笑起來,所有的東西已經都是無關緊要了,因爲他對逃離出這個地下屍體加工廠絕望,能想的,就是怎麼才能乾淨利落毫不痛苦地死去。
兩人在牢籠裡開始東扯一句西扯一句攀談起來,如果死亡的時間差不多來臨,然後自己心知肚明,但又不確定死亡來是哪分哪秒,因此在在漫長的等待裡用聊天去打發這個時間,聊天的心情與內容都會是簡短而蒼白無力的。
很快兩人都緘默了,他們找不到了其他什麼話題和語言能夠敘說的,黑暗裡誰也看不到誰,但是從呼吸聲可以判斷兩人相隔的距離,讓滕默有些驚詫的是,他感覺這個女孩的呼吸聲靠近了他很多,柔依蔓在黑暗裡出於本能的靠近了他,他心裡莫名地萌生出了一份責任感,像是男人天生有種責任感要對自己心愛的人付諸行動吧,他必須要照顧這個女孩子!
即便他們是僅僅認識一天的陌生人。
在他們邂逅的瞬間也許他們之間是陌生的,但是一旦共同出生入死後,所有的陌生都會取締掉,他們內心會多出一份相互的依賴感,只是誰也沒有說出來。
滕默陷入了糾結與矛盾,他知道柔依蔓失去了任何可以提供保護的堡壘,她需要一個健實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自己能給她麼?即使短暫地給了她,又能改變什麼呢?
都是快要死的人了。
滕默閉着眼,剛想睡一會兒,突然一根粗大的繩子套住了他的脖子,他一下子感覺自己的喉管緊緊地被壓扁了,縮到了頸椎裡,喊不出任何聲音來,只得兩腿一蹬,拼命用手去撐開脖頸與繩子之間的空隙。
與此同時,黑暗裡的柔依蔓聽到了不對勁的響動,她不確定地坐了起來:“滕默?滕默?”
滕默根本無法叫喊,繩子勒得他頸椎幾乎斷裂,喉管附近的青筋暴漲,人的脖子動脈一旦被封住了,他對外界的聲音敏感幾乎是微乎其微了,柔依蔓離他很近,他腦子和耳朵都在亂哄哄地響,甚至聽不到柔依蔓的說話。他一手撈到後面,企圖揪住什麼,但是勒在脖子上繩子幾乎都陷進了肉裡,他無能爲力,黑暗裡,一雙手抓到了他的大腿,他本能想要一腳踹開,就聽到柔依蔓的聲音:“滕默,你怎了麼,滕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