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宮外的陽光被或繁或梳的樹葉一隔,被篩成了碎碎的金光。這時梨花早已謝了,樹上結了不少青青的小梨子,似小孩緊握的卷頭。
蕭瑟的風,帶着寂寞的花香侵滿我輕薄的衣衫,風吹散了我的長髮,吹在我失色的脣上,就連那一聲嘆息,也被我極力壓抑成一縷輕微的嗚咽,散在了風裡。
連最初的美好,都要拿來保命,是多麼可笑和無奈,但是除此之外,我又有什麼辦法。
雖然我在禁足,但罪名沒定,別人也不敢認真爲難我。
因爲我讓守門的侍衛傳告夏荷前來,還是依時來了。
我拿起紫謹花手帕,想了想,提筆寫道:彼時年少春衫薄,相逢紫謹花開時。一方絹帕慰君心,縷縷柔情託妾意。今日妾身陷囹圄,百口莫辯求清白。浮雲變態隨君意,朗月流輝鑑妾心。屈戍橫門金鎖冷,轆轤牽井玉瓶深。空將錦瑟傳哀怨,寂寞誰聽空外音。
寫完之後,是濃重的疲憊,我將手帕遞於夏荷,囑咐她萬萬要送到澹臺謹面前。
夏荷點點頭,帶着絲帕離開。
我不知道此舉是否能讓澹臺謹憶起少年之事,因此一個晚上都輾轉難眠。
但我卻萬沒料到,這塊絲帕是禍不是福!
澹臺謹來了,身後跟着越發嬌豔的流嵐,或不,聽說,她已經被澹臺謹封爲燕妃,贊她身輕如燕!
他捏着絲帕,眼中閃着譏誚的光芒:“蘇妤是,朕今天才發現,你竟是這麼有心機的一個女人!”
我和小蝶都是一愣,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燕妃眼中有鍼芒一般的光芒一閃而逝,含着得意的笑站在一邊靜靜地看戲。
“皇上,此話何意?”我不解地問。
他用力一擲,手帕甩在了我的臉上。
“蘇妤是,你好大膽!不過是聽朕在牢中講了少年的往事,便假裝是救朕的女人想博取朕的憐愛!”他暴怒且厭惡地吼着。
我看着落在地上的手帕,一陣心痛,搖頭:“皇上,臣妾所言句句是真。那一年,在樑國皇宮,真的是臣妾救了皇上……”
“夠了!你給朕閉嘴!”澹臺謹怒喝道,我似乎隱隱看到他頭頂有青煙冒出。
“若不是嵐兒昨晚告訴朕她纔是救朕的人,朕真的會被你騙到!可惜了你的一番苦心設計,不過朕知道這全是假的,假的,就像你對朕的愛一樣,全是假的。”澹臺謹厭惡地說。
他的字,句句如利箭,直射向我的心窩。
我如同萬箭穿心,定定地站在那裡,一時間除了驚愕沒有第二個想法!
什麼?這個女人才是救他的人?
我是假的!
楚流嵐同情地看着我:“算了皇上,她一定是想求皇上的寵愛想瘋了,不要爲這種人生氣嘛!”
良久我纔回過神來,氣得渾身哆嗦,指着她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救得皇上?你有什麼憑證?”
楚流嵐拿了一方和我的絲絹一模一樣的絲帕,含情脈脈地道:“臣妾當時還是樑國宮中的一個賤奴,有緣與皇上相見,其實一切都是上天註定的緣份。當時皇上受傷了,昏迷不醒,臣妾就給皇上包了傷口,還留下一方絲帕,皇上至今還留着呢!
臣妾對皇上一見傾心,所以想盡辦法逃出樑國皇宮,幸得皇后妨娘遇見,便收留了臣妾。昨晚臣妾終於得見聖顏,歡喜無盡。不料卻見到醉妃意欲行刺皇上,皇上的命比臣妾的還重要,臣妾怎會容人傷害皇上?臣妾當然要替皇上擋劍了。其實臣妾也能理解醉妃的心情,她怕事情敗露,皇上會取你項上人頭,所以便編造假話來騙皇上,還故意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手帕,提了詩來博取同情,只是,唉,醉妃的這個手帕做得倒是挺像,可惜呀,假的就是假的!”
楚流嵐吐字清晰,語氣嬌糯,如黃鶯歌唱,如果她誣陷的人不是我,我簡直要爲她精彩的表演彩了!澹臺謹斜睨我一眼,厭惡之極:“蘇妤是你好重的心機,不但揹着朕和步輕塵有染,還意欲鉤引浩,現在還想作假來騙朕,朕當初,看錯你了!”
呵呵,呵呵呵~
現是究竟是什麼情況,反倒我成了造假的人?
但是,楚流嵐怎麼會知道我和澹臺謹的事?而且,她也有一個和我的手帕一模一樣的手帕?
現實不容我多想,我只知道浩對我來說有着特殊的意義,在我心中是與朋友一樣的位置,他尚末嫁娶,我絕不能讓他背上惡名!
“皇上,浩王爺對你忠心耿耿,屢立戰功,這樣妄加斷言,只會毀了王爺的清譽!”我皺眉辯道。
“你……”澹臺謹眯着眼,崩出一個字,接着揮手:“你們都下去!”
燕妃嬌滴滴地道:“皇上又何必與她一般見識,莫要傷了龍體……”
“下去!”他厲聲道。
燕妃想是從沒領略到澹臺謹的威嚴,駭了一跳,拿眼橫了我一眼,憤憤地下去。
“你也出去!”他寒聲對小蝶道。
小蝶堅持站在我身邊,不肯走。
我知道澹臺謹的脾氣,只怕他發起火起隨時有殺人的可能。
“小蝶,你下去吧!”我對她示意。
小蝶在澹臺謹噬人的目光下,委委屈屈地出去。
砰地一聲,破敗的木門搖搖欲墜,他用力地踢上門,一步一步地逼近。
澹臺謹深沉幽暗的眼晴,彷彿要將我吞噬,我漸漸後退,心生懼意。
“你要幹嗎?”
他冷笑:“幹嗎,朕要讓你知道,縱然你被打入冷宮,只要你一天不死,你就是朕的女人,那怕朕棄你如沙,你也不許想別的男人,更不可以爲別的男人說情!”
下一秒,他的脣壓了下來,我不及驚駭,他的手就牢牢地困住我,像是要把我擠碎似的擁抱,全身骨頭都在叫囂着痛楚,渾身動彈不得。
他的吻,如同被火燒過的炙熱,讓我無法呼吸。
他將我緊緊的錮住,掠奪我的呼吸,把我胸腔裡的空氣全部抽走,他想讓我就這樣死去?
絕頂的窒息……
他強悍的攬住我的腰肢,頃刻間,火熱的脣從我的嘴上移開,強硬的將我的頭壓在他胸口,令我在他懷裡嗆咳,喘氣。
炙熱的氣息,從上方吹拂到我的頸窩,像是深冬的刺骨寒氣,肆虐着我的神經……
他這次狂熱,絕對不是一場快樂的歡愛,而是懲罰性的開端。
我快要窒息,驚駭地道,“放開我!嗚嗚……”
在我以爲快要不能呼吸的時候,澹臺謹臉上帶着冷酷的笑,單手擡高我的下巴,直視我,冷冷威脅道:“下次再敢替浩說話,朕定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砰的一聲,他用力地抱起我,將我扔在榻上,高大的身軀猛地壓了上來。
我又驚又懼,還升起一股厭惡感,不停地掙扎着反抗着……
“這麼討厭朕?”他冷哼一聲,解下腰帶,反束了我的雙手,擡手,撕裂我的衣衫……
沒有前戲,沒有溫言,有的只是報復和肆虐,驀地,一陣尖銳的痛楚向我襲來,我無力的閉上眼,感覺自己的身體與靈魂被人分了開來,只能任淚水無聲地滑落,好像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沒有愛的結合,是這麼的讓人痛苦,我不得不讓身與心放空,神色冰冷,看着在我身上馳騁的男人,思想被抽空……
不知道機械地運動了多久,只知道他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午時。
小蝶驚恐地進來,我狼狽地拉上輩子遮住身上的傷痕……
“主子,你的臉怎麼這麼白?”小蝶跳起來,心疼地叫着。
我怔怔地坐着,已經不能思考。
澹臺浩當年一語成讖,他說我會後悔的,是的,我如今後悔了,可是,上天並沒有給我第二條路可以選,除非,我死!
“主子,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小蝶擔憂地抱着我,輕聲安慰着。
我勉強一笑,安慰道:“其實我還算蠻幸運的,宮中有多少女子翹首期盼他的寵幸……”
“主子,別說了……”小蝶已經淚流滿面。
我反倒安慰她道:“放心吧,我不是自輕自賤的人,更不會輕易尋死,只要活一天,總是有希望。宮人的女人如花,這一季敗,自然有下一季開,那個女人,我不信她能長寵不衰!”
今晚的時候,李墨染意外地出現在冷宮。
他看着我臂上的累累傷痕,頗有不忍之色,開了一盒清涼化淤的藥膏給我,問我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我絞盡腦汁地回憶了一下錦袋的事件,如果不是小錄子故意陷害,那就是有人調包。
我蹙眉道:“墨染,你先查清楚香袋的事是不是小錄子做的,如果不是,就再查查淑華殿中的人。我記得香袋裡放了一包香料,這種香料叫‘暗香盈’,一旦染人衣袖,彌月不會消散,我拿來給你聞一下,你幫我查查看誰的身上有這種味道。”
我身上的荷包裡還帶着香料,便遞於李墨染聞了聞。
他點頭道:“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把這個人揪出來。”
墨染走後,我和小蝶都憂心忡忡,不知末來如何。
雖說浩也幫忙查此事,只怕這件事不易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