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聲道:“什麼情誼,我終究不過是一個敵國的公主,在他的心裡,有着試探也有懷疑,只怕從來沒有消過。”
小蝶默然無語,嘆了一聲道:“小姐該和步大夫一起走的。”
輕塵!
我不想提他的名字,輕塵被我刻意地遺忘,是因爲一想到他我便愧疚難當,他愛我如同我愛澹臺謹一樣,無怨無悔,甘願付出生命。
可是我,又何嘗不是和澹臺謹一樣殘忍,置他的真心於不顧,讓他受到那麼重的傷害!
所謂因果報應,應如是!
月光晦暗不明,淡淡地低一抹灰影,深夜的殿中越發寒冷。我心中悽楚,輕呤道:
“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裁作合歡扇,團圓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飈奪炎熱;
棄捐莢笏中,恩情中道絕。
小蝶,我今天方知,讓一個人心死最好的辦法便是想着他絕情的樣子!我得此結果,雖是人爲,卻也是自已修來的,我不能怪任何人!”
小蝶見我神情麻木,語氣卻是從來沒有的寒涼,知我這次不僅傷心而且動怒了,拍了拍我的肩道:“小姐早點領悟,便不必吃這麼多苦了!”
我不語,空氣如膠着一般沉悶,奇怪的,我竟很快入睡了!
直到第二日有人敲我的門窗才恍然驚醒。
習慣性地想要梳洗打扮,看到破敗的房屋才恍然記起自己已是待罪之人,還梳什麼頭。
一頭青絲放下,隨意用綢帶束住,這纔起來開門。
令我驚訝的是,門外站的居然是一臉焦急的澹臺浩。
“妤是,你快將事情發生的經過給我複述一遍,我去和皇上講理。”他急急地道。
我搖搖頭苦笑道:“王爺以爲有用嗎?皇上認定的事情一向很難改變的!”
澹臺謹情急之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搖着:“妤是,這件事性命攸關,馬虎不得,我相信不是你做的。關鍵是要找出證據,你放心,本王一定替你做主,揪出那個幕後兇手。”
砰一聲,冷宮的門被推開,澹臺謹帶着皇后和新寵流嵐一涌而入。
澹臺謹的右臂還有繃帶,臉色卻極其難看,活像是捉姦在牀的丈夫,俊美的臉變得鐵青,額際的青筋暴突,雙目噴火,目光冷洌,凶神惡煞地瞪着我們,彷彿,恨不得衝上去,一把將我撕碎!
他咬牙切齒的道:“你們剛纔在做什麼?”
澹臺浩急忙鬆開手,後退一步道:“皇上,容臣弟解釋,臣弟相信刺殺一事絕對不是妤是做的,所以一時情急纔會有失禮儀,這件事不是妤是的錯。”
澹臺謹冷笑了兩聲,陰沉地看着澹臺浩:“皇弟好像很瞭解妤是嘛!”
皇后淡淡一笑,補充道:“是啊皇上,咱們這位王爺可是對蘇妤是十分上心。上次蘇妤是不慎失足跌入水中,還是王爺親自下去救的。對了王爺,當時蘇妤是昏迷不醒,是否是王爺替她渡氣才救過來的?”
我和澹臺浩都是一震,俱感覺皇后其心陰惡。
一來她故意挑起澹臺謹的怒意,澹臺謹盛怒之下,更難聽人解釋,二來,她讓澹臺謹以爲我和澹臺浩有意思,這對帝王來說尤其不能忍受。
我雖然不怕死,卻怕連累浩,忙跪下道:“皇上,臣妾和浩王爺是清白的,王爺救了臣妾確有其事,但絕沒有皇后所說渡氣一說!”
“你這賤人,給朕閉嘴!”澹臺謹陰冷地喝道。
澹臺浩俊臉不由陰沉下來,火上澆油地道:“皇兄,妤是是個善良的女子,不是賤人!”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澹臺謹更加怒不可遏,一道強勁的掌風劈來,“你果然如流嵐所云,是妖孽現世,謀君誘弟,表面上卻假裝善良,朕,曾欲將真心交付於你,不料卻是看錯你了!”
我閉目,不閃不避,心道這一掌下去,我便死得其所,從此再也不用爲情爲愛傷心了!
不料身子一輕,我被澹臺浩抱起一個旋轉,嘭的一聲巨響,身後的圓桌,一瞬間,從中斷裂成兩節,坍塌在地。
澹臺浩輕輕地放下我,溫柔的輕問:“妤是,沒傷到吧!”
我驚魂未定的搖搖頭,剛纔那一下,我真以爲自己快要死了,擡眸,我道:“我沒事!浩,你別再管這件事了,否則會連累你的!”
殊不知,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澹臺謹的眼睛裡,化成點點焚焰,在眸中雄雄燃燒。
而皇后,也臉色陰沉,冷冷地道:“還真是互相關心得緊啊!”
澹臺謹若不是右臂有傷,只怕早已經爆發,他怒吼道:“浩,放開她!蘇妤是,你給朕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迎向他的目光,無奈的走了過去,澹臺謹的脾氣暴躁,一怒之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不願連累澹臺浩,只能默然地過去。
“朕自問待你不薄,你爲何要詛咒朕,要致朕於死地?”他的眼神憤怒中夾雜着一絲傷害,還有濃重的寒意。
我平靜地看着他,看着這個這我願意爲之付出生命的男人!
往事一幕幕從腦海中流過,只覺得造化弄人,人心莫測。
他依舊是那高霸氣凌然,英俊十足,但爲何這熟悉的面容卻是這般陌生?
我一字一句地問:“如果我說不是我做的,皇上會信嗎?”
澹臺謹一窒,還沒有回答,澹臺浩已經接道:“是啊,皇上,所有一切罪證,都明顯的指向妤是,你不覺得,這太過巧合了嗎?若是皇上在氣頭上冤枉了好人,以後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皇上你想想,如果妤是真的對你有殺心,那麼上次在大牢之中,她完全有機會下手?還有,她拼了性命逃出來,完全可以致皇上於不顧,但是她還是回到皇宮來救皇上。雖然妤是是樑國人,但俗話說嫁雞隨雞,皇上你就是她最後的依靠,她爲什麼還這麼傻要刺殺你呢?”
澹臺謹眼中冷洌的光芒一閃,轉頭滿懷柔情地看着流崗道:“可是嵐兒告訴朕……”
“皇上,臣妾的心口好痛!”流嵐以手拂胸,軟綿綿地說。
澹臺謹頓時緊張起來,忙道:“太醫呢,快傳太醫!”
澹臺浩看着我落寞傷感的眼神道:“皇上,臣弟奏請徹查此事,還妤是一個清白。”
澹臺謹皺眉道:“好吧,如果查不出真相,妤是仍然難逃其咎!”
他抱着他的美人匆匆離開,也漸漸離開了我的心。
只覺得與他這一面,一副心腸皆是冷寂到底了,所有的情思,亦斷絕了。他這樣陌生,這樣叫人疏遠。這麼些年的時光與情愛,皆是錯付與這個人了。
只是,澹臺謹是一個如此多疑善變的人,他怎麼會突然對一個女子如此用心?
難道流嵐真的有什麼過人之處,能讓澹臺謹一見傾心?就連她說的話也深信不疑?
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澹臺謹改變如此劇大?可惜,我不得而知。
澹臺浩見我滿臉孤苦,輕聲安慰道:“妤是,不要爲了別人傷心難過,你要過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還有許多人希望你過得快樂,你懂嗎?”
我瞧着,辛酸地一笑:“王爺不必安慰我的,這是有人設下的連環計,想來是必要置我於死地的。不過,活着也無甚樂趣,倒是死了乾淨!”
他嚇了一跳,急切地道:“妤是,你想想你孃親,你若死了,她該多麼孤獨,且我已經恩准皇上照顧你孃親,接她到浩王府上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這個消息,你就發現這麼大的事了!”
我一怔,不敢相信地瞧着他,死寂一般的心中又有火苗一點一點地燃起。
我與孃親一直不得相見,澹臺謹也不告訴我娘在那裡,現在浩竟替我將娘接了回來,怎能不讓我歡喜?
“答應我,堅持住,我一定會查出兇手是誰的!”浩看着我,認真地說。
我點了點頭:“嗯,不過,對手佈置這麼周密,定是想好了退路,你萬事小心!”
他深深地睇了我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小蝶握着我的手道:“主子,你一定要相信王爺,千萬不要灰心啊!”
我咬脣,掏出繡有紫謹花的手帕,猶豫了半晌,方道:“小蝶,我該不該告訴澹臺謹,我就是少時救他的人?”
如果不是事情變成這樣,我也不願以此辦法來博取他的同情。
畢竟,我要的愛情是純潔的,不含雜質的。
可惜,眼前的事實告訴我我是癡心妄想罷了。
小蝶眼晴一亮,一拍腦門喜道:“主子,這下有救了,你不是說澹臺謹一直念念不忘救她的女子嗎?只要你告訴他你就是救他的人,他一定會相信主子的!”
我擡眸,遙想和他初相識,是暮春時分,梨花開的如被凝雪,拂面春生,那時澹臺謹還是個倔強的少年,他滿臉青腫地躺在園子裡,我拿了絹子細細地擦拭。那樣的年華,彷彿少年閨閣裡的一個春夢,一如這年華,匆匆去了再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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