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慧從楚欣怡房間出來,輕輕擦了擦眼角,只是隔了一夜,感覺那孩子瘦了好多。
臉頰上貼着紗布,胳膊又固定着繃帶,消炎的、化瘀的、退燒的、內服的、外敷的……好多藥堆在牀頭櫃上。
見她皺着眉頭睡得好像很不安穩,周之慧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雖然沒有感覺到燙,但手掌卻有點潮乎乎的。
房間裡的溫度剛剛好,不至於讓人冒汗,想必應該是胳膊疼的吧。
尤其是想到她之所以受傷,也是爲了保護寧容皓。一想到這兒,周之慧的心裡更多添了幾分對楚欣怡這個兒媳的疼愛。
離開楚家後,周之慧直奔劉順淑的家,她要爲兒媳討回公道。
按了好半天的門鈴,裡面纔有了動靜,不是保姆來開門,而是劉順淑自己。
周之慧一見到劉順淑就向她質問道:“你怎麼不接我電話?”
“你來幹什麼?”劉順淑的眼皮都沒睜開,似乎很不願意見到周之慧。
“當然是有事和你說,咱們倆別站在門口,讓人聽見不好,你讓我進去。”周之慧見對方沒有讓自己進門的意思,只好主動說出來。
誰想劉順淑一聽這話,扶着門的手抓得更緊了,人也向前走?一?本?讀?小說.ybdu.了半步,阻攔着周之慧進去。
“我今天家裡不方便,有什麼話過幾天再說吧。”她已經開始下逐客令了。
“不行,我今天必須得說。”周之慧可不想信劉順淑這番話,有事?她能有什麼事?一個天天在家遊手好閒的老太太,怎麼自己一找上門算賬她就有事了?騙誰呢!
劉順淑知道周之慧的脾氣,咬了咬牙,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沒再說話,側過身,把人讓了進去。
“我就不招待你了,有什麼話你趕緊說,說完就走吧。”劉順淑語氣冷冷的,帶着周之慧去了客廳。
周之慧坐在沙發上,打量了一圈,問道:“你們家保姆呢?”
“她不在,有話你就放心說吧。”劉順淑倚在沙發的扶手上,顯得有些疲憊。
“那正好。”周之慧也覺得多個人在場不方便,她不滿的看着劉順淑,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女兒把我兒媳的胳膊打壞了?”
“那又怎樣?”劉順淑淡淡的反問了一句。
這話聽在周之慧耳朵裡非常的刺耳,劉順淑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就打了,你又能怎麼的?打了也是白打!打死了活該!
“什麼叫‘那又怎樣’?再怎麼樣也不能出手傷人啊?一個酒瓶子說扔就扔過來,這要是打在頭上怎麼辦?”周之慧氣得手都抖了,她拍着自己胸脯說道:“是,是我當初想讓靈萱當兒媳,讓她去追我兒子,可現在我兒子都已經結婚了,她能不能就別再糾纏了啊?我現在還真慶幸我兒子娶的不是你女兒,當初不是我看走眼,是你女兒有本事,把我這個長輩騙得團團轉。”
劉順淑似乎無心爭辯,靜靜的聽完周之慧的話,嘴脣動了動,問道:“說完沒?說完就走吧,我就不送了。”
“沒完!”周之慧被劉順淑的態度惹怒了,她指着自己的好友,“咱們一件事一件事說,你說你女兒當模特的事兒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幫她騙我來着?”
“你還沒完沒了是吧?”劉順淑倏地坐起身,她的手狠狠的敲了一下沙發的扶手,“沒錯,我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還是我和靈萱商量好的,要瞞着你和寧國恩這兩個老古董。哼,我女兒那身高、那條件,天生就是當模特的料。她是喜歡容皓沒錯,可要是爲了進你們家的門、當你們家媳婦就得去考什麼公務員,放棄自己蒸蒸日上、前途遠大的事業,我呸,你以爲你們寧家是寧王府啊?什麼事都得按你們家規矩來。我今天還就告訴你,如果不是靈萱那丫頭是個死心眼,對你們家寧容皓情有獨鍾,一條路走到黑了,就憑你們寧家的條件,你兒子還沒資格做我女婿呢。”
“你……”周之慧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扶住額頭,揉着太陽穴,自己真是太不會看人了,一雙眼睛就是瞎的,怎麼認識了這對白臉狼的母女。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的放下手,毫不客氣的說道:“先不說什麼資格,我兒子根本就沒想過給你當女婿,他對你女兒一點心思都沒有。是女兒死纏着我兒子,昨天晚上糾纏不成,還出手傷人,害我家兒媳進了醫院,醫生說是骨裂。我就納悶了,那得是多大仇恨啊?居然下那樣的死手。”
一聽“昨天晚上”,劉順淑似乎就很生氣,她站起身,從茶几上抓起錢包,把厚厚的一沓百元人民幣拿了出來,隨手就砸到了周之慧的臉上。
“這是醫藥費?夠不夠?要是你兒媳因爲一個酒瓶子給砸死了,喪葬費我再補給你。”劉順淑一向是財大氣粗,但拿錢砸人還是第一次,她俯視着周之慧,不屑的說道:“我說你怎麼死賴着不走,剛剛一瞬間我總算明白了,你是在向我要錢啊。要是依着我的本意,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可偏偏我現在沒心情和你耗下去,就當我花點小錢買個清靜,你也快點撿了錢從我家裡滾出去吧。”
周之慧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她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
臉色難看的站起身,她把身上的鈔票抖了下去,看着劉順淑一字一頓的說道:“從今以後,咱們倆誰也不認識誰。”
說完,她就向門口走去。
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叫住了她。
“之慧阿姨,請留步,你別生氣,我媽做的一切都是因爲我……”一個人站在二樓樓梯的轉角,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周之慧一愣,在這個家叫自己“之慧阿姨”的就只有孔靈萱一個人,可是剛剛那個聲音實在不像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天啊,你怎麼出來了,快回房間去、快回去!”劉順淑頓時驚慌失措,連忙向樓梯口跑了過去。
孔靈萱就好像沒有聽劉順淑的話,繼續說道:“之慧阿姨,我知道我昨天做得不對,可是容皓哥哥也不能只丟下我一個人啊。時間那麼晚了,他就真的不怕我出事嗎?還是說……只有等到我真的出了事,他纔會再看我一眼?”
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悽悽慘慘帶着哭音,聽得周之慧的心裡有些不太好受。
“傻丫頭,你別犯傻啊,他根本就不會來看你,你可別做傻事,這件事誰都不能知道。”劉順淑向樓上跑去,不知道是跑得太急還是太緊張,她的氣息有點喘。
周之慧這時才驚覺有異,是不是孔靈萱昨天發生了什麼啦?
“之慧阿姨,我昨天已經受到懲罰了,你可不可以替我求求容皓哥哥,我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面。”說話間,孔靈萱從二樓走了下來。
當她走到二樓和一樓的緩臺,周之慧驚訝的捂住了嘴巴。
只見孔靈萱穿着吊帶睡裙,眼眶烏青,鼻樑和顴骨都腫了,手臂和大腿都有抓傷和捆綁過的淤痕,手腕處指印狀和環形瘀傷清晰可見。
“你……你這是……”周之慧心裡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只是她不願意相信。
劉順淑老淚縱橫,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哽咽着說道:“還不是你的好兒子,把靈萱一個人丟在酒吧那種地方,她傷心欲絕喝了一點酒,出來時叫不到計程車,被……被人……”
她的話無需再說下去,周之慧也明白了。
怎麼會這樣啊?這到底……周之慧突然很內疚,這一切或許都是自己的錯。
如果不是她當初唆使孔靈萱追求寧容皓,那他們三個人就不會糾纏在一起,楚欣怡也不用受傷,孔靈萱也不會被人強暴。
“之慧阿姨,你可不可以替我求求容皓哥哥,讓他來見見我?”孔靈萱雙目失神,只是一遍又一遍問着周之慧同樣一個問題。
從劉順淑家裡出來,周之慧坐在車裡好半天都沒有走。
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寧容皓呢?
明明是孔靈萱有錯在先,在那種情形下,寧容皓和楚欣怡離開也無可非議。
周之慧雖然內疚不安,可她想來想去,總覺得這件事不關自家兒子的事。
如果孔靈萱不糾纏着寧容皓,如果她後來不喝酒早點回家,如果她讓別的朋友去接她……
自己的想法或許自私了些,可誰也不希望孔靈萱發生這樣的事啊,這是意外。周之慧搖了搖頭,這樣的結論,連她自己都說服不過去,更別說去說服寧容皓了。
以他的個性,他一定會覺得這件事他有必要負一定的責任吧?可是這個責任要怎麼負呢?
不只他,還有楚欣怡呢。她昨天晚上會受傷,不就是因爲擔心孔靈萱會出事嗎。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恐怕會比寧容皓更自責吧?
“我到底該怎麼辦啊?”周之慧喃喃自問,突然間,她想到了寧國恩,這種時候,應該先徵求一下他的意見吧。
雖然明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說出來一定會被罵,但周之慧還是拿出了手機,她就好像怕自己後悔一般,立即撥通了寧國恩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