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在局面惡化之前,蘇眉選擇離開房間,理智地阻止了進一步爭吵,本身仍然餘怒未消。她話是那麼說,卻知道巫妖沒那麼大膽子。它思維有夠惡毒,但很能辨明利弊,不至於爲爭一時之氣,做出對它本身沒好處的事情。

然而,她仍然不想見到它,雖然她很想知道,巫妖一生中究竟遭受了怎樣的打擊,才變成那個樣子的?

她怒氣衝衝地沿着長廊行走,一直走到女法師房間門口。這本來是給指揮官侍從居住的房間,擺設一般般,但至少能遮風擋雨,也像模像樣地設着牀鋪和櫥櫃。很多惡魔行爲比較奇葩,喜歡蹲在牀上休息,用雙翼將自己裹住,但傢俱和房間都是身份的象徵,從未有人拒絕接受它們。

空氣中的毒氣已被淨化術驅走,空氣狀況得到了很大改善。女法師不久後便醒來了,正老實地縮在牀上。她沒有之前那麼驚恐,但也完全笑不出來,整個人縮成很小的一團,緊盯着站在牀前的狗頭。

奧斯不愧爲最忠誠的劣魔。蘇眉讓他“看守並照顧”,他就當真看守並照顧。此時,它正殷勤地站在牀前,嘮嘮叨叨地說着什麼,好像在問女法師有沒有什麼需求。不幸的是,他只懂深淵語,女法師只懂凡世的幾門語言,又不敢隨便施展法術。一人一魔大眼瞪小眼,全然無法溝通。

蘇眉走進來的時候,奧斯又驚又喜,趕緊飛奔過來,充滿委屈地說:“大人,她聽不懂我在說什麼,還是您來吧。”

蘇眉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知道,我也沒指望你們可以聊天。”

在她心中,這隻狗頭都比那隻巫妖看的順眼,可惜用處不太大。她只能把他當成寵物,聊以慰藉心中對情感的渴望。如今,她看着狗頭樂顛顛跑過來,心裡的怒火馬上消散了不少,再看女法師忐忑不安的表情,更是暗中搖搖頭,將想找事的暴躁情緒收了起來。

她伸手輕輕一招,房間那一端的石椅越空而至,穩穩落在牀鋪旁邊。她坐到石椅上,才發現高度太高,她的腿再次懸空,蕩啊蕩地不停晃悠着,頓時心中一囧。不過,這時跳下去,未免表現的太明顯。她決定不管,先施展了一個通曉語言,確認法術生效之後,纔開口說:“人類,你叫什麼名字?”

女法師的聲音微微顫抖,“伊爾維拉。”

“很好,你怎麼會來到活火熔獄,被惡魔扔進來的嗎?”

“我……不知道,突然之間就……”

蘇眉無語了一瞬間,心想果然如此,她的實力擺在那裡嘛,能說清楚纔怪。她想了想,又問道:“那麼你來之前,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問題比較簡單,伊爾維拉也給出了準確的答案。果不其然,她是一號領地行動的犧牲者,只因碰巧身在遇襲地點,便遇上了如此可怕的劫難。她其實不太清楚惡魔的目的,因爲他們沉溺於殺戮之中,除了發出興奮的咆哮,幾乎從未說過話,就算說了,她也聽不懂。

真要講到內|幕,哈根達斯知道的都比她多。

但是,蘇眉對人類社會很感興趣,並不在意襲擊的目的。大惡魔博學多聞,卻不真正瞭解凡世的社會規則。巫妖雖然瞭解,但它的價值觀和眼光都很扭曲,未必能夠反映真實情況。現在她終於得到與正常人類交談的機會,問題自然噴涌而出,把能想到的疑問問了個遍。

伊爾維拉的成績普普通通,卻很瞭解人類世界的情況。她所說的內容和巫妖整體相仿,都說那是個相當巨大的世界,分爲幾塊大陸。每個大陸面積也很驚人,通常有數個割據國家。國家制度琳琅滿目,有帝國,有王國,有公國,有被各種組織佔據,自立主權的區域,也有被所有國家嫌棄的無主之地。

只不過,她以普通人的視角觀察世界,在細節方面更豐富飽滿,舉出的例子也更富有生活氣息,有種聽外國人講述外國生活的有趣感覺。

巫妖的闡述大多殘酷黑暗,充滿各種高大上的經歷,卻令人不快,彷彿各國高層的內部揭秘,缺乏人的味道。伊爾維拉的敘事方式則恰好相反,有效地彌補了蘇眉的認知,其中有不少或溫馨、或無奈、或陰暗的地方。通過和她的交談,那個蘇眉嚮往已久的凡世愈發清晰,形象也逐漸具體起來。

她最後認爲,那是和地球差不多的世界,但背景不同,怪物橫行,到處流傳着傳說和魔法。如果看做以地球爲藍本,改造而成的幻想世界,大概沒什麼問題。

伊爾維拉說到後面,又吞吞吐吐表示,在他們的世界觀裡,還有很多其他世界,分居在不同的星球上。一般人沒可能接觸這些世界,要最強大的*師才行。不過,深淵就是深淵,深淵只有一個,所以深淵生物看中的地方,不一定是她所在的那個世界。

這也和巫妖的敘述相仿。事實上,蘇眉對此的接受度極高。只要把次元看成宇宙,各個世界看成宇宙中各個行星,再把地球那邊看做異次元就可以。這有助於她理解現實,也將不可能的任務簡單化,變成一趟要求很苛刻的長途旅行,有效地安撫了她的心靈。

爲確認世界是否一樣,她擡出了海恩哈姆的大名,問她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結果,伊爾維拉立刻點頭如搗蒜,表示她聽過這個名號。

海恩哈姆是當世最兇猛的巫妖之一,其名號廣爲流傳,但它本人幾乎從不在世人面前出現。若說有人能長驅直入無底深淵,那海恩哈姆必定是其中一位。

法師無不想要追求永生,便會考慮以巫妖形態生存。成爲巫妖的方法極爲邪惡,需要逆向進行生命的誕生過程,向死神獻祭嬰兒,成功率還非常低。一個法師稍微有點節操,都不可能狠下心這麼做,所以若有法師變爲巫妖,必定是極爲邪惡狠毒的人。然而,即使在這羣人中,海恩哈姆也算比較強大的存在。

由此可見,它能承擔常人神魂俱滅的創傷,奄奄一息地存活下來,實力確實值得誇耀。

蘇眉知道它很有名,但那都是從它自己口中說出來的話,可信度未免打了折扣。這時聽伊爾維拉一說,她才發覺巫妖並非自吹自擂,它講述的戰績和名聲居然都是真的,並無誇大之處。它現在的淒涼處境和過去的輝煌對比,更有着無比諷刺的感覺。

伊爾維拉敘述途中,也發覺哈根達斯的不同。首先,她臉上從未露出普通惡魔的狂暴,更多的是沉思和猶豫,似乎並不想把她怎麼樣。然後,她的關注重點也很文雅,更像渴望知識的哲人。

她察覺此事後,心中慢慢升起希望,最終按捺不住,出口哀求道:“大……大人,能不能網開一面,放我回去?”

這個希望當然十分渺茫,但她總不能不問吧?

椅子上的劣魔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冷淡地問:“就算我放你回去,你回得去嗎?你能進行異界傳送嗎?你有能力離開這裡嗎?你離開之後,能憑一己之力活多久?”

“我……”

伊爾維拉的眼淚再次掉了下來,並非出於恐懼,而是絕望。劣魔的問題正中靶心,讓她全無反駁的底氣。即使它當場放她走,她也不知道能走到哪裡去,只怕沒走出多遠,就被其他惡魔抓走吃掉了。她赫然發覺,自己能依靠的,居然只有眼前的劣魔。但依靠惡魔有多麼荒謬,即使是她也很清楚。

“行了行了,我都沒哭,你又哭什麼?”蘇眉沉默了一陣,沒好氣地安慰道。

如果她有辦法離開,早就自行打包走人,豈會在這裡和人家閒聊?但是,她聽說一號領地的行動後,心中一直在構思某個計劃,還沒來得及和巫妖商量。他們剛剛爆發了那場爭吵,可能得冷戰一段時間,暫時不知道可行度怎麼樣,更不必告訴這個陌生的女法師。

想到這裡,她又說:“還沒自我介紹,我是這座火山的指揮官,劣魔哈根達斯,人稱仁慈的哈根達斯大人。你落到我手裡,生命可保無虞,但我無法送走你。不如這樣,我們來做一個交易。你留在我這裡,對我有問必答,執行我提出的一切要求,不要惹事。等有了去凡世的機會,我可以把你送回去,儘管不知道送到哪裡吧……你覺得怎麼樣?”

她的提議聽在伊爾維拉耳朵裡,簡直如同天籟之音。她本來只是砧板上的魚肉,現在卻有了“交易”的籌碼,怎麼可能不答應?哈根達斯話音剛落,她便點頭如搗蒜,差點就要當場效忠了。

哈根達斯冷酷地笑了笑,說:“很好,相信我不必對你進行任何禁制,反正你也不敢離開。你有哪裡不舒服嗎?需要什麼東西嗎?如果有,現在就告訴我,那邊的狗頭聽不懂你們的話,你說了也是白說。”

這個問題來的正好。伊爾維拉又餓又渴,喉嚨痛,眼睛也痛,還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很希望喝點熱水再睡一覺。但她哪裡敢提什麼要求,囁嚅了半天才說:“如果我不吃東西不喝水,可能會餓死……”

蘇眉頓時啼笑皆非,點頭說:“這是人類的基本需求,我能理解。以及,那場戰鬥中,還有沒有和你一樣的人?我是說,不幸流落到這裡的受害者。我也不瞞你,我急需凡世的相關知識,所以無論是誰,我都願意出資購買。”

“我還是不知道……”伊爾維拉猶豫着說。

她很快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遇襲的教堂是索蘭城最大的一個,隸屬晨曦聖殿,賣的聖水也最便宜……那裡的主教經常和大貴族來往。我過去的那一天,住在城裡的公爵恰好到訪。我想,如果你們想抓人質換取酬金,公爵閣下是最合適的人選……”

蘇眉對受害者的身份地位並不感興趣,一個公爵在她眼中,不見得比一個嬰兒更值得拯救。但伊爾維拉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惡魔確實有在進行這種行動。儘管他們的目的是搶東西,但途中若能捎帶着綁架重要人物,他們也樂見其成。

“我明白了,你可以休息了。奧斯,你,還有你那羣劣魔夥伴們……繼續看着她,出了什麼事,就去找我報告。記住,你們沒有任何戰鬥價值,若這種任務還出現差錯,我也不必繼續養着你們了。”

奧斯當場打了個哆嗦,飛快地說:“是的!如果真有那種事,奧斯就自己跳下火山!”

“……”

蘇眉不過恫嚇一句,卻得到了如此激烈的回答,無語地走了出去。她並未馬上回到自己房間,因爲她還在生巫妖的氣。她開始在堡壘中徘徊,雙手負在背後,一臉若有所思,活像個沒事溜達的小老頭。溜達的同時,她心中想着更爲複雜的事情。

她尚未作爲指揮官,正式參加戰鬥,就懂得了他們的壓力。他們希望手下有更多強力的惡魔,又要防止被人揹後捅刀,每次戰鬥都得絞盡腦汁,儘量擴大勝果,還不能把自己賠進去。就拿堡壘裡的惡魔守衛來說,各個面目猙獰,神情彪悍,別提外表多麼威風和忠誠了。但他們心中想的,很可能是希望哈根達斯跌落索道摔死。

巫妖的專精領域就那麼幾個,其中之一是魅惑和控制。它傳授了幾個控制生靈的法術,讓蘇眉去實踐一下。她之前用過幾次,發現效果不是很好。控制低級惡魔毫無益處,因爲低級惡魔用處有限。而高級惡魔的魔抗相當強,精神也非常強大,很容易出岔子。

也就是說,這些是對人類比對惡魔更有效的法術,想要讓它們派上用場,得先等恰當時機。

蘇眉有點憂鬱地發現,自己還是得堅強地活下去。她在某個洞窟裡停了下來,這裡是火山存放物資的地方。由於戰爭正在進行,它也被搬的空蕩蕩的,酷似那個巫妖棲身的山洞。。

她沉思片刻,對最近處的守衛下令,讓他們去傳達自己的命令。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無論是誰,只要能弄到人類獻上來,她都會給予獎賞。

雖說這條命令有人類控之嫌,但過去的拉耶多斯大人也這麼做,惡魔們感嘆過後,也就很正常地接受了。

她的房間一如尋常。巫妖死乞白賴地墩在桌子上,看見她回來,也沒有說話的意思,唯有眼眶裡的幽火飄忽不定,不斷表達憤懣之情。蘇眉用同樣冷漠的態度迴應,見它還在擺譜,便將它重新變成手機鏈,揣在兜裡,然後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事實上,他們的冷戰並未持續太久,但這是後話。在這個時候,蘇眉心想已經有了個新法師,也不是非要巫妖不可。她認爲自己沒做錯,當然不可能主動放低身段,打破僵局。休息過後,她再次去找伊爾維拉,一方面爲了用對方的美貌洗眼睛,一方面想繼續諮詢人類法師的問題。

她將那個能喝水的金瓶給了伊爾維拉,又教她淨化術的施展方法,讓她能夠自行改善生活環境。

伊爾維拉的基礎知識還算很紮實,且不像巫妖那樣不耐煩,遇到麻煩內容就說“以後告訴你”。她的講解正是學院派的風格,詳盡、繁瑣,略嫌囉嗦卻易於理解。

即使沒有巫妖的指示,蘇眉也在主動尋求突破。冥想只是通往目的的手段,並非最終目的。她始終沒有忘記,那些獨立的彩色符文才最爲重要。巫妖曾告訴她,那應該就是魔網的基本單位,即俗稱的法術符號。一切法術效果的達成,都由不同的符號組合得來。

*師們,包括它自己,全在孜孜不倦地破解它們。事實上,他們在絕對的專注狀態下,也能勉強看清符文,但要將其用於實踐,就開始捉襟見肘。這讓他們很是抓狂,又無能爲力,不得不尋求更深入的精神力突破方式,試圖成爲傳說中的“織法者”。

不用它說,蘇眉也能猜出來,這條路絕對不好走。首先她得弄明白,不同符文組合到一起,能夠形成怎樣的效果。這是一個無比龐大的任務,同樣需要永無休止的研究和練習,不僅十分枯燥,前期效果還比不上直接記憶各種吟唱咒語、施法手勢和法術材料。

還好她也有相應的覺悟,並記起不少類似這種情況的例子,比如說用鼠標使用軟件,和記憶所有快捷鍵的區別;以及五筆打字和拼音打字。這些例子的共同特點是,前期的辛苦和艱難適應,通常能夠帶來後期的方便和快速。

她需要的是一本字典,不然只能從零開始,自行試探組合並記錄,然後編寫一本屬於她自己的字典。

巫妖聽了她的想法之後,並未噴她愚蠢,只冷冷說:“你居然以爲,可以在世面上買到這種東西嗎?這些都是最優秀法師的心血。他們有了足夠的實力和名氣,再也難以提升實力,便隱居到各種地點,專心研究這方面的內容。你覺得他們會公開販售自己的研究心血?你以爲他們和你一樣天真?”

“……我的確很天真,”那時,蘇眉不客氣地說,“但是你呢,海恩哈姆大人,你在做壞事之餘的空閒時間,有沒有進行過類似的研究?啊,你無言以對了。我暫時放過你,但是,在我認爲可以的時候,想必你也無法繼續隱瞞。這麼做有點卑鄙,不過,總比我一個人從什麼都不知道開始,傻乎乎地倒推所有符號來的好吧?”

因此,蘇眉並不真需要伊爾維拉的教導。但伊爾維拉對普通法師更爲了解,給她介紹了不少普通法師的情況,讓她很覺新奇。

他們和她印象中的法師差不多,一般身穿長袍,口袋裡揣着各種施法材料,埋首於書卷之中,缺錢了就去賣東西。實力較強的法師則加入各種小隊,尋求發財的機會,並用戰鬥磨礪自己。

前者和平民並無太大區別,更像坐辦公室的白領。每個國家的繁華城市中,都有這麼一批法師,專門承辦和法術有關的文書工作。後者基本告別了平靜生活,屬於地球小說中的冒險者。前者的實力並非一定弱於後者,但名氣多半較小。

再怎麼說,伊爾維拉也是個人類,而且是年輕的女性人類。比起惡魔,她和蘇眉有更多共同點。兩個人說着說着,很容易跑題。蘇眉不需要她進入正題,只用正常聊天的心態,聽着伊爾維拉的介紹。

她曾提起她的背景出身,並稍稍講到這輩子的心願,立刻引起了少女哈根達斯的興趣。哈根達斯頗爲同情她的遭遇,但也只是同情而已。她希望伊爾維拉能夠成功報復,讓那個爲了錢和所有子女斷絕關係的男爵懊悔,可這不是她該管的事情。

她說話之時,心裡還在想,“巫妖聽着這些談話,應該已經無聊死了吧?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它才樂意主動說話?不如這次談話結束之後,回去就開始推演符文的組合?畢竟我已經能夠清楚地看清每一個符文,並長時期地固定控制它了。”

伊爾維拉所知道的東西,基本都是巫妖覺得無用,懶得教她的法術。但對她來說,這些法術也有其價值,至少可以幫忙協助破譯符文。這就彷彿一堆雜亂無章的方程式,雖然看起來讓人頭痛,但數量越多,越有利於解出未知數。

正當她這麼想着的時候,奧斯忽然啪啪啪跑了進來,眼睛裡還帶着興奮的光芒。他一進門,就大聲叫道:“大人,奧斯發現了相當值錢的東西!”

蘇眉信任他,卻仍有所保留,能不讓他在場的時候,就不讓他在場。而且,這隻劣魔爲了拍她馬屁,通常表現的像是打了興奮劑,直到如今,還經常捧着一些破爛前來獻寶。自從他獲得一定地位,收到一樣廢柴的小弟後,一些破爛就變成了一堆破爛。蘇眉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叼着死老鼠前來的貓,不好意思斥責又不願意接受。

但她被稱爲仁慈的哈根達斯大人,自然事出有因。她仁慈地說:“你發現了什麼?”

“一隻人類,”奧斯看了看伊爾維拉,詭秘地說,“上天一定知道大人喜歡人類,纔會讓可憐的奧斯又發現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