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宏偉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旁人可不管這裡面的彎彎道道,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所謂的真相。這個旁人,自然也包括顧家的人。
顧凱和廖若雪一看到這個報道,立馬將報紙甩到了顧日冕的臉上,要他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顧日冕,你現在明白了吧?顧家根本就是一匹養不熟的白眼狼!你以爲你忍氣吞聲、屈尊降貴的,人家就能感恩戴德嗎?這不,人家不僅不感恩戴德,還紅杏出牆投到別人的懷抱去了,給你戴了一頂大綠帽!”
廖若雪罵得順口,顧凱卻皺起了眉頭,眼神都不對了。他自從知道歡歡不是自己的種之後,對“綠帽”“紅杏出牆”這種詞就特別的敏感,動輒雷霆震怒。剛剛說話的要不是他老孃,估計就要挨耳光子了逖。
“廖若雪,你給老子閉嘴!”顧日冕額上青筋突突直跳,被廖若雪氣得又喘了起來。
季宏偉跟孫朋私下裡見面這件事,確實打了顧日冕一個措手不及。在季家和顧家之間鬧出這麼多的問題情況下,他們兩個人的會面就無法不讓人懷疑。他們談話的內容,讓他止不住的猜測,雖然沒有答案,卻總歸是越猜越心涼。在節骨眼上,如果季家真的跟孫家站到了一塊兒,顧家就更加寸步難行了菟。
顧日冕已經夠焦頭爛額了,結果這對母子不幫忙也就罷了,反而抓着刀子拼命地往他的心窩子捅。這些刀子,那可比季宏偉跟孫朋見面的事情更要他的命。
“我閉嘴了,難道就能改變季家跟孫家蛇鼠一窩的事實嗎?顧日冕,你就是太自以爲是!永遠也不肯聽取別人的意見,永遠都覺得只有你自己纔是聰明人,別人都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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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若雪絲毫不認爲自己錯了。她早就說過,季家是靠不住的,只是顧日冕始終不肯聽勸。季家和顧家聯姻的事情,也是顧日冕一意孤行的結果,所以廖若雪認定了這一切都是顧日冕的錯!
顧日冕被她刺激得一口氣快上不來了,想也不想就甩出一記耳光。
啪——
廖若雪沒有防備,捱了個正着,被打得腳下都踉蹌了。
顧日冕一看,也有些後悔了。他倒不是心疼,也不是覺得自己錯了,只是清楚這麼一來,她又要鬧個沒完沒了。這個瘋婆子一旦鬧騰起來,那真的是佛祖都得氣死。
果然,廖若雪反應過來之後,馬上撲了上來。“顧日冕,你居然打我?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顧凱對這樣的混戰已經麻木了,他直接閃開身,由着他們自己分個輸贏。這些年,他勸了一次又一次,也覺得累了。既然他們那麼喜歡打,那就好好幹一場好了。
顧日冕畢竟是男人,力氣自然是廖若雪比不上的。
可是架不住廖若雪在氣頭上,橫生出一股瘋癲來,力氣就比平常大得多。而且女人打架不像男人,那是毫無章法,根本防不勝防的。
不一會兒,顧日冕就被廖若雪連揪帶扯外加動口給弄得狼狽不堪,終於忍不住大吼:“顧凱,還不快把這個瘋婆子給拉開!”
顧凱被指名點姓了,只好出來把廖若雪給拉開。“好了,媽,別打了。打死他,你還得守寡呢。”
顧日冕被顧凱這句話給刺激得氣息更加不順,恨不得也給他一記耳光。他們這是巴不得他快點死是吧?
也許是這個想法太過刺心,顧日冕腳步也有些踉蹌。退後一步,他就跌坐在椅子裡,似瞬間老了十多歲。
顧日冕突然有些茫然,他這樣殫精竭慮、累死累活的,到底爲哪般?這些人享受着他忙活的成果,又有誰感恩過他的好?
方纔廖若雪說季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其實,他們母子兩又何嘗不是?而且,他們比之季家過分千百倍,因爲他們是他的至親!
孤家寡人。
此時此刻,顧日冕一再地想到了這個詞,並且倍感孤單和疲憊。或許他真的老了,不再有越挫越勇、敢於挑戰且足以力挽狂瀾的魄力!
……
與此同時,季宏偉也頭疼得緊。如果不是孫朋抓住了他的把柄,他是斷然不會赴約的。他知道孫鵬不安好心,卻不想他做得這樣絕!
這則報道一出,無論他怎麼解釋,顧日冕都很難再信任他。他們之間,即便繼續合作,也免不了互相猜忌,最後甚至互相捅刀子。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孫朋打的好算盤!
其實,季宏偉不見得是對顧家有多忠心,只是他很明白,三姓家奴是沒有好下場的。而且跟顧家合作的這些年,也算是互利雙贏,他也不願意打破這種局面。否則,他也不會在顧凱對季家犯下這樣的罪過的情況下仍舊想要維持原狀。他吞了這口氣,就是希望能夠繼續互利雙贏!
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再懊悔也是無補於事。況且,孫朋壓根沒給他選擇的機會!
想明白了,季宏偉也就不再糾結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怎樣解決目前的困境!
想到季靜姝那邊的
問題還懸而未決,這邊又來了新的難題,季宏偉又不由得愁了起來。擰着眉頭想了一會兒,他又開始怨恨起文玉嬌母子三個,都是隻會給他添亂的禍害!
在季宏偉看來,顧凱雖然有錯,但也是季靜姝給折騰出來的。上流社會哪個公子哥兒在外面不逢場作戲?只要他還知道回家,還顧着這個家,那就行了!可季靜姝偏偏鬧騰得雞犬不寧,還把顧凱給閹了,這才把事情給弄成今天這個糟糕透頂的局面!
這麼一想,季宏偉只恨不得時光倒流,好把季靜姝給掐死在孃胎算了!
掏出一根菸點燃,季宏偉狠狠地抽了起來。抽得猛了,又止不住地咳起來。擰着眉頭半天,他又暗自慶幸,當初幸好跟方家結了親!
如今看來,季靜柔也比季靜姝強上千百倍!好歹,她沒給他惹這麼多的麻煩!好歹,方長乾對她還是挺重視的!只要有這份重視,事情就好辦了!
隨即,季宏偉又想到了親家想要方長乾跟季靜柔趕緊生個孩子的事情。現在看來,這事兒確實刻不容緩了。
也不耽誤,季宏偉馬上給季靜柔打了電.話,約了她在咖啡廳見面。
不說季宏偉心裡怎麼算計,單說季靜柔看到季宏偉的來電,第一反應就是掐斷!但對方不管怎麼說,總歸是她名義上的老子,她只能硬着頭皮接了。
通完話之後,季靜柔捏着手機愁了起來。也不知道季宏偉想幹什麼,居然單獨約她見面。好在她也知道,她現在是方家的兒媳婦,他不敢把她怎麼樣的,頂多說些戳心窩子的話,罵一頓罷了。
在季家的這些年,季靜柔沒少捱罵,也沒少被戳心窩子,早已經麻木了,所以她倒也不怕。不過,她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於是給方長乾打了個電.話。
季宏偉選的是一家咖啡廳,還定了一個包廂。
季靜柔被服務員引導着走向包廂的時候,腦子裡出現的是“見不得人”四個字。季宏偉是目的性極強的人,突然要見她不可能沒有所圖。而在她看來,他的所圖都是見不得人的!
爸爸——這個人世間最美好的稱呼之一,對季靜柔來說卻陌生得很。她是輕易不肯這麼叫季宏偉的。當然,人家也不稀罕。
走進包廂,季靜柔幾乎脫口而出叫“季先生”,可最終還是小聲地喊了一聲“爸”。她聽到自己的這一聲“爸”,想到的卻是媽媽的愁眉和眼淚。
“靜柔來了。過來這裡坐。上次回家匆匆忙忙的,爸爸都沒能好好地看看你。”季宏偉一臉慈祥的笑容,語氣也是慈父一般的溫和。
季靜柔卻冒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簡直想要求他恢復正常。同時,她又覺得很好笑,人是不是都喜歡把別人當成傻子?他以前那麼對她,她又沒有失憶,自然都記着呢。如今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難道他還指望着她感恩戴德、受寵若驚嗎?
不管心裡多麼的不屑,季靜柔還是走了過去,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一番讓人毛骨悚然的關切問話之後,季靜柔終於逐漸弄明白了季宏偉的意圖,原來是想催着她跟方長乾趕緊生個孩子!當然,最好還要一胎得男!
季宏偉還在那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地勸,一副慈父爲女兒着想的樣子。
季靜柔的眼神卻一下子冷了起來。她本來就不笨,將季家跟顧家最近的鬧劇一想,就清楚季宏偉肚子裡賣的什麼狗皮膏藥了!
季靜姝現在變成棄子,所以惦記起她來了!他不需要的時候就棄之草芥,想要的時候就費心哄着,真把她當傻子了?甭說她還沒打算生孩子,即便她要生了,她也不會讓他從這裡拿到半點好處!
“爸,姐姐不是懷上了嗎?我覺得,你還是多花點心思在她身上吧。”
一句話,季宏偉的臉色立馬難看起來,眼神也跟要吃人似的。
季靜柔卻不怕,看到他那吞了蒼蠅似的表情,她反倒覺得很痛快。她知道,媽媽曾經受過的苦,總有一天她會從季宏偉身上討回來的!
……
顧城的傷雖然還沒有痊癒,但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剩下的是休養的問題。
醫院這地方,不管是普通病房還是豪華病房,住着總歸是不那麼舒爽。顧城又堅持要回家去休養,杜子璋也說沒問題,蘇十月也就同意了。
出院回家是好事兒,所以瀾苑一片歡樂氣氛。尤其是蘇思念,有幾天沒見到爸爸了,那股親熱勁,叫蘇十月看了都得吃醋,掐着她的腮幫子一直罵她是小白眼狼。
蘇思念自然是聽不懂的,還以爲媽媽在誇她呢,笑得大眼睛只剩下一條細縫。白胖的小手指依舊揪着顧城的衣襟,坐在他腰上上下顛簸。
“小心!”蘇十月被嚇得心驚膽戰,就怕她把顧城的傷口給撕裂了。
她的聲音大了,把蘇思念給嚇了一跳。小傢伙愣了一下,嘴巴一癟,委屈地大哭起來。
蘇十月簡直哭笑不得,忙伸手要抱着她哄。
誰知道小傢伙還挺有脾氣,身子
一扭就躲開她的手,自己趴到顧城的懷裡,一副尋求爸爸安慰的可憐模樣。
蘇十月本來正心疼呢,看她這樣,倒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好好,讓你情人安慰你!高興了吧?”
顧城勾着嘴角笑,大手笨拙地拍了拍蘇思念的背部。
蘇思念擡起頭來,咧着嘴兒對他笑。那眼裡還泡着晶瑩的淚水,看着可憐極了。
顧城看着她,就像看到蘇十月含着眼淚瞧自己似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
蘇十月用力地揉了揉手臂,叫道:“哎喲,受不了啦!你們兩果然是上輩子的情人,看那股黏糊勁,比五零二還厲害!”
顧城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笑着掐了一下她的腮幫子。“吃醋了?”
“切!你以爲你是誰啊?你愛找小情人就找小情人,我纔不稀罕!”
“真不稀罕?”
“不稀罕不稀罕!一點兒都不稀罕!”
顧城就換掐她的腰,然後撓撓。
“哇——”蘇十月驚叫一聲,一邊閃躲一邊馬上改了口供。“我稀罕的!”
等她掙扎得衣衫起皺、髮絲凌亂,顧城纔沒事兒的人似的收回手。
蘇思念以爲他們在玩遊戲呢,樂得不停地顛簸着小身子,還要大聲尖叫。那叫聲裡,滿滿的都是歡樂。
蘇十月被顧城撓得眼淚都冒出來了,正在那琢磨着要跟他算賬呢。結果被蘇思念這麼一攪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把將小傢伙抱過來,左右開弓,將一張小臉蛋親得吧唧吧唧直響。
“呵呵呵……”蘇思念笑得更加歡樂起來,小腿兒都繃直了。
蘇十月親夠了,終於心滿意足地把她按在懷裡。“我家寶貝兒怎麼這樣可愛呢?簡直愛死個人!”
顧城聽了,也覺得蘇十月愛死個人!他放鬆身體靠在沙發裡,索性什麼也不想,就看着母女二人的互動。兩個人明明誰都聽不懂對方說什麼,卻還是聊得熱火朝天,笑聲不斷。
顧城看着看着,突然將視線轉向窗外。進入春季,馬上就要梅雨天氣了,所以今天的天色不是太好,讓人看着也心情沉悶。然而屋子裡因爲有了這一大一小,倒像是陽光明媚、晴空萬里。
將視線轉回來之後,顧城的手又摸了摸自己剛受傷的地方。這些年來,他也不記得自己大大小小受過多少次的傷,每一次昏厥過去前,他心裡只有報仇這件事!唯獨這一次,他滿腦子都是一個叫蘇十月的笨女人。
顧城從來沒想過放棄報仇,此刻也是一樣。只是他突然意識到,還有些東西比報仇雪恨更重要。過去的終究過去的,珍惜當下纔是最重要的。
想明白之後,顧城更覺得這屋子裡陽光明媚,好不自在。
蘇十月正跟蘇思念玩呢,一轉頭看到顧城,頓時愣了一下。人還是那個樣子,面上也沒有多少表情,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覺得他哪裡不一樣了。
“怎麼了?”顧城被她盯着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蘇十月嘟嘟嘴,又搖搖頭。可能是她多心了吧。“你該回房睡覺了。別以爲出院了就沒事兒了,你只是出院休養,可還沒痊癒呢。”
“休養不代表過豬一樣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那不如要了他的命。
蘇十月一聽,吃吃地笑了起來。爬過來,拉起他的手捏了又捏。“要是養豬養成你這樣,那豈不是要虧死?”
顧城不說話,只是笑。
他的笑向來很淺,卻會讓他凌厲的氣質因此而變得柔軟許多。那些在他手裡吃過大虧的人要是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怕會以爲自己見鬼了。
蘇十月被他看着,突然心跳就快了起來。她忙爬回原來的位置,略顯急切地陪蘇思念玩起來。
顧城幾乎要笑出聲來。正想說什麼,手機突然響了。看了看正玩在一起的母女兩,他就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了。
蘇十月見他一直走到落地窗前,然後挺拔地立在那,只是一個背影就足以讓人賞心悅目。
“啊啊!”蘇思念似乎不滿媽媽只顧着看爸爸,揪着她的衣襟叫了起來。
蘇十月收回視線,捏了捏她的臉蛋兒。“寶貝兒,怎麼了?想要爸爸陪啊?那你自己爬過去啊。”
蘇十月就直接將她放到地毯上。家裡收拾得很乾淨,連地上都是乾乾淨淨的,讓她爬一爬也不要緊,只要不讓她把手放進嘴裡吃就行了。
蘇思念一接觸到地面,馬上哼哧哼哧地爬了起來。方向自然是她最愛的爸爸所在地!
因爲有孩子,所以裝修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了。傢俱全部都是圓角的,避免孩子碰撞到會受傷。故蘇十月非常放心地坐在沙發裡看小傢伙找爸爸。
蘇思念爬得已經很溜了,一邊爬還一邊叫,興奮得不行的樣子。她目標非常明確,只可惜心性不定。明明一條大路到底的,她愣是拐到這裡摸一摸,拐到那邊看一看。如此這般,她繞來繞去,最後
又回到原點來了。
“哈哈哈哈……”蘇十月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笑得軟倒在沙發裡,眼淚也滲出來了。“寶、寶貝兒,你真是太逗了!”
“呵呵呵啊——”蘇思念也跟着傻樂,表情鮮活得很,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取笑了。
蘇十月笑得更加誇張,最後實在受不了,臉埋在沙發裡哎喲哎喲地叫。
顧城接完電.話,轉頭看着母女兩笑成一團。雖然不明所以,但嘴角也跟着揚了起來。
母女兩一樣容易滿足,而且笑點極低,一點事兒都能整得驚天動地。也虧得是這樣,否則這偌大的房子,也斷然熱鬧不起來。
熱鬧。
顧城想起朱自清先生的那一句“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從前他每每想起這句話,都能切身體會到朱自清當時的心情,甚至比他更爲蕭索深刻。可如今,他已經擁有了這份熱鬧。
不同於鬧市的喧囂,不同於應酬場合的杯觥交錯,只是多了兩個人,一切便不同起來。她們的存在,充實了他貧瘠荒蕪的人生。而蘇十月,正是那個在他的世界裡開荒墾地的勇士。
顧城回想起從前的日子,突然覺得那樣渾渾噩噩的狀態,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他在當時並不覺得任何的不妥,此刻想起,倒有些驚詫自己居然挺了那麼久。
大抵,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吧。習慣了她們的存在,習慣了這份熱鬧,習慣了熱騰騰的飯菜,習慣了晚歸有人守候……一個人的日子是再也無法接受了。
顧城心裡一動,正要走過去,手機又響了。他皺了皺眉頭,接通電.話。“喂?”
“顧總,那個孩子突然高燒不退。”——題外話——明天萬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