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年之劫

“小師妹,起牀了。”

天還未亮,蒙七七又聽外頭師兄在喊她。她捂上耳朵,在被窩裡翻了個身,師兄喊她的聲音,卻越來越響,直鑽到她耳朵裡去了,在她空蕩蕩的腦子裡,翻來滾去的重複。

她睜開眼睛翻身起來,怒了。

師兄居然在他的聲音裡用了法術!他定是知道她會捂耳朵才這麼做的!

“小師妹!”

外頭師兄喊她的聲音仍在持續,蒙七七翻身起來,披了衣服,用法力隔着老遠就開了自己的房間門,站得遠遠的,看站在門口,嘴角微微含笑的那個白色身影。

在這白色身影前,是蒙七七設的七道屏障,因了這七道屏障,他纔沒有走到她牀前來,親自拎她起來,而只能用隔空傳音的辦法。

“小師妹,該練功了。”陸珥站在門口對蒙七七說。

蒙七七看一眼外頭墨黑的天,冷哼了一聲,就要揮手關門,繼續去睡,陸珥卻伸手擋住了她的法力,“這七道屏障根本防不住我,小師妹快些起來練功吧,不然我就要進來了。”

蒙七七看一眼自己設的七道屏障,分別是水裡爬的鱷魚和毒蛇、泥裡爬的蛆蟲和小強,還有削尖了的竹子和木片,最後一道,則是她從師父那裡偷來的不滅火。

這火障設置在那裡,平時看不出來,一旦人腳踩上去,那人就會引火自焚,痛苦而死。

她就不信,有了這麼牢靠的七道屏障,師兄還能到她身邊來。

所以陸珥那樣說,蒙七七根本不是不信的,她只覺得師兄是在虛張聲勢,故意嚇她。

“略略略略,師兄,我纔不信你呢!”蒙七七自信笑了聲,朝陸珥吐了吐舌頭,轉身要去睡,卻聽身邊一陣風的聲音,她還未爬上牀,就見師兄手上拖着一團明火,走到了她身邊。

他另一隻手,拎着她的衣襟,“小師妹,再過幾日就是你的十年之劫,這幾日若是不加緊練功,當日恐怕難以應對。”

蒙七七瞪大了眼睛,先是看他拖着明火的手,“你你你…你怎麼制服這團火的?師父說這團火,除他之外,從未有人能夠制服啊?!”

陸珥笑道,“師父騙你,這小小火團,我十歲之時,就能拿着它攆得師父到處跑了。”

蒙七七又看他另一隻拽着自己的手,“你你你,你放開我!你怎麼知道再過幾天就是我的十年之劫?別騙我了!”

“師父告訴我的,愛信不信,到時過不了劫,十年修爲全部被打去,可別怪師兄我沒提醒過你。”陸珥放開了自己拽着蒙七七衣襟的手,拍了拍手,蒙七七召來的那些蟲魚之類,悉數散去。連那削尖了的木片和竹子,也垂下頭去,把尖頭藏了起來。

蒙七七看自己辛苦設置的屏障就這樣被他破解了,氣不打一處來,尤其是自己忍着噁心,好不容易從最髒最臭的地方,收集來的小強和蛆蟲全散去了,更是恨得牙癢癢。

但她聽陸珥說,“我這裡有幾招對付渡劫的招數,小師妹你若是現在就跟我走,我定把它教給你。”

蒙七七重重往牀上坐,“去什麼去,不去!”

她把頭偏過去,看見書桌上自己從前穿的小衣服小鞋子,想起這十年修行的苦來,她若是真渡不過劫去,把這十年的修爲都白費了,豈不是又要變成從前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奶娃娃?

她搖了搖頭,不成,變成奶娃娃可不成。

“師兄,師兄!等等我!今日,我們去哪裡練功呀?”

陸珥揹着手走了一段路,聽自己身後傳來蒙七七軟軟糯糯的聲音,嘴角就浮起笑來,他放慢腳步,“老地方。”

陸珥所說的老地方,就是靈臺山的最高處,那裡靈氣最好,師父也常在那裡靜心修仙。

因爲陸珥來了,菩提老祖就把這地方讓給了他,自己去別的地方修行。

蒙七七跟着陸珥來到他們練功的老地方時,卻發現這裡已經被人佔了。

竟是一頭碩大的巨牛。

這巨牛,直着身子,正在靈臺山頂打坐,牛眼睛閉着,牛睫毛長得嚇人,蒙七七扔了塊石頭過去,正中那牛的頭頂,那牛卻什麼也沒感覺到,只閉着眼睛專心打坐。

蒙七七笑,“哎呀,真好玩兒!”

又撿了一塊石頭要扔,卻被陸珥止住了,陸珥對那牛道,“牛師弟,好久不見,你的修爲,竟已如此高了。”

這牛…竟是牛師弟?

蒙七七再看那牛,怎麼看,怎麼都認不出來。

畢竟從前牛牛都是已小兒面貌示人的,如今這突然變了頭大牛,她怎麼認?

“大師兄,早就聽說你已經回來了,沒想今日才見到。”

蒙七七正好奇看着,牛牛睜開了眼睛,四隻蹄子落在了地上,從最高處走下來,“師弟如今修爲高了,大師兄可想與我切磋一番?”

牛牛從前是人形時就因愛吃些平常人不愛吃的東西,而有些異於常人的味道,如今變了頭大牛,這味道就更重了。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味道就重得蒙七七直捂鼻子,陸珥卻是我自巋然不動,聞到這味道也不躲閃,只是因爲牛牛的大牛角快要撞到他了,才往後退了一步,“今日還有事,不與你切磋。”

牛牛許是覺得自己在蒙七七面前被陸珥拒絕了,有些丟臉,和陸珥略說了幾句,就晃着身子離開了,連蒙七七熱情地問他這十年都幹什麼去了,他也不予理睬。

蒙七七問陸珥,“師兄,你和牛師兄有過節?”

陸珥搖頭,“沒有,只是當年師父讓我試探他的修爲,我不小心失手,把他打了個重傷,自此,就與他有了隔閡。”

蒙七七差點吐出一口血來,“師兄啊!這都叫沒有過節,那要什麼纔算是有過節啊?!

陸珥看向蒙七七,眼神純澈得如同孩童,“嗯?”

蒙七七甩手,三兩步登上山頂,盤腿打坐,“算我沒說。”

她閉上眼睛,沉心閉氣,過一會兒再睜開來,看見師兄也坐在自己身邊,她轉頭問他,“師兄,你歷過幾次劫了?”

“三次。”

“那你…至少有三十歲?”

陸珥搖頭,“第一次是在我修行十年之後,第二次是二十年之後,第三次是百年之後。劫難何時而來,也是要看緣分的。”

蒙七七差點吐血,“師兄原來你年紀已經這麼大了!那你爲什麼還修不成仙?是因爲你修爲還不夠嗎?不對不對,我看你修爲和師父差不多,一定有什麼別的原因。師兄,你是不是惹了天上哪個神仙,所以一直不能修成仙?”

陸珥,“…閉嘴。”

蒙七七安靜了,她說到他惹了哪個神仙,師兄才讓她閉嘴,那一定就是這個原因了。

師兄定是惹了天上哪個神仙,所以一直不能修成仙,而且那神仙,定是一等一厲害的那種。

許是玉帝?許是…西王母?

安靜才一小會兒,蒙七七憋不住了,睜開一隻眼睛看閉目打坐的陸珥,“師兄師兄,快告訴我,你到底惹了哪一個神仙?你只管告訴我,我絕對不會偷偷說給他人聽的。”

陸珥,“…閉嘴,打坐!”

蒙七七不聽他的,又問,“師兄師兄,既然你都歷了三次劫了,那你一定知道歷劫的具體過程是什麼吧?你快些告訴我,我好早作打算。還有,師兄你不是說要教我幾招嗎?你倒是快些教我呀?”

陸珥卻是已經打坐入了定,一句話也不說了,蒙七七見他不回答自己,只好自討沒趣,也坐着打坐。

但這樣坐着實在太無聊了,她又滿心想着怎麼應付十年之劫,心思定不下來,就又站了起來,四處逛逛。

這才逛了一小會兒,她就見墨黑色的天空,忽的出現了一道明晃晃的裂縫,硬生生地撕開了天空,有鼓鼓的風聲雷聲從那兒傳來。這道裂縫,不論是看着,還是聽着,都挺恐怖的。

蒙七七被嚇了一跳,以爲是什麼厲害人物來了,忙去推陸珥,“師兄師兄,你快睜開眼睛看看啊!天上來了什麼厲害人物了!快嚇死我了!”

陸珥睜開眼睛,把那道裂縫看了一眼,“小師妹不要慌,是你的劫難來了。”

蒙七七本來不慌,被他這麼一說,也慌了,“師兄你有沒有搞錯啊?!你不是說還有幾天,我的十年之劫纔來嗎?”

陸珥伸出右手,修長又好看的手指憑空掐了幾下,“是我記錯了,你的十年之劫,就是現在。”

蒙七七,“…那我先跑了啊,師兄你幫我擋着啊!!”

她沿着山坡跑下去,一路跑得腳上全是泥土,陸珥從後跟上來,拎起她的衣襟,把她拎回了山上,“小師妹,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看,雷公電母已經下來了,快和他們打個招呼。”

雷公電母?

蒙七七呆了一下,轉頭去找雷公電母,果然見那邊雷公和電母站着,電母笑眯眯地看她,“七七是吧?好巧,又見面了。”

雷公哼了一聲,“原來這次要歷劫的是你啊七七,看在你和我們相識的份上,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他說着猛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法寶,那法寶猛地發出一陣白光,嚇得蒙七七直往陸珥身後躲。

白光過後,電母拎住了雷公的耳朵,“又不聽話了是不是?!上次怎麼跟你說的?!你不記得了?”

“當然記得!”雷公道,“可是那時西王母氣焰正盛,如今她今時不同往日,我們還用得着避諱她的親信嗎?”

“我…我跟你真是講不通啊真是!”電母氣急了,拎着雷公的耳朵轉了幾下,“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西王母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萬一她哪天東山再起呢?!啊?!”

雷公和電母鬧得厲害,蒙七七聽出了一點點玄乎,她走上前去,“西王母怎麼了?”

她這一問,雷公電母就不說話了,電母走上前道,“天上的事兒,哪有個說清楚的時候,七七準備好了嗎?雷劫這就來了。”

“雷…雷劫?”蒙七七問,“什麼意思?打雷打我身上?”

“是。”電母點頭,“這是修仙之人必須承受的劫難。”

蒙七七,“…有什麼破解方法嗎?”

“當然有!”雷公啐了一口唾沫,舉了舉手中法寶,不屑道,“打贏我夫妻即可。”

蒙七七湊上前,“只要贏了你們就可以?不管怎麼贏?”

“當然!”雷公滿臉不屑。

“好!”蒙七七道,她快步跑進竹林,沒過一會兒就拖了一株她手腕粗細的新竹來。

雷公以爲她要拿這竹子當武器和他對打,輕蔑笑了一聲,卻見她用掌把那竹子劈開了,砍成半個手掌大小的竹片,還在上頭,用法力描上他根本未曾見過的圖形。

“來,鬥地主!鬥贏了我,你們怎麼用雷劈我都成!”

“哐當”一聲,蒙七七把竹子做成的竹牌,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