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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二孃正在專心致志地敘說心中煩憂,被花小麥拿手肘這麼一杵,才倏然發現自家小妹原來根本不曾用心聽自己傾訴,心頭那股子火氣噌地就冒了起來,巴掌一擡,立時就要往花小麥後腦勺上招呼。
“我把你這沒心沒肺的東西,活膩歪了?老孃在跟你說話!”
腦後一道疾風掠過,花小麥只覺頭皮一涼,忙下意識閃了閃,花二孃那凌厲的掌風,堪堪擦着她的頭髮絲劃過。
她拍拍心口,暗裡直呼“幸好躲得快”,同時靈巧地朝旁邊一躍,伸長胳膊指住花二孃的臉,理直氣壯嚷道:“方纔邢大夫是怎麼和你說的,這纔多一會兒工夫,你就全忘得清光了?一點點小事便要暴跳如雷,到時候生出個同你一樣性子的娃,你可怨不得旁人!”
這話果然奏效,花二孃面上騰騰的怒氣猶在,手卻已快速收了回去,愣怔半晌,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偃旗息鼓。
花小麥心滿意足,走過去碰了碰她的肩膀,用下巴點點那熙熙攘攘的人羣,再度道:“我問你話呢,他們在做什麼,好大股油煙氣。幾個門臉之外便是裁縫鋪,倘或薰臭了人家的衣料可怎麼好?”
花二孃混沒在意地往那人羣中瞟了一眼,嘴皮一掀,絲毫不掩飾對花小麥的輕蔑:“虧你還是個做廚的,整天圍着竈臺打轉,這還有什麼看不出來?多半是在比拼廚藝唄!芙澤縣的百姓們說起來是住在城裡,卻和咱火刀村一樣,人人喜歡湊熱鬧。一般來說,像這種當街比拼廚藝的,最後都會將做好的菜分給圍觀衆人品嚐。有這等好便宜佔,誰又還會有半點意見?”
“還有如此有趣事體?”花小麥這纔算明白過來,心中登時來了興致,將花二孃的胳膊一挽,笑眯眯道,“那咱們也過去瞧瞧吧?”
花二孃照例是要叨咕個兩句的,卻也不曾正經反對,被花小麥扯着袖子。三兩下鑽進了擁擠的人堆兒裡。
小酒館門前油煙繚繞,稍稍靠近少許,鍋中那火燙燙的滾油氣息,便直撲到人臉上來。兩口大鍋中間擺着一張木頭長桌,上面是各色菜蔬、調味料、鮮湯、奶湯,除此之外。還有兩隻早已剝洗乾淨的整雞。
左手邊那粗布藍衫的男人將雞翅拆下,搭配上黃芽菜心擱進砂鍋中燉煮成湯,剩下的雞肉。一半用來做成白切雞,另外一半,則用乾草菇烹製成蒸滑雞片,隔着蒸籠,輕易就能嗅到那草菇汁滲入雞肉中混合,所散發出的鮮甜之味。
至於右手邊的那個男子,雖然爲了在竈間操弄方便,也穿了一身短打扮,衣料和花色卻無疑要考究得多,瞧着像是出自富足優渥的人家。他手中的那隻雞。同樣被分成了三個部分,半邊在鍋中油炸。另半邊配了香蕈做成炒雞球,雞翅卻是拆下來,用醬汁紅燜。
花小麥盯着兩人手中的動作瞧了一會兒,禁不住擡了擡眉毛,脣角露出一抹笑容。
居然……是在比試“一雞三味”嗎?在她從前生活的那個年代,居於嶺南附近的人素喜這樣吃。卻不想,眼下在這小小的芙澤縣,竟也有同樣的烹飪方式,飲食文化當中的“傳承”二字,果然所言非虛。
這兩個男子年紀差不多,都是已過中年,且無論刀工抑或抽糊擺盤,動作都十分嫺熟,顯然是內行人。只是不知何故,左邊那藍衫男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額頭上滲出薄薄一層汗,握着鍋鏟的手,也微微發着抖。與他相比,另一個男人卻氣定神閒的多,一邊不停手地忙碌,一邊還能撥出空來,時不時朝身邊的藍衫男子瞟上一眼,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譏誚與輕鄙。
兩口大鍋中的第一道菜幾乎是同時做好的,分別是白切雞與香蕈炒雞球,盛出裝盤之後,便要送到圍觀的老百姓面前,先讓衆人嗅其香,再每人發一雙筷子,令他們一一品嚐。
盤子從花小麥面前掠過時,她便略略吸了吸鼻子,將那兩道菜的香味稍作比較,心中就有了數。待得筷子遞到眼前,她卻是朝後一退,擺了擺手,笑着道了聲“不必”。
周圍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地在耳邊響了起來。
“這白沙沙的肉,少滋沒味,誰耐煩吃它?醬料也配得離奇,不香,不香!”
“唔,正是,真個要說起來,還是那香蕈炒雞球更美味許多,柔嫩爽滑,鮮香滿口呢!這飲食世家的名頭,果真不是蓋的!”
更有甚者,只不過嚐了拇指大小的一口,居然言辭篤定地下起結論來:“喏,你們只瞧着吧,那姓譚的,今兒十之八九,要輸得褲兒也沒得穿!”
花小麥聞言,便四處打量一番,驀地領悟到什麼,眉頭便輕輕蹙了一下。
這樣的比試……好似有點不合適吧?
思索間,耳邊忽聞有人喚她的名,她回過頭,就見住在火刀村河邊的酸秀才文華仁,正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隔着重重人羣,跳着腳地衝她招手,不等她開口說話,已是三兩下擠了過來。
“小麥姑娘,你也來湊這熱鬧?”文華仁笑嘻嘻地同她打了招呼,又偏過頭去衝花二孃也點了點頭,“沒想到咱們竟能在這裡遇見,真個巧了!”
“你怎麼在這裡?”花小麥莫名其妙地瞟他一眼,隨即恍然大悟,似笑非笑地拖長了聲音,“哦……也對,好容易有個能不花錢吃白食的地方,你怎會輕易放過?想必多半是打算今日在這兒吃個飽吧?”
文華仁臉上有點泛紅,擡起手來使勁擺了擺:“小麥姑娘,你莫要笑話我,我今兒是進城來買書的,正巧遇上這位姓譚的師傅,與那天勝街東昌閣的黃老闆比試廚藝。便站下看了兩眼。說起來,今日咱村兒來縣城的人還挺不少,方纔我還看見關家姑娘來着——你和景大嫂可是與她同來?”
屁話,到了今時今日這地步,她怎可能還與關蓉相約了來逛街?她又沒病!
花小麥狠狠剜了那文秀才一眼,嘴角微微一翹,明明是在笑,神色看着卻有點嚇人:“你說呢?”
“啊。對不住對不住,我一時忘了你與關家姑娘已經……”文華仁給唬得朝後退了半步,然後飛快地轉換話題,“那個……小麥姑娘,方纔那兩道菜,你都嘗過了罷?你的廚藝那樣好。依你所見,今日譚師傅與黃老闆這一場比試,孰勝孰負?”
花小麥向那姓譚的藍衫男子看了看。並不曾回答文華仁的話,擡眼反問道:“你可知他倆因何比試?”
文華仁立刻點點頭,稍稍靠近了些,細聲道:“你可看見譚師傅身後那間小酒館?這‘譚記’,打從他祖父那輩兒起便開了張,如今歸到他手中,生意卻是每況愈下,直落得個入不敷出的境地。酒館雖只得一個小小的門面,但總歸算是祖業,譚師傅不願將其敗在自己手中。便陸陸續續,管那黃老闆借了不少錢聊以支撐。可是……”
“可是他卻還不上,對嗎?”花小麥瞭然地點了一下頭,轉轉眼珠,“那這場比試,又是何意?”
“我也是聽他們說的。”文華仁將嗓門壓得愈加低了,“這譚記的門面雖小。卻正正處於熱鬧繁華之地,那位東昌閣的黃老闆,一早便有心將店面收歸己有,無奈那譚師傅,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賣。如今兩人之間不是添了幾筆銀錢糾葛嗎?黃老闆便想出這麼個法子來,說是要與譚師傅比試這‘一雞三味’,若譚師傅贏了,那還錢的時間,便可再朝後延擱半年,若譚師傅輸,便要當場將這店鋪賤價賣與黃老闆,充抵欠下的債哪!”
原來是這樣,花小麥低頭笑了一下。
平心而論,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那東昌閣的黃老闆開出來的比試條件,委實也算不得苛刻。但既然要比試,就該公平,若是有人暗地裡搞些小動作,鬧將出來,怕是不大好看吧?
怨不得方纔那圍觀衆人會異口同聲發出那樣的議論,這姓譚的男人,其實一早,就將那個“輸”字,扛在了自己肩頭。
花小麥立時覺得有些無趣,也不搭理文華仁,轉頭對花二孃輕輕道:“沒甚好看,咱們走吧,買了酒快些回家要緊。”扯了自家二姐的衣袖便抽身要走。
不料那文華仁,竟然發起急來,忙搶上一步攔在頭裡,一疊聲道:“小麥姑娘,你怎地不看完?那位譚師傅究竟有無勝算,你倒是告訴我一聲啊!”
花小麥有些不耐煩地回頭瞥他,想了又想,到底沒能忍住,小聲道:“你瞧這許多圍觀的老百姓,若我估計不錯,其中有七八成,都是有人專門花錢請來幫忙撐場子叫好的。收了人家的銀子,便無法摸着自個兒的良心說話,那位譚師傅出不起錢請人替自己吆喝,便註定是個輸,你還不明白嗎?”
說罷,轉身又要走。
文華仁聽了這話,更是急得要跳起來,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竟一把抓住了花小麥的袖子:“你的意思是說……朗朗乾坤,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小麥姑娘,依你看,這事兒該如何行之纔好?”
“手!”花小麥低頭往自己胳膊上一瞟。
“你想死啊!”花二孃也爆喝一聲,一拳頭就要往文華仁臉上敲過去。
文秀才連忙縮手不迭,愁眉苦臉道:“小麥姑娘,我與那譚師傅雖素昧平生,卻不忍見他上當受騙,丟了自己的祖業。你有一手做廚的好本事,爲何不肯幫幫他?”
“我怎麼幫?”花小麥哭笑不得,“你倒是個心善的,只你難道還沒看明白?這兒全是那黃老闆的人,咱們滿打滿算卻只得三個,能做什麼?我想不出法子,也不願得罪人,這事,我……”
“小麥姑娘,難道你就忘了,那日在河邊上,大夥兒是怎麼幫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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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悠閒午茶、jansam兩位同學打賞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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