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魯西縣,已經是凌晨一點半。
郭小洲在一家商務賓館門前停車。孫慧敏臉色嫣紅、羞答答地跟在他身後進了賓館。
郭小洲去前臺辦理入住手續,她如同十八少女第一次和男朋友約會一樣緊張,雙眸低垂,盯着自己的腳尖。心中既惶恐緊張又興奮激動!如果他只開一間房怎麼辦?如果一間房只有一張牀怎麼辦?如果他……
直到他來到她身前,輕聲說:“走吧,我開了房間。”
她不敢看他,慌張起身跟着他的步履,心跳忐忑得彷彿要跳出胸口。
兩人來到三樓的一間房門前,郭小洲拿出一張門卡打開房門,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先去休息。”
孫慧敏低頭走了進去,卻發現他還站在門外,有些遲疑地回頭,“你不進來……”
郭小洲笑着搖頭道:“我的房間在隔壁。你記得鎖好門,有什麼事情喊我。”
看着他幫他緩緩幫她關上門,她有些惶然若失,又有些狼狽地呆愣當場。剛纔不是已經摟抱了她嗎?難道一切都是夢幻?
心中的興奮和激情一點點消亡,她忽然感覺到有些疲憊不堪。洗了個澡後,打開空調,慢慢躺在牀上。
他在幹什麼呢?
洗澡?還是已經睡覺了?
她在牀上輾轉反側,臥立難安。
終於,她拿起了賓館的座機,撥打了他的房間電話。
“是我,你睡了嗎?”
“沒有,剛上牀躺着。”
“說會話吧。”
“嗯!”
“……你不打算考慮個人問題嗎?是你條件太高還是心中有人?”
郭小洲沉吟半晌說,“不是不考慮,是沒時間沒機會。”
“還是應該抽出時間考慮考慮,你如果再升一級,到了縣處級,穩固的家庭和婚姻可以決定你的位置高度。”
談到這個問題,左雅的身影倏然在腦子浮現。左雅是他的初戀,感情迅猛而衝動,但是隨着他走進社會,發現愛情並不是生活中的唯一色彩。他開始考慮責任,義務,包括他的個人奮鬥。
這些追求相對稀釋了他和左雅的感情指數。
而左雅要的是一個視她爲人生唯一的男人。他做不到,只能分手。
見郭小洲陷入沉默,孫慧敏忽然問,“如果有個女孩子不顧一切的愛你,你會選擇接受她嗎?”
郭小洲笑了,“不會!這是個老話題了。我記得大學時我們有過相似的辯論題。一個人對你好,另外一個人可以對你更好,另外的另外一個人還可以對你更好,怎麼可以因爲這樣一個可以隨時被替換的特點就輕易的接受並愛上了她?愛情又怎麼會如此廉價?”
“哦……”孫慧敏似乎頗感失望。在她的字典裡,一個人只有喜歡一個人纔會對他好,纔會不顧一切的奉獻。但他似乎並不接受這種“廉價”的奉獻。
這也就是說,她無論怎麼對他好,對他來說,都沒有決定性的意義。
她心中最奢侈的夢,破滅了!
郭小洲說:“我還記得當年的一段辯論詞:真正成熟的愛情是,你感冒了,如果我在你身邊,我會好好的照顧你,如果我離你很遠,我會囑咐你要去看醫生而不會不顧一切的來看你,不是我不在乎你,而是因爲這只是一個感冒,我們都要學會對方不在的時候自己照顧好自己;你的手機丟了,如果我沒有錢,我會把我的手機給你用,我自己用從前的舊手機,不是我捨不得爲你花錢,而是要爲我們的將來做更好的計劃,如果我有錢,那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給你買個新的手機,沒錢的時候我在乎你的心情,有錢的時候我也在乎你的心情……”
孫慧敏有些茫然道:“太現實了……”
“是的,愛情有時候很美好,但有時候也很現實。!”郭小洲說:“我辯友的一句話也許片面了點,但比較有道理,他說,愛情就是兩個人互相的征服,惟有徵服才能保持長久的愛情。”
孫慧敏嘆息道:“我不得不承認,我們之間好像有了代溝……”
郭小洲似乎發現自己這番話對孫慧敏過於殘酷,他笑着說,“我的話不一定有道理,只是一家之言。”
“有道理!”孫慧敏輕聲說,“很晚了,你明天還要去辦事,該休息了,晚安!”說完她便快速掛斷電話。
郭小洲“喂喂”了兩聲,默默放下話筒。
他知道孫慧敏對他的情義,但他不能接受,他心中的感情空間本來就不算寬敞,現在已經住進來兩個女人。
兩個身份莫名的女人!
和謝富麗在一起,除了滿足男人對強大女性的征服慾望外,何她在一起他最輕鬆,舒坦;和朱穎一起,則充滿了刺激,她能滿足一個男人在女人身上所享受到的最激烈的享受和狂放不羈。
這兩個紅顏知己,謝富麗是陰差陽錯,作繭自縛;朱穎是溫水煮青蛙,最後水沸了,青蛙跳出來了。
他不想也沒有精力再去招惹孫慧敏。她是個好女人,是本質上的好女人。在某種程度上,她比謝和朱更單純,更質樸,更投入,這樣的女人一旦真正動心上心,就如同飛蛾撲火。
他不能傷害這樣一個好女人。
哪怕他在廣漢KTV與她有過一段“情緣”,但那是在彼此都喪失理智的情況下發生的,可以當是一場春夢。
春夢了無痕!
當然,他的精神上已經很滿足,特別是她抱着他說“值得”時,他已經擁有了她,征服了她。他可以對她予取予奪,攻城拔寨。
如果她和他之間的關係依然不明朗,依然曖昧,他或許還抱有徵服慾望。
而現在,他不想把自己和她的關係弄得太複雜。如果能與一個自己曾經有過好感,或者有過曖昧的優秀女人成爲朋友,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第二天清晨,郭小洲醒來時,發現門下有兩張卡片。他開始還以爲是廣告單之類的,也不以爲意。
等他洗漱完畢,給孫慧敏房間撥打電話時,一直無人接聽,他感覺很奇怪。起身出門時,纔看到躺在門縫下的是一張房卡和便箋。
便箋上寫了一句話:“小洲!我先回周康了,保重!”
看看見這一行字,他心中有些悵然若失。
不過,稍後他便打起精神下了樓。
作爲一個成熟的男人,他必須強迫自己學着用心去經營自己的人生,怎麼經營就體現在自己的思想與涵養、以及控制力上。
他要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走。
而當前,他需要去搞定汪動和他的綠林集團。
汪動的老家並不在魯西縣城,和他一樣,汪動出生在魯西縣農村,距離縣城有二十多裡地的一個叫錢場的村子裡。
郭小洲在魯西縣城轉了轉,在一家石雕店裡買了一尊綠松石雕刻的福祿壽三星擺件。
這份禮物雖然不是很值錢,一千三百元,但是對於慶壽,卻是最佳禮物。
購買禮物後,他去車站搭乘了去錢場的班車。
大概二十五分鐘之後,他在一個鎮上下了車,然後向人打聽錢場村,路人指着集鎮上的幾輛三輪車,說,“五元錢可以坐到錢場村。”
坐三輪車在一條不算寬敞但平坦的鄉道行駛了十分鐘,這條偏僻的小路上不時有各類豪車駛過,三輪車司機是個話簍子,一路上他不停介紹錢場鄉,說以前錢場特別窮,現在錢場出了個大富翁,修路架橋捐建學校,還在錢場鄉投資建設了一座中型苗圃基地,現在錢場是整個魯西最富的村子之一。
還指着沿途超越他們的豪華汽車,嘖嘖道:“你看車牌,這是縣政府的二號車,一定是縣長去給汪老闆的母親拜壽。”
“這是路虎,好車啊!還是武江的牌照……”
“啊啊啊!英菲尼迪……”
“我的天啊!你知道剛纔過去的是誰的車嗎?是魯西縣委書記的一號車。有錢就是好啊!母親做壽,縣委縣政府的頭頭都親自到場……”
聽到魯西縣委書記時,郭小洲不由想起在成剛家中拜年時遇到的兩個男人。他記得其中一人就是魯西的縣委書記薛高陽。另一個男人叫黃滿貴,是丹口市的副市長。
他心中不由一動,考慮是不是給成剛打個電話,讓他給薛高陽打聲招呼。一般而言,大富豪們都和家鄉的領導關係極好。
當然,這種關係僅限於黨政一把手之間。
無疑,薛高陽和汪動的關係也應該不差,否則他一個縣委書記,不會自跌身價大清早來給誰的母親祝壽。
他還在考慮之際,三輪車緩緩停下,司機說,“到了,就在前面。”
郭小洲提着禮物盒下車一看,和郭家屯不一樣,錢場村居然修建了一個不小的廣場,廣場正對門是一個祠堂,上面霍然寫着兩個大字,“汪祠”。
祠堂的對面則是一棟兩層別墅式的小樓。
樓前停滿了不下三四十輛轎車。
廣場中央擺滿了六七十張桌子,另外還專門搭建了戲臺,唱戲的班子已經在臺上“咿咿呀呀”開始表演着,十幾名身穿白襯衣打領帶的年輕男子充當迎賓。
郭小洲從三輪車上下來,直接走過去問,“請問汪動汪總的家是這裡嗎?”
兩名迎賓男子瞥了一眼他身後的三輪車和手中包裝普通的禮盒,態度不怎麼熱情,“這裡就是汪總的老屋,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