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遠雖然醒了,人依舊很虛弱,甚至因爲腿上的傷還根本不能下牀,可他至少醒了,脫離了生命危險,這已經足夠讓陸夢足夠高興,喂他吃了些東西,周寧遠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陸夢也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一天一夜來,終於走出小木屋。
外面是層巒疊起的山峰,風景好的讓人沉醉,陸夢做了個深呼吸,鼻尖吸入的空氣中還夾帶着青草的香氣,怡人心脾!
沒看到胡叔,倒是胡嬸在擇菜,看到她出來,老遠就衝她招手,“陸丫頭,過來坐,陪我說說話!”
陸夢欣然點頭,踩着綠油油的草地來到胡嬸跟前,胡嬸把屁股底下的一張小木凳給她,自己順勢就盤腿往地上一坐,手裡提拉着一把青菜,水光滑亮的,一看就很新鮮。
“這是你自己種的菜?”陸夢順勢拿起一把青菜擇着,動作嫺熟。
胡嬸眸底掠過一絲訝異,大剌剌的笑着,“是啊,我和老頭子就住在這山裡,吃的菜都是自己種,養幾隻雞就有雞蛋吃和雞肉吃,我們也自己種稻子,種的不多,夠我們兩人一年吃的就行了,我們啊,沒別的心思,活的自在舒心就好咧!”
從她的言語神態中,陸夢能看出來她是真的在享受這樣的生活,心裡自然是欽佩她的勇氣的,畢竟沒幾個人肯放着花花世界不要跑到這樣的地方來過與世隔絕的清貧日子。
笑笑,她問,“你和胡叔是怎麼想到隱居到山裡來的?”
沒想到一慣大大咧咧的胡嬸聽到她這話竟是微微紅了眼眶,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是我對不起我們家老頭子!”
故事或許簡單,卻註定了不會平凡!
原來,胡嬸以前是嫁過人的,只不過因爲嫁進夫家整整三年沒能生出個孩子,婆家就開始嫌棄她,原來丈夫還是護着她的,只是經不住婆婆三天兩頭的倒吹風,很快也開始對她惡聲惡氣,她的婆家都是有文化的人,只有她是從農村出來的,性子也耿直,想着終歸是自己生不出孩子虧欠了他們家,也一直忍氣吞聲。
不曾想,她那不要臉的老公竟然在外面好別的女人好上了,那小三不僅堂而皇之的住進家裡,還堂而皇之的把她當傭人使喚,這些也就算了,她都能忍着。
可偏偏……
小三養的一條狗斷了腿,當獸醫的胡叔就來家裡給狗看病,那小三便想了個惡毒的主意,故意把胡叔偏到胡嬸的房間,死皮白賴的非誣賴他倆有姦情,胡嬸那時候脾氣也是擰,被他們一家人打的幾乎丟了半條命也不肯承認,那時候胡叔有個很要好的女朋友,這小三就故意煽風點火的去找胡叔女朋友的麻煩,不曾想當時胡叔的女朋友已經身懷有孕,被她這樣一吵一鬧經不住打擊,登時就小產了,一氣之下就和胡叔分了手!
胡嬸知道之後,心裡那叫一個愧疚,半夜掄起菜刀就衝進了小三和自己丈夫的房間,結結實實給了兩人一人一刀,砍完之後她就去見了胡叔,想着也算是給他一個交待,然後她就去自首來着。
胡叔沒答應,帶着她連夜逃進了深山,一躲就是二十九個年頭,兩人再沒過問過世事,就在這青山綠水間活的也算自在!
故事講完,胡嬸想起那時候自己的冥頑不靈依舊諸多懊惱,“我恨啊,如果當初要不是我太固執,早早擺脫了那戶人家,也不至於害的老頭子,”往事成殤,她抹了把眼淚,訕訕的衝陸夢笑,“你肯定也覺得我特別蠢對吧,我是打鄉下出來的女人,沒讀過多少書也沒多大文化,出嫁那天我娘拉着我的手就告訴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便時時將這話刻在了心裡,哪知道……”
胡嬸再也說不下去,悶頭擇着青菜。
陸夢心中感慨不已,回神,早已雙眼含淚,世事因果,總有那麼些自私惡毒人的存在,胡嬸的遭遇何其悲慘,可她又何其幸運,遇到了胡叔!
“所以吧,我想過了,這輩子就算做牛做馬我就伺候着我家老頭子,我總要比他多活一天,挖了坑將他埋進去,我就跟着他一起走,下輩子啊,我還做牛做馬伺候他,我心甘情願!”
陸夢已經感動的不知該說什麼,手搭在她膝頭輕輕摁了摁,胡嬸抹乾了眼淚衝她笑笑,反覆叮囑,“照理這麼些年了,我早該看開了,可有的時候吧想想還是不甘心,咱們既然能遇到,那就是有緣,你聽我一句,咱都是實誠人,不去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可別人要欺負到咱頭上來了,也別客氣,狠狠的打回去,殺一個夠本,殺一雙還賺一個!”
陸夢噗哧笑出了聲,笑過之後,卻也不得不承認胡嬸這話說的對極了,總有那麼些人吧,沒吃到教訓是不肯罷休的,彎腰拿起另一把菜,她笑道,“是啊,你說的很對!”
“我就瞎說的!”胡嬸笑,把擇好的青菜放進籃子裡,“你到處轉轉,我去後頭餵雞!”
“我幫你,”陸夢忙站起來。
胡嬸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看你額頭還傷着,多休息!”
陸夢犟不過她,目送她繞過木屋去了屋後,她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很快也進了屋裡,當務之急還是周寧遠的傷勢,至於其他,等回去了再一一算賬也不遲!
……
高莊。
一個未眠夜,所有人臉上除了倦意更有深深的失望,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當地警方緊急出動了幾十名警力搜山卻一無所獲,也沒有接到任何所謂的敲詐或者勒索電話,周寧遠和陸夢就像憑空失蹤了一樣!
陸念琛一張臉黑的幾乎能擰出水。
負責此次搜救小組的鄧警官是領了上頭的命令出來做事的,知道這些人來頭不小,再看陸念琛這一張黑臉,心裡更是沒底,搓着手開口,“我覺得……會不會,他們沒有掉到崖底下去,不然的話……沒道理連車子的殘骸也找不到是不是。”
他越說越虛,聲音也跟着低了下去,不大敢看陸念琛,陸念琛繃着臉不說話,目光深邃似在思索着什麼,偌大的客廳一時無人敢說話,楊帆看了他一眼,也沒敢出聲。
“你放屁,我兒子好好一個大活人難道還會憑空消失了,我告訴你,要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們通通陪葬!”說話的是李韻文,在座的人當中屬她輩分最高,她一通又哭又鬧的撒潑,楊帆他們自不敢說什麼。
陸念琛劍眉緊皺,“再鬧就滾出去!”
這一路上他忍夠久了,從上了飛機開始,李韻文開口閉口就是他兒子,若非還顧着她是長輩又是個女人,陸念琛早就動手了,這時候也是忍無可忍!
李韻文一聽這話那還了得,陸家的一個小輩都敢指着她鼻子罵了,登時還哪裡顧得了什麼修養和臉面,從椅子裡跳起來就朝陸念琛撲過去,要跟他拼命的架勢。
“我們家寧遠就是娶了陸夢這個喪門星才倒了血黴,我當初就反對他們結婚啊,他偏偏不聽,陸夢她就是個掃把星,她就是個掃把星!”
“啪!”陸念琛直接砸了一個茶杯,臉色陰霾,目光似箭!
李韻文嚇的不輕,嘴上自然不肯輕易認輸,“我說錯了嘛,有本事你打我,你來啊你!”
真特麼!
陸念琛的脾氣向來不好,陸家兩個長輩都不大管事,陸家的事也一向都是他在打理,就連周老太爺也要給他三分薄面,一個李韻文倒是不依不饒跟他在這裡撒野!
他二話不說直接站起來,一把攫住李韻文的手臂拽着就往裡面走。
“你敢打我試試,我們周家饒不了你,你給我放手,聽見沒有,放開我!”李韻文大喊大叫,舞着手臂朝楊帆求救,“楊帆,你幫我打他,我命令你打他!”
楊帆還真沒這個膽子,勸道,“您就消停點吧,當務之急是找到周先生!”
李韻文還是不聽,“難道我擔心兒子也錯了,我說錯了嗎,他們陸家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們周家相提並論!”
她越說越離譜,渾然不顧陸念琛的臉色沉的幾乎已經不能看,就連楊帆也連連搖頭,不想再費勁替她多說什麼。
陸念琛倏地站定,回頭看了李韻文一眼,眼神冷的似淬了冰一般,擰着劍眉,突然又改變方向拽着李韻文朝外面走,一把直接將人推了出去,“今天的旅館我承包了,誰都不許放這個女人進來!”
他冷厲的眸子在屋裡掃過一圈,一干人俱害怕的低頭,他着重看了楊帆一眼,楊帆輕嘆一聲轉開眼,他滿意的頷首,反手就把門甩上,任憑李韻文在外面又哭又鬧瘋子罵街似的敲門!
商討了第二天的搜救方案,時間也已經到了凌晨二點,一行人各自散開回房間休息,只有陸念琛還在窗前站着,極目望進深黑的夜色裡,劍眉緊皺。
羣山連綿,夢兒啊夢兒,你又究竟身在何處?
身後有腳步聲接近,他沒回頭,眼角輕擡,已經從窗戶看出了來人的身影,眼波輕閃,他很快又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繼續看着無盡的黑色。
蘇言看着一身戾氣的男人,輕嘆一聲,走近將牛奶遞給他,“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喝杯牛奶暖暖胃!”
陸念琛沒動。
看他這樣,蘇言心裡也難受,於是乾脆走到他身旁,“我知道你擔心夢兒,可你不吃不喝也無濟於事,你要是自己倒下了還怎麼救夢兒?”
陸念琛轉眸看她,從他的眼神裡蘇言竟彷彿看到了惶恐,她心疼的微微輕顫,陸念琛卻突然問,“她會沒事的對不對!”
“是,她一定會沒事的!”蘇言用力點頭,像是爲了說服他,也更是爲了說服自己,因爲如果夢兒有事,叫她又如何心安?
陸念琛定定凝視着她,一咬牙,突然將她抱進懷裡,蘇言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的心跳漏了好大一拍,手足無措的舉着玻璃杯,驚訝的說不出話。
“別動,就讓我這麼抱一會!”
男人脆弱的聲音低醇沙啞貼着她的耳側響起,蘇言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湖好似被丟進一塊石頭,不大,卻足以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攪亂她的心神!
良久。
她默默擡起空着的左手,手指骨節顫抖着,輕輕的、輕輕的,搭在男人寬闊的後背!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懷抱依舊讓她覺得溫暖,特別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