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那麼多廢話,接着往下說!”
老朱端起茶水來喝了一口,沒好氣道。
趙頊應了一聲,道:“這朱元璋得了天下,自然是打敗了張士誠。張士誠被捉到之後,想到了當日和朱元璋打的賭。誰輸了誰死,省的給對方添麻煩,現如今是我輸了,得,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死了算了。”
“這樣就死了?”
“可不是,張士誠遵守約定,上吊自殺了。這邊張士誠一自殺,朱元璋就來了,尋思自己逼死了張士誠,他的後輩子孫還不得給他報仇?不能留,於是就動了殺機,要殺張士誠滿門。”
“得,他現在是不放牛了,張士誠的羊算是躲過了五雷轟頂,朱元璋的牛可就沒那麼好命了。”
“可不說呢,這邊朱元璋就開始大開殺戒,從頭殺到尾,從裡殺到外,殺到最後,張士誠滿門讓他殺了個乾淨。”
“這老朱的心可是夠狠的,臉皮厚,下手狠,理應是當皇帝的主。”
苻堅說完這句話,老朱還沒發作,樑羽等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樑濟更是沒好氣道:“你說相聲,那就好好的說,扯那麼多沒用的幹什麼,你上輩子幹的什麼你心裡沒數啊。”
劉秀臉色也有點難看,道:“皇帝和皇帝還有不同的,有的皇帝不得好死,有的皇帝可就不一樣了。”
左典一聽這話,瞪着他道:“劉秀,你說誰呢?”
“說誰,誰心裡清楚。”
劉秀扭過頭去,也不理會他,憋的左典是一肚子火氣沒地方撒。
這邊趙頊連連按住,道:“行了,行了,都是上輩子陳芝麻爛穀子的糟心事了,說這些有什麼用?老子的大宋早就完蛋了。”
苻堅觸景生情,嘆了口氣道:“哎,朕的大秦也完蛋了。”
樑羽沒好氣的看了他們一眼,心道:“合着就朕的大唐好好的?”
這邊一幫皇帝觸景生情,齊齊的嘆了一口氣。
“哎,聽相聲聽相聲,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事。”
趙頊見氣氛有些壓抑,完全不是一個相聲專場該有的氛圍,趕緊催促道。
苻堅聽到這個時候,自然知道這朱元璋就是坐在自己面前的朱重八,有心想退下去。
可說到一半了,自己再往下退,未免讓人笑話。
畢竟周圍都是皇帝同行,自己前世皇帝這個職業本來就沒怎麼幹好,若是此時心虛,只怕更讓人恥笑。
硬着頭皮問道:“後來呢?”
趙頊就等着苻堅的話茬呢,一聽問後來呢,趕緊道:“後來殺到最後,只剩下張士誠的小兒子,這小兒子呢把頭髮全都削了。”
“削髮?那是要當和尚了?”
“沒錯,張士誠的小兒子削了頭髮,穿着僧衣,給他爹在念經超度。”
“這是個孝子,臨事方知一死難,他能在這個時候還能給他爹唸經超度,說明已經報了死志了。”
“沒錯,這小兒子就一邊給他爹超度,一邊等着朱元璋送他上西天。”
“那朱元璋怎麼說啊?”
“朱元璋怎麼說?朱元璋見了之後,就動了惻隱之心,畢竟殺孝子不詳。”
趙頊說完這話,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他們當皇帝的時候,都是提倡孝道,聽到張士誠小兒子這種行爲,全都想,若我是朱元璋,也會放他一馬。
“對,殺孝子不詳,那朱元璋就把他給放了?”
“放了啊,但是也不能直接就放了,他找了個由頭,就問這孩子,說孩子,你這頭髮削了,以後還能長出來麼?”
“這頭髮自然是能長的。”
“張士誠小兒子要是這樣說,那可就是思路一條了,你別看他小,孩子聰明,馬上就說,以後再也長不出來了。”
“哦,說的對,他這是告訴朱元璋,自己以後打算當一輩子和尚了。”
“沒錯,朱元璋一聽這話,馬上就說,孩子,當初我給和你爹有過交情,一塊放羊的時候就說了,誰輸了誰死,然後贏的一方要放對方後輩兒孫一條僧路,你現在當了和尚,那就是僧人,我這個當叔的,不能違背諾言,不然的話,我後輩兒孫也得遭報應。”
“當初可不是說放一條僧路,而是說放一條生路。”
“哎,這當皇帝的人,你又不是沒當過皇帝,這皇帝的嘴,是天下最不能信的玩意。”
“對對,有句俗語不是說了麼,皇帝的嘴,騙人的鬼。”
“咳咳...”
茶館裡這幫聽衆趕緊咳嗽提醒,老朱也不在意,微微一笑,端起茶水來,慢慢品着。
趙頊見老朱一臉的淡然,好像並沒有因爲自己說的事發怒,膽子愈發大起來。
“反正不管怎麼着吧,這朱元璋就把張士誠的兒子,這個小和尚給放了。”
“哎,這真是成王敗寇,誰也說不準的事。”
“可不是,於是朱元璋殺了張士誠滿門,就剩下這一個當和尚的兒子。可雖然朱元璋給留了張士誠留下一個兒子,但卻違背的諾言,虧了心了。”
“正所謂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啊!”
苻堅大帝聽了那麼多天書,早就摸透了其中的套路。
趙頊一說這話,他就知道轉折要來了,直接學着說書先生的強調說出這話來。
老朱的眉毛緊跟着就皺了起來。
趙頊哪裡管你老朱高興不高興,開心不開心,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豈有爛尾的道理?
當下挺直了腰板,接着道:“沒錯,等朱元璋當了皇帝,結果報應來了,太子死了。”
咯噔一聲,老朱的手一顫,茶杯掉在了地上。
這一句話倒是沒有勾起老朱的火氣,反倒是勾起了他傷心的事來。
自己的兒子朱標,多好的太子啊,文治武功樣樣精通。
若是他沒死,自己的大明朝怎麼可能會生出那麼多廢物來?
“哎,時也命也。”
老朱伸手攔住了想要撿茶杯蓋的常欣,親自俯下身來將茶蓋撿起。
而後看着停頓下來的趙頊和苻堅道:“你們繼續。”
得了老朱的首肯,趙頊繼續往下說。
周圍坐着的這些人,尤其是樑羽看向老朱的眼神不由的多了些親近之意。
“此人能從一個乞丐當上皇帝,確實有不凡之處。只是這般肚量,就絕非常人能有。”
“這太子死後,朱元璋就開始泛起嘀咕來,這不會是自己與張士誠的賭約靈驗了吧。我弄死了他的兒子,他也要弄死我的兒子。”
“所謂天道循環,應該是如此。”
“於是朱元璋就想,不行,不能再立自己的兒子當太子了。”
“不立自己的兒子爲太子,那還能立別人的兒子不成?”
“你看,這就是朱元璋高明之處,他立自己的孫子當太子。兒子死了並不是麼?當不了皇帝,他孫子當了皇帝,死去的兒子不就成了太上皇了麼?”
“確實,這朱元璋倒是疼自己的兒子。”
“可所謂人算不如天算,朱元璋死後,他的四兒子不樂意了。憑什麼把皇位給孫子不給他這個兒子呢?”
“那還能怎麼辦?皇位已經是侄子的了,他這個當叔叔的也只能乾着急。”
“哎,他這個叔叔可是非同一般,既然老爹不把皇位給我,那我就搶吧,於是就打着清君側的名義,以藩王身份造反。”
“藩王造反,歷來是沒有成功的,看來朱元璋這兒子也得死了。”
趙頊一瞪眼,道:“你還別說,這位藩王還真造反成功了?”
“成功了?”
“沒錯,成功了。成功的把自己侄子從皇位上趕了下來,大軍到了京師,眼瞅着就要破城了,你猜怎麼着?”
“怎麼着?這位藩王沒和自己哥哥打過賭,說誰贏了天下就放後世兒孫一條生路。”
“自然是沒打過這個賭的,他也不敢打啊。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位孫皇子眼看着自己叔叔就要打進城來,奪了他的江山,要了他的小命。身旁的倆太監說,彆着急陛下,當年太祖爺駕崩前曾經給您留下一寶貝,說是要在關鍵時刻救命用的。”
“救命錦囊?”
“沒錯,雖不是錦囊,可卻也差不多,這倆太監就把當年朱元璋留下來的盒子拿給了孫皇帝。這位國破家亡的孫皇帝一看,你猜盒子裡裝的什麼?”
“裝的什麼?”
“裝的是袈裟一件,剃刀一把,僧帽一頂。”
“好!”
“還有度牒一份。”
老朱沉悶的聲音傳來,讓趙頊的聲音戛然而止。
後面的事自然不必再說,在趙頊的故事裡,這位孫皇帝自然是拿着剃刀削光了腦袋,然後穿上袈裟,戴上僧帽,帶着度牒,僞裝成和尚,逃出生天。
可老朱的話一打算,趙頊也不打算往下說了。
他抄着手,看着老朱,含笑不語。
老朱冷冷一哼,隨後哈哈大笑,笑聲充滿滄桑。
笑了好一會,老朱才停下來,擡頭看向趙頊,冷聲問道:“趙將軍,有話直說,何必饒這些彎子。”
趙頊笑着坐下來,面對老朱鋒利的眼神,毫不畏懼。
他說的有些口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擡頭看向老朱,輕聲問道:“敢問大將軍,時至今日,您在洛陽城的宮殿了,可爲在場的諸位準備了多少件袈裟,又準備了多少張度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