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們在院子裡吃餃子,梵音始終心底不踏實,徑自的去了正堂門 口,只看到裡面的燈光閃亮,說話的聲音格外輕弱,無法聽到具體的內容。
她也不想過去偷偷的聽
有些事她更期望從鐘行儼的口中得知,而不去擅自的猜度和探知,那會 讓她覺得有着一層隔閡,其實也是心底畏懼和害怕,害怕他要統軍出征的到
梵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彷徨無措,她的腦子裡如今空白無物,只想在這 裡等着鐘行儼出來。
鐘行儼與胡忠的交談並沒有拖延太久,很快便從正堂出來。
胡忠的臉色很難看,從屋中出來時雖仍保持着氣定神閒的狀態,可他的 心裡和目光中無法隱藏的慌張已經暴露了他在僞裝。
鐘行儼看到梵音正站在門口等着,連忙快走幾步褪下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皺眉道:“怎麼不進去喊我?在外面凍着了可怎麼辦。”
“都在等着你吃餃子呢,我過來看看你。”梵音側頭看向了胡忠,胡忠 也知道自己在鍾家沒必要遮掩身份,上前自介道:“在下胡忠,見過鍾夫人
“大年夜還要勞累您東奔西走的繁忙,也實在太刁難人了,大年的時辰 也到了,既是來了就留下一同吃了年夜餃子再走吧。”梵音的客套邀請讓胡 忠連忙退縮,手擺的都有了重影,“不了不了,不敢再叨擾鍾將軍和鍾夫人 了,在下還要儘快的回去……通稟消息,就此告辭。”
胡忠拱手行禮,隨後匆匆離去,行走的腳步踉蹌磕泮,倉皇失措的樣子 ,讓鐘行儼忍不住發出冷笑。
一轉頭就見梵音目不轉睛的盯着他,鐘行儼也知道若再不說點兒什麼難 以交待,“他是太子殿下的人,前日皇上單獨召見了我一次,很多人都開始 不淡定了。”
梵音微怔,她沒想到是這件事……
拍怕胸口,梵音舒緩下剛剛的焦躁,想到剛纔自己胡亂猜測的慌亂,她 不免害羞起來,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也開始這樣的沒有章法的瞎折騰?
看到梵音自嘲的笑,鐘行儼逗了她下巴一指頭,“想什麼呢?”
“沒什麼,咱們回去吃餃子吧。”梵音主動的牽起他的大手便往前走, 鐘行儼心裡暖洋洋的,有心想多說幾句的心思也先落了下去。
一大一小的兩個影子藉着月光映照在地,踩着“咯吱咯吱”的雪聲,這 一個年夜梵音過的很舒心,因爲她有了呵護的依靠,而鐘行儼這一個年也過 的很舒心,因爲他有了心底需要守護的人。
大年初一的清晨是個爽朗的天,梵音和鐘行儼還沒起身時就已經聽到了 外面響起的“送財”鞭炮聲響。
躺在他的懷裡不願睜眼,梵音吭嘰了幾聲,就聽到馮媽媽在門外喊,“ 四爺四奶奶快起來了,伯爺與大姑奶奶已經到了,若是再不起,小心一會兒 來揭您二位的被子。”
“喲,大姐來了! ”梵音正要起,鐘行儼又把她拉回懷裡,“她不敢進 來的,再躺一會兒,睡的正香呢,現在才什麼時辰,離去拜父母的時辰還早 呢。”
“你不怕羞我還怕害臊呢,這會兒出去都會被大姑奶奶擠兌幾句,我可 不敢耽擱了。”梵音從被窩裡爬下了牀,張羅着洗漱更衣,鐘行儼窩着不動 ,就這樣懶散的翹着腿不停的晃悠。
馮媽媽正幫梵音梳着頭,門外響起了翠巧的聲音,“伯夫人大年吉樣, 您怎麼親自來了?奴婢這就進去告訴四爺和四奶奶一聲。”
“讓我等在前面那麼久都不見人,我得看看這兩個懶傢伙到底打的什麼 主意!”
鍾氏今兒的心情不錯,嘴上雖是擠兌着,臉上仍舊掛着笑,邊說邊走, 撩起簾子進門便道:“太陽都照了多高還不起身?排場越來越大了啊!”
梵音早就聽到翠巧的說話聲,倉促的捲了髮髻到門口迎,鍾氏見她臉上 紅撲撲的,心中還有什麼不明白?不等梵音問好,她先開了口,“不怪罪你 ,有那個臭小子攔着,你也是沒轍的,看我今兒怎麼收拾他。”
“還是大姑奶奶最講情理,有您這句話啊,我就放心了! ”梵音扶着她 便往屋內走,鐘行儼在屋中笑眯眯的穿着衣裳,看到鍾氏進了門,他訕笑的 皺眉,“大姐你也忒過分了啊,弟弟都成家了,你怎麼還擅闖屋子呢,大過 年的,就不能讓我多睡一會兒啊!”
“睡睡睡,你還睡什麼睡?”鍾氏指着他便罵,“我剛在前面瞧見老二 媳婦兒臉上的紅印子還沒褪下去,那一張臉陰的讓我心口發悶,老三媳婦兒 幾句話也陰陽怪氣的,說的我更堵心的慌,我不來你這裡還能去哪裡?到底 怎麼回事,還不給我講講。”
梵音沒尋思鍾氏直接來了自己院子就是爲了聽八卦,不過這件事她也的 確想要與鍾氏商量一下,“……是二爺動的手,因爲良秋罵了鍾述是……是 畜生廢物,我提起要帶良秋去參加孝雅郡主大婚,二嫂也答應了,三嫂翻了 臉子與二嫂吵了起來,不過也是我故意的,我想讓三嫂心裡清醒清醒。”
“我說的麼,看來捱打也是活該。”
鍾氏也沒什麼好心氣,“若不是這一年特殊,我都不願意進鍾府的門, 看到她們我心裡就憋屈的慌。”今年是鍾家丁憂後正式出仕的第一年。
鐘行儼嘿嘿笑着去洗漱更衣,梵音只能自己陪着鍾氏說話,“我已經想 好了,等過了年就動手做素齋樓,仍舊按之前計劃好的,與林家和趙家合股 ,從我這裡分給二房和三房各一份千股,其實三嫂去罵二嫂,也是因爲與我 打了賭,她輸了,便只拿一成乾股其餘的事不許隨意插手……”
“你倒是好說話,就這麼給了?”鍾氏埋怨的看着梵音,又盯着她的肚 子,“什麼素齋樓不素齋樓的都放後面,還是先考慮能有了身子,什麼銀子 啊,家業的都是後話,我也知道這麼做委屈了你,可你也要爲老四想一想, 鍾家就他這麼一個嫡子,他能有了兒子,也算繼承家世傳承,你也能在鍾家 徹底的站穩了腳。”
鍾氏的絮絮叨叨讓梵音只能心底翻白眼,當面是一個字都不能反駁。
孩子……
她也想有孩子,可這件事哪是那麼容易的?
鐘行儼正洗漱後從屋外進來,“孩子的事有什麼急的?像我這樣的人還 能沒有兒子?大姐你就少操心吧,你也不去惦記惦記姐夫,他這一次恐怕也 不能在京都呆嘍,說不定也要奔赴西北。”
“什麼?他也要去?他怎麼沒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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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氏瞠目結舌滿面皆驚,死盯盯的看着鐘行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皇上那日單獨召見我時提了一句,只是有這個打算,恐怕姐夫自己 還不知道。”鐘行儼這麼說,讓鍾氏徹底的無法淡定,“你告訴你姐夫了嗎 ? ”
鐘行儼搖頭攤手道,“我這不正打算過一會兒與姐夫私自談的時候再說,即便皇上有這個意思,也要看姐夫自己是否願意了,他終歸年紀不小了。
鍾氏的手緊緊攥着帕子,聽鐘行儼提到“年紀,”她的臉上涌起埋怨,“皇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思,他都已經什麼歲數了,哪還能出征打仗,平日 裡天氣涼一點兒都會咳嗽不停,也不像年輕時那般耐寒抗凍,冬季裡的棉衣 都要多穿幾件……”
鍾氏的絮絮叨叨讓梵音在一旁插不上嘴,不過好在這個話題是徹底把“孩子”的事岔開了,看到鐘行儼嘰咕着的眼神,梵音知道他是故意拿這件事來爲自己解圍。
可是讓鍾氏這麼擔心,也實在太壞了!
鍾氏嘮叨了好半晌,待鐘行儼穿好衣裳後便拉着二人立即去正堂與衆人 匯合,準備齊到祖祠叩拜父親母親。
忠奉伯本是正與鐘行廉與鐘行奇兄弟二人談話,看到鍾氏與鐘行儼等人 過來,臉上也多了點兒不耐之色。
他對鐘行儼這個小舅子向來是格外頭疼,只慶幸他成家之後不再去自家 騷擾。
只是……
鍾氏滿臉怨懟的目光是爲了什麼?
那股幽怨和難捨難分的樣子,好似自己快要進棺材了似的!
忠奉伯只覺得額頭冒汗,背脊發涼,再看鐘行儼一副沒心沒肺的壞笑, 顯然是這小子又說了什麼事。
衆人在場,鍾氏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與忠奉伯說剛剛的事,梵音隨着她 與方氏、田氏見了面,便只等着稍後的祭拜大禮。
今兒再看到方氏,她臉上的印子雖用脂粉撲蓋,卻隱約仍能透出痕跡。
梵音看田氏漫不經心的模樣,索性也在此時把素齋樓的事挑明,“…… 三嫂已經答應了只拿一成千股,其餘的事不插手半分,二嫂若是沒有意見, 我也是按照這麼個法子辦了,二房三房各拿一成,我在鏡泊湖那裡做事也算 有了交待。”
方氏聽後立即看向田氏,見田氏臉上什麼反應都沒有,她不由自嘲的冷 笑兩聲,“都商議好的,這是隻告訴我一聲罷了,我還有什麼能不答應的? 過幾日孝雅郡主的大婚,就勞煩四弟妹照料好良秋了……”
梵音心底一驚,她居然還想要鍾良秋跟着去?
二房的心思,實在太耐人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