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除心中的「餘念」?”
白羊聽後微微皺起了眉頭,彷彿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是的孩子。”童阿姨點點頭,“只要你能夠摒棄心中的餘念,就一定會得到母神的眷顧。”
白羊的眼神更加複雜了,似乎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不僅是他,連我聽了童阿姨說的話都要懵了。
隔了好久,白羊纔開口問道:
“一般人都會說「摒除雜念」,你爲何要說「摒除餘念」?”
“孩子,「雜念」就是「餘念」。”童阿姨耐心地解釋說道。
“既然「雜念」就是「餘念」,你又爲什麼要避開一個大衆常用的說法,而選擇這種罕見的說法?”
“孩子……當你接觸過許多的宗教之後,便會發現「雜念」這個說法並不準確,它要表達的含義不如「餘念」來的徹底。”
“那在你看來,「雜念」指什麼?「餘念」又指什麼?”白羊又問道。
我和江若雪在一旁逐漸插不上話了,白羊和童阿姨之間的交談正在向着奇怪的角度進發。
不……他們這似乎並不像是交談。
反而像是某種「論道」。
“孩子,你很有求知慾,這是個非常寶貴的品質。”童阿姨慈祥地對白羊說道,“從字面意思上來看,「雜念」指的是「不純正的念頭」,亦或者是「不好的念頭」。而餘念則並沒有表達此意,它指的是「其餘的念頭」,又或是「多餘的念頭」。”
“我不懂。”白羊說,“如果像你說的「摒除餘念」,意思便是「去除心中所有的念頭」,這樣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會成功?”
“「無慾無求」,不就是最大的成功嗎?”童阿姨說道,“這世上所有正在奮鬥的人,他們的最終目標其實都是爲了「無慾無求」,你相信嗎?”
“賺錢的人呢?”白羊問道,“所有想賺錢的人最終目標也是無慾無求嗎?”
“賺錢是爲了購買需要的東西,當賺到足夠多的錢,購買了足夠的東西,便也會無慾無求了。”童阿姨回答。
“享樂的人呢?”白羊又問。
“享樂的人是爲了享受更多的快樂,當他們得到了世界上所有的快樂之後便不會再想要享樂,隨後也會進入無慾無求的狀態。”
“那想要活下去的人呢?”
“都是一樣的,孩子。”童阿姨笑道,“如果真的「無慾無求」了,活着和死了也只是一種狀態而己。摒除雜念的人不會感到對死亡的恐懼,更不會感到離開人世的失落。”
“荒唐。”白羊說道,“一個人的心中若是拋棄了所有的念頭,那和一具屍體根本看不出區別,他什麼都不想要也什麼都不想做,如何還能稱作是個人?”
“孩子……”童阿姨的眼神在此刻帶上了一絲悲憫,“你之所以會這麼想……正是因爲你沒有辦法放棄心中所有的「餘念」,你也沒有試過「無慾無求」的狀態,自然不會理解。”
“我確實理解不了。”白羊說道,“如果這個地方所有的人都像你所說的沒有任何慾望,在我看來他們並不是超脫了,而是認命了。「終焉之地」的存在本身就是建立在錯誤和謊言之上的,對方越是壓迫,我們越是要反抗。”
“所以……這就是你放不下心中「餘念」的原因?”童阿姨又問道。
“是的。”白羊點點頭,“「雜念」我己經全都拋棄了,唯獨「餘念」不行,我需要留下一個最純粹的念頭來讓我前進。”
“哎……”童阿姨笑着搖搖頭,那表情居然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如果你是來幫我的,我會在未來的某一刻想辦法報答你。”白羊又說,“如果你是出於某種目的來勸我放棄的,建議你現在就走。”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又怎麼會勸你放棄?”童阿姨笑着搖搖頭,“我只是擔心你心中的「餘念」最後會化作「執念」,讓你在這如同地獄般的地方徹底瘋癲。就算你如此你也不會放棄嗎?”
“是的。”白羊點頭說道,“要麼瘋魔要麼毀滅,我恐怕只有這兩條路了。”
童阿姨搖了搖頭,再一次伸手放在了白羊的胸前,又說道:“孩子,如果你不能讓餘念「消失」,那就想辦法讓它「安定」吧。”
“安定……?”
“一個安定而強大的餘念,也足夠讓你走到最後了。”童阿姨說,“母神會護佑你的。”
“所以「母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白羊又問,“是你信奉的某種神嗎?”
“某種……?”童阿姨慈祥地笑了一下,隨後說道,“孩子,「母神」即是一切,她即是一切的開端,也是註定的未來。她存在於這片土地,也存在於外面的世界。”
“聽起來倒是無所不能,那她現在在哪裡呢?”白羊說道,“我如此輕視於她,她會出來懲罰我嗎?”
“怎麼會呢?”童阿姨說道,“我們都是「母神」的孩子,就算她真的對你所說的話不滿,也不可能會真的和你生氣,她愛着你,我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母神」的慈愛。”
白羊看起來對童阿姨說的話有點興趣,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童阿姨脖子上掛的兩串項鍊,目光再一次冷峻下來。
“你的「母神」知道你背叛了她嗎?”白羊又問。
“背叛……?”童阿姨被白羊的話逗笑了,隨後撫摸着脖子上的佛珠和十字架,“你說這兩個項鍊?這怎麼能算背叛?”
“忠臣不事二主。”白羊說道,“如果你想要在這裡宣揚你的「母神」,就不應該再信奉別的宗教。”
“可我們都是「母神」的孩子。”童阿姨又說道,“我說過「母神」即是世界上的一切,她同意這些宗教出現,那就證明她同意我信奉這些宗教。我只有信奉這世上所有強大的宗教,才能隱約地感受到「母神」的旨意……孩子……我並不是在背叛她,我是在想盡一切辦法來靠近她啊。”
“好。”白羊面色無奈地點頭,“你的邏輯自洽,我沒什麼可說的,但如果你的「母神」不能幫到我,對我來說她和街邊的屍體也沒什麼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