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只剩下諾雅和百里九兩人,孤男寡女,諾雅整個人被怒火包圍着,感覺不到絲毫的曖昧。
她緊緊地盯着面前這個被世人傳揚得十分不堪的男人,他依舊“深情脈脈”地望着自己,波光瀲灩的眸子裡清晰倒映着她的怒顏,沒有絲毫的霧氣氤氳。
他還在做戲,若不是適才被他緊勒的心口此時還有些隱隱作痛,諾雅差點都忍不住淪陷下去。
諾雅也開始演戲,壓抑怒火,粉墨完畢,向百里九綻放一個自認爲最甜美勾人的笑魘。
“九爺,我們的寶寶在踢我。”
“噗!”百里九極不給情面地失笑了:“娘子英明神武,懷的胎兒也是天才,三個月就能伸展手腳,練太極攬月手了。”
“他娘打個盹兒的功夫都能懷孕,他不是天才是什麼?”諾雅悄悄向着牀裡側挪一點,儘量遠離百里九:“更何況某些人真的欠揍,寶寶都迫不及待。”
百里九啞然失笑,得寸進尺,向着諾雅靠近一點,伸手去撩她身上的錦被。嚇得她攥緊被子一角,向牀裡瑟縮了一下,緊張地問:“你要做什麼?”
“放心,你如今有孕正是危險期,我什麼都不能做。” 百里九不懷好意地哄道。
諾雅忍不住咬牙切齒:“百里九,我鄭重告訴你,我沒有懷孕!”
百里九笑得益發邪魅:“那娘子的意思就是,我如今什麼都可以做,是嗎?”
諾雅氣憤地將拳頭握得緊緊的,恨不能一圈揍扁了他那張如花似玉的臉:“我的意思只是說,大夫胡說八道,我壓根就沒有懷孕。”
“我是孩子的爹,你有沒有懷孕,我比大夫清楚。”百里九“嘿嘿”一笑,一把掀開了蓋在諾雅腿上的錦被。
諾雅正想將腿蜷縮回來,反被他一把握住腳踝鉗制住。
“別動!”他低聲道,帶着毋庸置疑。
諾雅就愣了一下,見他袖口一抖,一個瓷瓶從袖子裡滑落出來。
百里九鬆開手,將她的褲腿小心翼翼地捲上去,諾雅的臉瞬間就紅了,火燒火燎:“你要做什麼?”
“你就不能老實一會兒?”百里九不耐煩地道:“你膝蓋上面的傷還沒有清理好。”
諾雅纔想起自己膝蓋上有傷,低頭去看,就又有一些羞窘。
她細膩若瓷的小腿上,隱約可見幾條粉紅色的傷疤。應該是有幾年了,逐漸轉爲粉紅色,不仔細看不太顯眼,但是也算是白玉微瑕。
諾雅不知道究竟自己爲什麼會突然講究起外表,好像很不想讓百里九看到自己這些醜陋的地方,所以身子一僵,有些緊張。
百里九卻是視若無睹,全神貫注地看着她膝蓋上的傷口,從一旁取乾淨的帕子,用熱水打溼以後,仔細地清理上面殘留的血漬。
“我自己來!”諾雅伸手去奪百里九手上的帕子。
“你就老老實實地呆着,安生養胎就是,這些事情自有爲夫效勞。”百里九頭也不擡。
諾雅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了,忍了再忍,逐字逐句地道:“我最後再說一次,我沒有懷孕!”
“我說你懷了就是懷了。”百里九拔開手裡瓶塞,將藥粉均勻地抖在諾雅傷口上。
突如其來的劇烈燒灼感使諾雅將即將出口的髒話嚥了回去,忍不住痛呼出聲,額頭上的汗珠也滾滾而下。
“我以爲你一點也不怕疼呢。”百里九調侃:“一點也不像個女人。”
林諾雅緊咬着牙關,不讓自己在他面前示弱,腿卻實在忍不住痛得蜷縮起來。
“你確定手裡拿的是創傷藥,而不是辣椒粉?”
百里九嘻嘻一笑:“貨真價實,十劑湯的祖傳藥方。”
“你們兩人是串通好的?”林諾雅後知後覺地問。
“串通?真難聽。”他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裡掏出乾淨的紗布,繼續給諾雅包紮。
“狼狽爲奸?一丘之貉?沆瀣一氣?還是蛇鼠一窩?
也是我笨,他十劑湯作爲將軍府的大夫,無論病情輕重,他都能藥到病除,怎麼可能是庸醫,連個喜脈都把不準呢?”
百里九笑得奸詐:“娘子果然冰雪聰明。老湯說給你開的藥一會兒就送過來,你乖乖聽話,保證十劑藥下去,胎兒跟鐵打的一樣壯。”
林諾雅一臉黑線,認命地道:“有什麼陰謀詭計,起碼應該讓我知道吧?否則我一個不小心,滑胎了怎麼辦?豈不砸了十劑湯的金字招牌?”
百里九將她的傷口包紮好,笨拙地比劃半晌,纔在上面繫了一個醜陋的蝴蝶結:“好久不給姑娘們繫腰帶,竟然忘記怎樣打結了。”
諾雅撇撇嘴,不屑地“嘁”了一聲,褪下褲腿,繼續追問:“或者我對於你來說,有什麼利用價值?”
百里九上下打量她一眼,一臉嫌棄:“你想多了,女人對於九爺我來說,只有一樣利用價值,你還不夠資格。”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諾雅一時氣結:“那你爲什麼竟然花費一千兩銀子爲我贖身?”
“不要自作多情,我花一千兩銀子只是因爲我九爺娶進門的女人必須值一千兩,否則傳揚出去,我豈不惹人恥笑。至於你個人嗎,一文不值。”
一個枕頭瞄準了百里九的臉飛過去,百里九伸手輕巧地接住了,站起身來,斂了笑容。
“你得罪了秦尚書和安侍郎兩人,又惹惱了我老孃。我奉勸你,這幾日你就安心在一念堂養胎,不要四處惹事生非。九爺我要去安慰那些芳心破碎的美人兒,沒有時間搭理你。”
說完,站起身來,打開房門走出去。
這一回合,林諾雅完敗,敗得挺慘,火冒三丈,還又無處發作。
所以某人心情很好,嘴角也噙了笑意。
十劑湯就等在院子外面,看見百里九笑着走出來,滿面春風,有點意外。
“老湯頭,你怎麼還沒走?”
十劑湯向着百里九拱拱手:“我不知道該怎樣給林姨娘開這藥方,特意留下來請示。”
百里九漫不經心地擺擺手:“隨便開就是,哪怕你開十劑毒藥也沒事,反正她也不會喝。”
老湯頭苦笑道:“不是這個意思。”
百里九腳下微頓,然後仍舊不停留,繼續往前走。
“你看着辦,名副其實的保胎藥最好,反正喝了死不了人就行。”
“我剛纔給林姨娘號脈,發現她的脈象很奇怪。”
“奇怪?什麼意思?”百里九回過頭來。
“林姨娘的脈象特別亂,”十劑湯沉吟片刻繼續道:“打個比方來說吧,林姨娘的脈就好比是一截底部封死的竹筒,她身體裡有一股氣流在不停地左衝右突,到手腕位置的時候戛然而止。”
百里九微蹙了眉頭:“你就直說是什麼病,別咬文嚼字的,聽着彆扭。”
十劑湯搖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你十劑湯都診斷不出來的病症?”
“我只是倉促間搭了一下脈,根本就沒有來得及仔細檢查。後來看你的眼色,就沒有靜心診斷了。”
“那依你看,可有性命危險?”
“這個說不準。因爲如果氣流足夠大的話,竹筒是完全有可能被炸開的,更何況區區血脈?”
百里九不再說話,低頭沉思片刻,方纔扭過頭去惋惜地道:“可惜了。”
十劑湯見他轉身要走,急忙問道:“可是,她那裡難道要一直這樣隱瞞下去嗎?”
百里九知道他問的是諾雅:“你覺得秦寵兒與安若兮兩個人會允許她平平安安地懷胎十月,誕下嬰兒嗎?”
十劑湯一愣。
“我不過是找點事情,加重她在府裡立足的秤碼而已。這樣又可以轉移秦、安兩人的注意力,一舉兩得。
你新收的那個女徒弟不是在她跟前伺候嗎,告訴她,一定要多注意她平日裡的飲食,別遭了算計。”
十劑湯一一點頭應下,目送着百里九出了院子,又見他折返回來,叮囑道:“回頭你找個藉口,給她好好檢查一下吧。不過,你要小心吃虧,這丫頭有點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