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的可不是什麼做人兒媳的規矩,就憑她還不配!我教她的是做人的基本禮義廉恥。”
老夫人見到自己的兒子,臉色柔和了一些,語氣仍舊生硬,餘怒未消。
“老孃消消氣,你看你皺紋都多長了好幾條,不漂亮了。”
百里九嬉皮笑臉地湊到跟前,伸手去撫老夫人心口:“你若是生氣,打也好,罵也中,罰她跪上個十天半月,實在不行,眼不見爲淨,將她索性趕回一念堂。可莫動不動給自己找氣生。你說你可以生龍活虎生娃娃,可就是不能生病生氣。”
百里九的胸前立即被老夫人嗔怒地搗了一拳:“我最後悔的就是懷胎十月生下你,如今天天生一肚子的氣。我早就說青樓裡的女人要不得,會敗壞我將軍府的門風,你執意妄爲,如今可熱鬧了?”
老夫人的怒火明顯被百里九插科打諢消了不少,百里九向着老夫人跟前的婆子使了一個眼色,婆子立即會意,上前攙扶了老夫人。
“這會兒太陽落下去,起了寒風了,趕緊讓九爺回屋裡暖和吧?”
百里九縮着脖子,誇張地做出畏寒的樣子:“吹了涼風,好像酒勁都涌上來了,頭疼得緊。”
老夫人就有些心疼,連聲吩咐婆子趕緊備暖茶,牽起百里九的手往屋裡走。
林諾雅見希望泡湯,有些喪氣,就想站起身來回一念堂。
還未起身,老夫人就猛然回過頭來,怒聲呵斥:“給我老老實實地跪在院子裡,哪裡也不許去,什麼時候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再起身說話。”
百里九也扭過頭來,衝着諾雅眨眨眼睛:“就是,罰她跪個一天一夜,長長記性,省得老是惹您老不開心。”
跪着?還一天一夜?
林諾雅恨不能脫下自己腳上的鞋丟到百里九那張令人厭惡的臉上。你倒是跪下來試試,看看這“膝蓋跪碎瓷”的滋味好不好受?
百里九的臉仍舊還在抽筋,對着林諾雅擠眉弄眼,滿是得意。
諾雅火冒三丈,一股無名火直衝頭頂,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這廝竟然這樣記仇,睚眥必報。自己不過是頂了兩句嘴而已,至於這樣折磨自己嗎?
諾雅氣得頭暈,然後果真就身子一歪,向着一旁“暈”了過去。
院子裡有下人一聲驚叫,剛剛踏進門檻的百里九重新被成功地吸引住了腳步。他腳下一頓,望着歪倒在地上,姿勢極其不雅的林諾雅微蹙了一下眉頭。
“哼!這樣會做戲,果然是狐媚子。”老夫人鄙夷地哼了一聲。
百里九卻鬆開了攙扶老夫人的手,風風火火地跑到她跟前,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靠在臂彎裡,滿臉焦急。
諾雅渾身不自在,恨不能立即彈跳起來,逃離魔爪,一本正經地告訴他百里九:“我沒事,你只要放我回一念堂,睡一覺就好了。”
她還猶豫着未做出決定的時候,百里九已經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來人吶,趕緊傳大夫,林姨娘流血了!”
諾雅的手不禁一抽,緊閉的眼角也忍不住抽搐了兩下,不過是膝蓋被扎破了而已,你至於這樣緊張嗎?好像多寶貝我似的。
她的腦子還沒有運轉過來,百里九已經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趁機捏她的臉:“諾兒,你醒醒!”
諾雅的臉被他捏得生疼,心裡惱怒,悠悠地“醒轉”過來,張嘴抗議。“我”字還沒有出口,她就感到頸間一麻,遭了百里九暗算。
她陷入昏迷之前,最後聽到的一句話是百里九兔死狐悲的哭嚎:“諾兒,你挺着,千萬不能有事啊!”
我裡個去!他是要殺人滅口了嗎?
這是諾雅最後的意識。
半昏迷中,她可以感覺到身邊圍攏了許多的人,吵吵嚷嚷得熱鬧。她的手始終被一雙堅實有力的大手包裹着,掙脫不開。
逐漸,她就不再反抗,感受着那雙手傳遞過來的溫暖,徹底淪陷。
再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諾雅只感到兩個字:舒服。
就好像是美美地睡了一覺,精神飽滿,通體舒泰。她賴在柔軟溫暖的被窩裡,眼睛都不想睜。
屋子裡有安神香的味道,雖然不是太濃郁,但是諾雅能夠分辨得出來,那是極爲昂貴的一種薰香,安神靜氣。
她向着被窩裡縮了縮,然後舒服地翻了一個身。
“醒了醒了!”有人激動地叫,然後又壓低了聲音:“姨娘沒事了。”
諾雅腦子疾速運轉,纔想起昏迷以前的事情。猛然睜開眼睛,卻見四五張面孔齊齊地湊近到自己跟前,桔梗,紀婆子,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夫模樣的人,還有最欠揍的一張臉——百里九。
百里九撥開圍着的衆人,坐到牀沿,滿臉急切地緊盯着諾雅:“諾兒,你沒事了吧?嚇死爲夫了。”
這又是唱的哪一齣?諾雅有些疑惑,黃鼠狼給雞拜年?
“謝天謝地,你和孩子都沒事,否則爲夫豈不難辭其咎?”百里九捉着諾雅的手,溫情脈脈。
什麼?孩子?諾雅一驚而起,什麼孩子?
諾雅還未問出口,百里九已經將她一把摟進懷裡,鉗制得死死的:“我就說前些時日,你身子不適,好像是害喜的症狀。讓你早些找大夫診斷,你還怕羞不肯。以後可不能這樣諱疾忌醫。”
諾雅一頭霧水,分辨不清狀況,懷疑這百里九吃錯了什麼藥,胡言亂語。偏生又被他摟得緊,話也說不出來。
“就是,林姨娘,這懷孕可不是玩笑,今日如若不是九爺緊張你,你腹裡的胎兒恐怕難保。”
那大夫模樣的人語重心長地道。
胎兒......林諾雅感到頭頂天雷滾滾,自己什麼時候有了身孕?她一時間有些蒙,癡癡傻傻地反應不過來。
難不成自己在失憶以前,就已經跟百里九不清不楚?所以百里九在第一眼見到自己的時候,纔會二話不說,跑到老鴇那裡給自己贖身?並且不惜花費了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
極有這樣的可能。
唉,不對!林諾雅猛然想起來,自己癸水一向是正常的,壓根不可能懷孕!
林諾雅費力地掙脫開百里九,張口欲辯駁,又被他一把捂了嘴:“諾兒,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有我。”
“狗屁!”她費勁地掰開百里九的手,從牙縫裡勉強擠出兩個髒字:“誰懷孕了?”
百里九一本正經地望着她:“諾兒,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你害怕長幼有序,一旦生下的是長子,會破壞府裡規矩,所以不願意將你懷孕的事情張揚出去。
放心,諾兒,他既然是我百里九的第一個骨肉,我百里府肯定不會薄待。你安心養胎,不要顧慮太多。”
一旁的桔梗瞬間被百里九對自家小姐的濃情蜜意完美收買,她適時插言:“小姐,您已經有了身孕,可玩笑不得。桔梗一直就奇怪您看起來好好的,怎麼會經常無緣無故地暈眩呢?”
百里九一聽,又緊張起來:“大夫,你可要給諾兒好生調理身子,千萬馬虎不得,人蔘靈芝庫房裡儘管拿就是。”
那大夫立即一口應下來:“九爺放心,我十劑湯藥下去,保證林姨娘生龍活虎的。”
“十劑湯?”林諾雅忍不住驚呼出聲,怪不得會有這樣的烏龍,這樣的庸醫給自己診斷,不誤診纔怪。
那大夫聞言卻是興奮起來,激動地問:“林姨娘以前竟然聽過老夫的名號?”頗有點沾沾自喜。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林諾雅咬牙切齒地問:“你確定我是懷孕了?”
十劑湯信誓旦旦:“姨娘您已經有了不足三個月身孕,而且氣血不足,經常會導致您手腳痠軟,頭暈目眩,心慌氣短,老夫說的可是實情?”
症狀倒是完全吻合,林諾雅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就對了!”十劑湯搖頭晃腦地得意道:“老夫行醫幾十載,不需望聞問切,單看你的臉色也能診斷個**不離十。”
“哼,做出這樣有傷風化的事情,還有臉振振有詞地說什麼自尊自愛!”冷不丁一聲嘲諷,含着怒氣。
林諾雅擡起頭來,才發現老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背光而立,看不清臉上什麼表情。
“老孃,你天天催着我成親生兒子,如今我一舉兩得,終於如了你的願,你怎麼還陰陽怪氣的?”
百里九不滿地道:“現在諾兒身子還不好,你就不要這樣刺激她了,一會兒我自然會跟你解釋。”
老夫人餘怒未消:“跟我解釋?我看你怎麼跟秦尚書,安侍郎交代!”
說完憤憤地轉過身,拂袖而去。
百里九揮揮手,桔梗,紀婆子和十劑湯也識相地退了出去,桔梗走在最後,聰明地掩了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