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靜思的意思,自然是讓他繼續睡那夢枕石,看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夢了。
樑靜語望着他,搖了搖頭。又目視孟哲,孟哲會意,當下將方成信的死,和聽到的東方世家代代自殺的故事講述了一遍,樑靜思瞪大了眼睛,只是不信,說道:“怎麼會,我不是也做了這個夢麼?我也沒自殺的念頭啊?”
孟哲道:“這或許正是因爲你沒把整個夢做完的原因,東方世家的代代自殺,我們可以歸之爲傳說,但我朋友的自殺是我親眼所見的,所以希望你慎重!”樑靜思皺眉道:“你朋友自殺,未必等於我會自殺,不行,一定要讓我把那個夢做完,我一定要解開這個秘密!”
他聲音越說越大,站起來走了兩步,又說道:“不行,一定要做完夢再說,哪怕就是真的會自殺,爲科學獻身又有什麼不值得的!”一副再無法忍受的模樣,那模樣似乎不把夢枕石給他,就要撲上來搶奪了。
樑靜語見情形不對,撲了過去,一把扭住了他,說道:“哥,快醒醒,不就一個夢嗎?你幹嘛這麼當真?”樑靜思道:“可阿語你也知道,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夢,不行,你得讓我做完,我不怕獻身!”樑靜語大聲道:“哥,你可以爲科學獻身,可大嫂的丈夫、爸媽的兒子、我的哥哥,你也讓‘他’爲科學獻身麼?”
樑靜思一呆,神色忽的充滿痛苦。大聲喝道:“我只屬於我自己,我誰也不屬於!”樑靜語看着他,不禁呆住。
孟哲望着他,卻忽的體會到了他此時的痛苦:這是一個親情血濃於水的國度,“可憐天下父母心”,可以說,這個國度是世界上最富於父母關愛,也最富於親情的國度。無論我們做什麼事,總是有那麼的顧慮。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中長大,不能感受到這份愛的,不會顧及到這份愛的,畢竟是少數。
而這種關愛又給多少的理想青年帶來阻擾?做父母的一手將孩子帶大,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輩子平平安安,安安穩穩,最好喝口水都是他們自己嘗上一口。卻殊不知在風尖浪口拼鬥,成也罷,敗也罷,終是轟轟烈烈一場,這纔是熱血青年的理想。而每每這個時候,父母一句經典的“二十多年我白養你了!”又葬送了多少熱血青年的理想?
孟哲不禁想起了那顧着母親而不敢去刺殺滿清大臣的周樹人,想起了苦苦阻擾陳喆(瓊瑤)與他國文老師戀愛的父母,其實陳喆的父母是出於自己的名聲考慮麼?絕不是,他們就是真心的爲着自己女兒,孟哲不禁又想到了自己……
而樑靜思臉上的痛苦,無疑就是屬於這一種,他想爲科學不顧一切,然而卻不得不面對重重的顧慮。除了父母,更還有妻子,妹妹。孟哲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就是屬於自己的,如果真的下定決心去做,大家還是會支持你的,但關鍵是,你能下定這個決心麼?”
樑靜思看着他,這下輪到他自己呆住了。孟哲又道:“一個真正的孤兒,哪怕他就是名滿天下,他最想的其實還就是一個普通的家;但相反的,世界上許多想做一番大事的人,許多時候,又恰恰都希望自己是孤兒……孤兒不孤兒,當然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如果你下不了決心,那還是面對現實吧!”
樑靜思怔了片刻,輕嘆了口氣,情緒寧定了下來。
兩人聽他嘆氣,都鬆了口氣。樑靜語初聽孟哲的話,不禁嗔怪,但見樑靜思寧定下來,不禁欣喜。
樑靜思苦笑幾聲,半晌道:“妹子,可是你不讓我好好研究一番的話,哥只怕也別指望能睡個好覺了……”樑靜語道:“我幾時說了不讓你研究了,只是等過了這個難關再說,至於那個夢,還有一個關鍵人物,我們要先把他找到,瞭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再說!”
樑靜思看着這陣勢,怎麼說都不可能再睡那個夢枕石繼續那個夢了,聳聳肩,無奈一笑。
放好贗品之後,三人便出了地下室,當面對外邊的陽關時,不由得都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樑靜語偷偷在孟哲耳邊說道:“不錯,挺能講大道理的嘛!”孟哲感覺到她氣息吹過耳畔,心中一蕩。
又想起了方成信來,心想這第一個夢雖到最後說到了我們都可以回去,但僅僅這個,只怕還不足解釋他自殺的原因,忽的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那個主持人的話來:“原因前面五次會議已說得很清楚了……”孟哲心道:“這該是第一個會議吧,後面的四次會議又是什麼呢?”
莫說樑靜思,就是他自己,都幾乎難於控制自己,要去睡那個夢枕石了。
但一切只有等魚兒上鉤,等救出方恆再說了。
一切安排妥當後,樑靜語出於對他哥哥的不放心,通過他父親樑局長,將樑靜思強行發配回家。接着,樑靜語安排人在報紙上刊登消息,以孟哲的名義說有一古老世家的的神秘古石出售云云。
一切就緒,就等魚兒上鉤了。
一天過去,沒有動靜。
兩天、三天過去,還是沒有動靜!
幾天裡平平靜靜,大家都多少的鬆懈了下來。孟哲和樑靜語兩人就這麼從早到晚呆在一起,要不惹出些風波來是不可能的。彼此又不是上下級的關係,說話更沒有顧忌,兩人照例的笑罵扭打。扭打孟哲照例是扭不贏的,反正拳來胸受,爪來股受,倒也是別有滋味,樂在其中。
這一日兩人調笑時,孟哲又是被樑靜語幾乎狠揪了幾把,好不沉重,孟哲只感覺肉都被揪下幾塊來。樑靜語又道:“對了,你不是會彈吉他麼,什麼時候帶吉他來給我彈奏幾曲!”
孟哲摸着屁股,餘怒未歇,怒道:“彈什麼彈,我賣身不賣藝!”
樑靜語一怔,隨即再如何強忍,還是笑了出來,按住腰,笑得俯下身去。孟哲見她笑得開心。氣也就消了。
當日下午,孟哲想着樑靜語,細細回味幾日裡和樑靜語的言談笑罵,只覺一言一笑,皆有趣味。當下還是忍不住想給她高歌一曲,偷偷離了西山別墅往自己的租房趕去,心中也頗爲奇怪:“這女妖怪不就長得漂亮,我只想在她身上解決處男問題而已麼?我又多想什麼?”
方出得別墅不是很遠,只聽得後面一個聲音道:“你去哪呢,等等我!”
正是樑靜語的聲音,孟哲回過頭來,只見她小跑追了過來,孟哲道:“我去拿吉他呀,你也要去嗎?”樑靜語笑着不答,忽然腳下似乎絆倒了什麼,一個趔趄,撲倒在了地上。
孟哲一驚,趕忙跑了過去,樑靜語這一跤摔得似乎着實不輕,伏在地上起不來,嬌聲道:“好痛,你給我揉揉!”
孟哲聽着她撒嬌的聲音,熱血上涌,說道:“在哪裡,是這嗎?”又握住她細嫩的腳,更是神魂俱醉,忽的想起《倚天屠龍記》中的情節來:張無忌和趙敏的愛情,就是從那一雙腳開始的。孟哲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這個時候,當然不會注意到有一個腳步聲悄悄的走到了自己背後了!
孟哲一邊毛手毛腳的給她揉了起來,一邊還埋怨道:“你呀,怎麼也不小心點!”
忽的覺得不對:“樑靜語是散打好手,在博物館的高樓上跳下來都沒什麼事,怎麼忽然摔跤,還摔得這麼重!”他和樑靜語約定的口令當即脫口而出:“李白乘舟將欲行……”
“砰”的一聲,孟哲腦袋上捱了重重的一下。
背後那聲音冷笑道:“‘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這時候倒還有興致吟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