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還只知道在那一個勁地哆嗦呢,你剩餘那幾個手下可就都活不了了喔。”艾爾文平靜說道。
勢捌是真的怕了,他知道艾爾文說這話不是在嚇唬人。於是他艱難地撐着地想站起身來。
艾爾文雙眼一瞪,意思勢捌坐在地上說就好了,沒必要起身了。
很簡單,這不是一場平起平坐的對話。
“人啊,什麼時候該站着,什麼時候該坐着,什麼時候該蹲着,什麼時候該趴着,都是有講究的。”艾爾文淡淡說道,“本來你在那坐得好好的,現卻只能在這蹲着。其原因就是你不懂這個道理,明白嗎?”
勢捌連連點頭,不敢回話。
“你是要找我們加入你這傭兵團?”艾爾文看勢捌這話都說不清的樣子,索性自己開口了。
“是是。。。”勢捌趕忙點了幾下頭,腆着臉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可仔細一想好像哪裡不對,連忙改口道:“噢,不不不,我們這兒。。。哪哪裡配得上您二位。”
“加入就算了吧,”艾爾文蔑然一笑,沉吟一下後接着說道:“要不。。。你就跟着我混吧?”
勢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本來今天他是想邀請艾爾文參加自己的傭兵團的,沒想到眨眼間自己就要成爲人家的手下了,人生就是如此的荒誕。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一時間無法接受,接受這種身份上的轉變。
勢捌那幾個還活着的手下,齊齊看向勢捌,在等着他的決定。
艾爾文掃了一眼他們,心下詫異這幾個到還是挺忠心的,那表情一看就是因爲老大受了羞辱而心有不甘。甚至這時候如果勢捌要暴起和自己拼命,他這些手下會毫不猶豫地舍了性命追隨他,艾爾文這般想道。
“你。。。不會以爲我是在跟你商量吧。”艾爾文歪了下腦袋,深深地看了一眼勢捌。
勢捌當即嚥了口口水,明顯感覺到了艾爾文語氣裡的威壓,他低頭瞟了一眼那流淌到地板上的腦漿,反胃之感涌到喉間。
他環視一圈手底下這幾個出生入死的兄弟,看着他們臉上的不甘與惶惶,心裡是既欣慰又擔憂,他是真的怕艾爾文再對這些人出手,於是輕輕嘆息一聲,垂下頭,半跪下來。
“我等願意追隨您。”勢捌終於把話說了出來,那排山倒海而來的羞恥感在襲擊了身心的每一格方寸之後,那些有的沒的包袱卻在一瞬間消散了,人也解脫了,輕鬆了不少。
“原來要放下尊嚴,是這麼容易地一件事情。”這位蒙騎傭兵團的團長心下如此自嘲道。
“唉。。。”方纔要動刀砍過來的那名手下,見到自己的老大已然如此,長嘆一聲,咬着牙一拍大腿,也半跪下來。
雖然勢捌這些手下不那麼情願,可還是相繼朝着艾爾文半跪下來。
艾爾文見到如此情形,面色如常,徑直走到勢捌身前,一把將他扶起。
“跟着我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艾爾文說着一道魔法從指尖噴出,把弛鞎身上一層厚厚的寒冰給驅散了,這傢伙被奧妮安的魔法凍到現在了。
然後艾爾文轉過臉來看着勢捌,上眼瞼的弧度平成一道冰冷的直線,“相信我,這可能是你這輩子做的最英明的一個決定。”
勢捌被艾爾文這眼神嚇得退了半步。
然後他看着艾爾文那逆光中的背影,越走越遠。
“等着吧,你們很快就要派上用場了。”
艾爾文甩下這句話後,就在那絕麗女子的陪同下,一道出了這間酒館。
那十幾顆滾落在地的腦袋,依舊唐突地望着這來去匆匆的二人。
弛鞎怔怔站在原地,不知自己是否應該追上去說些什麼,可又要說些什麼呢?那陽光拉扯開的距離,可能是一輩子無法企及的,自己這輩子都追趕不上了,還追什麼呢,他暗想着。
他轉而拍了拍身側勢捌的肩,雖然他剛纔一直被“冰”着,但是場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還是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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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巧遇有很多種,尤其是在人們層出不窮的假想裡。
如奧內茵伯爵的三女兒菲婭,那日茶會過後,總是抓心撓肝地想着那男子英挺的身影,想着他正邪難辨的容顏,她期待着什麼時候能與他再“巧遇”上一次。
如葵傾,正在贊茨城的各條大街上搜羅着艾爾文的蹤影,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在一個轉角撞了某人一個滿懷。
即便艾爾文還沒到大魔導師的實力,但還不至於走路能走到人家的懷裡,不可能這點防範能力都沒有。
主要是因爲他在安撫奧妮安的情緒,沒注意那麼多罷了。
方纔兩人從那酒館出來,艾爾文就一直在想着法逗這佳人開心。畢竟對一位公主而言,長這麼大,還沒受到過這般無禮的待遇呢。所以也難怪奧妮安痛下辣手,當場殺了這麼多人了。
按說艾爾文曾經對她做的可算是還要過份,可在人家姑娘心裡,這哪能比嘛。
“哎喲!”葵傾惱了一聲,跌坐在地,顯然是沒撞過艾爾文。
小姑娘一臉震驚地仰看着那男子,臉上表情變幻,似嗔似怨,似喜似憂,而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那眼淚珠子簌簌而落。
“葵傾小妹妹!”艾爾文見到這摔到在地的姑娘,瞪大眼睛反覆看了兩眼,繼而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
奧妮安本來心緒不佳,一看是葵傾這小姑娘到了,心嘆:“得,今天是真不應該出門的。”
“不過既然這小妮子來了,那我身旁這人的燃眉之急也就解了。”想到此節,奧妮安的心情倒是舒緩不少。
“來來來,我攙你起來。”艾爾文笑着道。
可葵傾一把拍掉艾爾文伸過來的手,哭得越發大聲了,讓街上的行人們見了還以爲艾爾文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呢。
這下艾爾文有些不知所措了。
還好小姑娘哭過一會之後,情緒總算穩定下來了。她怔怔地望了艾爾文兩眼,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步猛得鑽進艾爾文懷裡,拿起小拳頭就瘋狂地抽打着某人的胸口。
艾爾文疼得嘶了口氣,然後無奈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奧妮安。
而流亡公主則是挑起眉,清冷地瞥着他,好似在問──這麼小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
艾爾文再怎麼“來者不拒”,對葵傾還是要“網開一面”的。他是真的真的只把這小姑娘當妹妹來看待的,即便葵傾生得眉清目妙,一看將來就是個大美人兒。
葵傾對着艾爾文撲打了一會,終於停了手,不再有所動作,安靜趴在艾爾文溫熱的胸膛,聽着那心跳聲,臉紅耳赤起來。
奧妮安看着葵傾那小姑娘家家嬌羞的神情,惱恨得在艾爾文腰間狠狠擰了一把。
“嗷嗚!”艾爾文狼嚎一般地慘叫一聲。
葵傾看到艾爾文如此作怪,破涕爲笑。
她靜靜瞧着艾爾文,似有千言萬語,可萬千情愫卻在不言之中。彼時縈繞心間的沉沉憂抑,此時被對於命運善待的感激所取代,彷彿只要眼前之人安好,牽腸掛肚的種種,都不值一提了。
“公主姐姐,我知道艾爾文大哥他喜歡你,可是這不妨礙我喜歡他,對吧?”小姑娘轉過臉來看着奧妮安,嘻嘻一笑,調皮地說道。她也知道自己正佔着人家正主的便宜,總不好一聲招呼都不打吧。
“小妹妹啊,你要這麼喜歡這無賴的話,那姐姐就讓給你好了。”奧妮安撫額笑嘆道,倒是大方的很。
“好嘞。”葵傾得意地笑起來。
奧妮安看了艾爾文一眼,意思她先回去了。
倒不是她真的想要把艾爾文讓出來,而是奧妮安心裡清楚,艾爾文一會有事要與葵傾商量。對於艾爾文這人有多現實,奧妮安比誰都清楚。
待奧妮安走後,艾爾文與葵傾找了一家幽靜的畫材店聊起了近日來發生的事。一路上小姑娘一直夾着艾爾文的手臂,捨不得放開。
這家店艾爾文來過幾次了,客人不多,掌櫃又喜歡躲在閣樓心無旁騖地畫畫,故而此處倒是個聊天的好地方。
等兩人各自繪聲繪色地講完山中變故之後所發生的事,都不禁要驚歎於對方的詭奇經歷。
雖然葵傾已經從“絡黛”那邊知道個七七八八了。
那日在與雲漠煙交易完之後,葵傾一行人就在馬德拉等着消息,不曾想沒出幾日納祁長老那邊真的有消息傳過來了,說艾爾文人在伯爾公國的贊茨城,還成了名噪一時的畫家。
得到消息的當日,葵傾就領着衆人橫穿沙漠,直接往東北面的伯爾公國來了。
如葵傾想的那般,那八十萬盧尼沒在空艇上,出沙漠之行也就非常順利,沒遭遇任何阻攔,一行人很快就趕到了贊茨城這邊。
“我是真不知道艾爾文大哥您還會畫油畫呢。”葵傾半開玩笑半佩服地說道。
“唉,我那些盧尼全在空艇上,到了北方後身無分文,不得找個謀生的手藝嘛。”艾爾文無奈嘆道。
“可是大哥,你這手,畫畫的時候不影響嗎?”葵傾心疼地看了一眼艾爾文手上那道貫穿掌心的傷口。
“稍微有點抖,不過還能剋制。”艾爾文自己也攤開手掌來看了看,心想着:“艾頓這個仇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報了,可真要這麼想的話,那有的是仇等着自己報呢。”
“對了,你真的把那些落晶賣了八十萬盧尼?”艾爾文還是有些懷疑。他怎麼也不相信那幾箱子東西能賣出這麼高的價錢來。
葵傾看着艾爾文蹙着思索的樣子,以爲他是在生她私自處置那批落晶的氣,趕緊問道:“大哥,你是不是在怪我擅自做主,就這麼把那些落晶給賣了。。。”
“怎麼會呢,那些東西我本來還愁着怎麼出手呢,小妹妹你幫我解決了這麼大個難題,賺了這麼大一筆盧尼,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呢。”艾爾文笑着安慰道,而後湊到葵傾耳邊悄悄道:“說實話,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八十萬盧尼放一塊是什麼樣子呢。”
“再者說了,那個‘雲漠煙’那麼危險的話,若不是小妹妹你當機立斷、有勇有謀,那一空艇的人可能都要命喪沙漠了。”
“也難怪她敢在那大山脈南北往來呢,沒這點道行哪行啊。”艾爾文看了葵傾一眼,心中如此嘆說道,眼神裡不自覺地閃過一絲柔惜之色。他知道以葵傾這個年紀,能有這個膽色魄力,且與那“絡黛”組織關係匪淺,定然不是個簡單人物,想必有她的故事在。
當時在特瓦德丹他還沒想到這小丫頭如此殺伐果斷。
不過說實話,艾爾文確實有些遺憾來着。他還是想研究一下那些落晶的,畢竟那玩意和時空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