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彼此心裡想什麼再清楚不過,丁小年這樣不尋常,很不尋常,別看這個胖子被李念所鄙視,但心態很好,要不然也不能每次尚揚在一邊拼命,他能心安理得的坐在一旁吸菸看戲。
能讓他態度如此反覆無常,絕對出了很大的事。
丁小年長大嘴巴,眼睛像是假的,鑲嵌在眼眶中,一動不動。
尚揚越發詫異,難道是他聽錯了。
所以又補充一句:“就在幾天前,馮玄音和周騰雲一起來找我,一人想要司機,一人想要秘書,思來想去後,覺得還是跟在周騰雲身邊更穩妥,勞務合同已經簽訂,這幾天也在駕校練車,有問題?”
丁小年沒有迴應,一動不動。
已經沒有光澤的臉蛋上,更是散發出一層死灰,不是絕望,猶如前方有一團無法抗拒的滾滾黑雲正在襲來,無法躲避、無法抗拒、只能聽天由命,又必然得接受它正在襲來的現實。
坐在沙發上的尚揚也變得冷靜。
一定是沒聽錯,可在心中想了想,丁小年與周騰雲之間不可能發生交集,天上地下雲泥之別,說的難聽點,這類小嘍嘍貨色人家也根本不看在眼裡,可他爲什麼會如此反常?
嚴肅道:“究竟怎麼了?”
丁小年回過神,深吸一口氣,愁眉不展,沒有迴應,只是從地上坐起來,坐到沙發上點起煙,一支接着一支的吸,仔細看,能看出他夾着煙的兩根手指還在輕微顫動,整個人再也不是被“榨乾”之後的行屍走肉,看起來就知道內心、大腦都在急速運轉當中。
尚揚也在心中思考。
突然想起一種可能性,當日是馮玄音和周騰雲兩人爭奪,也就說明兩人之間並不和諧,具體是什麼無法分辨,首先把倆人設定爲敵對態度,那麼丁小年一定是從馮玄音那裡聽到了什麼,不出意外,是要針對周騰雲,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如此態度。
一旦馮玄音和周騰雲之間爆發矛盾。
丁小年是馮玄音陣營。
自己是周騰雲陣營。
存在敵對關係,那麼自己和丁小年也就是敵對關係,只有這樣才能讓他這般。
“馮玄音要對周騰雲下手?”
尚揚還是不敢確定問道,惠東市自從孫二爺鋃鐺入獄,已經沒有爆發過大規模爭鬥,馮玄音也不傻,旁邊還有一個李振乾虎視眈眈,當年也是李振乾把孫二爺弄進去,三角關係很穩定,在任何一家沒有獨吞兩家的能力時都不會輕舉妄動,況且馮玄音想要集火,也應該找李振乾同歸於盡纔對。
丁小年吸菸的動作一停。
先是點點頭,隨後又恍然搖搖頭。
“是也不是?什麼意思?”
尚揚被他的動作搞得有點蒙。
丁小年把手中半截煙掐滅,憋了半天,開口道:“有些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就像魔術,看到的是一束玫瑰,實質上可能是一朵蒲公英!”
“放屁!”
尚揚被他的態度給弄火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趕緊的,到底發生了什麼,究竟是不是馮玄音要對周騰雲下手!”
丁小年倒沒在乎他的態度,向後一靠,又嘆了口氣:“馮玄音不簡單,很不簡單,時至今日說她是武則天轉世我都信,是不是要對周騰雲動手我不知道,但如果哪天周騰雲突然跌落神壇了,我不會有一點意外,而且是理所應當!”
尚揚怪異的看着他,如此玄之又玄的態度還是第一次。
誘惑道:“如果馮玄音不簡單,你只跟她睡了幾天而已,還能讓你看穿?”
“你不用套我話!”
丁小年也不傻:“有些事情你知道,心態就變了,而且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惠東市會動盪不安,兄弟,我不說你也別逼我,還有一句話,千萬別對周騰雲太死心塌地,他或許是個好人,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倒下那天給你砸到,太犯不上…”
“你他媽的”
尚揚剛要破口大罵,丁小年已經站起來,毫不猶豫的奔門外走去。
“幹什麼去?”
“擔心在你這裡留的時間太長,把話都掏出來,爲了防止風險還是提前離開,對了,我定了明天上午去省會的車票,下午能到,然後去給你查賓利車和車牌的消息,能查出來幾天會有消息,查不出來我也沒辦法了…”
“嘭…”
說完,人已經瀟瀟灑灑的離去。
丁小年慌了!
尚揚太瞭解他的一切,去粉燈裡練口才,趕在大人物父母忌日去墳頭哭喪、去養老院做義工爲的只是虛無縹緲的遺產,這樣的人怎麼看都不是逃避的人,而現在他卻主動離開,走時看似輕鬆,一切都是爲了掩飾慌亂罷了。
馮玄音和周騰雲,加上丁小年。
怎麼才能聯繫到一起?
尚揚孤零零坐在沙發上,沒有萬家燈火,只有蕭瑟一人,越想越複雜,越來越想不通,因爲怎麼看,馮玄音和周騰雲的意圖,都不可能讓丁小年看出來。
有幾個關鍵詞。
馮玄音不簡單。
轟然倒塌。
周騰雲是好人。
是又不是。
……
與此同時。
不夜城新建十七層的會所,一間奢華套房裡,四名穿着會所貴賓睡衣的女人正坐在麻將桌上你來我往不亦樂乎,說是奢華,並不單單指那紫砂壺裡的頂級大紅袍,也不是房間內的硬件設施,而是坐在麻將桌上的人。
一位頭髮挽起來的婦女,有個在省裡任職的親哥哥。
另一位看來只有三十多歲的貴族少婦,是成功擠掉市裡某大老闆原配的正牌妻子。
剩下一位老太太,頭髮已經花白,可母憑子貴也沒人敢小覷。
至於另一人,就是馮玄音了。
有個詞叫坦誠相見。
這三人都是與她一起泡溫泉又穿上貴賓隨意的女人,其實她也知道,大家都是逢場作戲,因爲成年人的世界哪有掏心掏肺,更多的是勾心鬥角罷了,之所以還願意與她們在一起,是因爲非常確定,在局勢明朗的前提下,這些都是可以錦上添花的狠角色。
馮玄音打出一張“三萬”
成功讓對手把牌推到,年近七十的老太太還患有高血壓,整個惠東市敢與她坐在牌桌上的真沒幾人,所以格外喜歡眼前的“小馮”
都知道女人好辦事。
女人在男人堆裡好混。
殊不知位置越高,同性之間反倒越能吸引。
並不是要搞一些烏煙瘴氣的關係,而是得懂得兩個字:避嫌!
一張“三萬”不僅僅是讓老太太笑逐顏開,也讓今天戰鬥徹底結束,煙消雲散之時細細算來唯有馮玄音自己虧空,錢不多,一萬多塊而已,因爲她敢點“滿貫”未必有人敢胡牌。
君子之交淡如水。
這個尺度馮玄音很滿意,她擔心太過度,對方賴上自己,也可能讓金錢堆積起來的關係,喪失自己的理性判斷。
送別幾人,她並沒離開,也沒出門。
而是穿着睡衣,同樣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到落地窗前,從幾年前接手不夜城開始,她就習慣了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窗前看向窗外,也只有凝視腳下,把燈火輝煌、把聲色犬馬當成玩具的時候,才能享受到久違的安寧。
外面黑、裡面亮。
眼前的玻璃充當一半鏡子的效果,使她看見清晰而又模糊的自己,這樣的日子還需要過多久、一個人的夜晚還需要熬多少年她並不清楚,說起來生活對她已經毫無意義,什麼狗屁的向陽而開、什麼狗屁的陶冶情操,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她經常問自己,一生究竟是長是短?
“咚咚咚…”
敲門聲很不合時宜的響起。
她臉上一閃而過無奈的笑容,有時候想一個人靜靜都是奢望。
沒用她開口,房門已經從外面被人打開。
敢如此堂而皇之在她背後靠近的,全惠東市目前還找不出第二個人,在她身後當了七年影子的何尤夫是也。
何尤夫望着她的背影,心裡涌現酸楚,有多少次都鼓起勇氣,想從背後把她環抱住,告訴她如果願意放下一切就放下,我來承擔,可當真走到她身後,又沒了當初的勇氣,心疼,也只能默默的心疼。
站穩身體開口道:“按照你的吩咐,讓拳場的總經理王衡,安排李三上場,就在五分鐘以前,比賽剛剛結束!”
李三。
逼的教練親手廢了自己,擁有恐怖身手的人。
一直陪在尚揚身邊。
馮玄音是個喜歡把凡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女人,惠東市出現這樣一號人物,她必須要高高清楚。
朱脣微啓:“結果?”
“敗了!”
“敗了?”
馮玄音略微震驚,因爲八角籠裡那羣牲口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手下留情,不把對手徹底打服,絕對不會罷手,每一個在八角籠中落敗的選手,或多或少會有傷。
何尤夫又肯定道:“對,敗了,王衡故意安排一位與教練水平差不多的選手,可以據此來分辨,但結果是三個回合之後敗了,很徹底,倒在地上起不來,結果也是被人擡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爲什麼要隱藏?
遇上教練已經在自己面前暴露實力,沒有繼續遮掩的必要。
“除非他是擔心被別人發現!”
馮玄音笑了笑,美輪美奐。
“原本時機已經成熟,周騰雲卻把尚揚拉倒他身邊,尚揚無可厚非,偏偏他身邊守着一個高深莫測的李三…”
“尚揚真的是單親家庭?”
她思考過後,不用質疑道:“繼續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