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精心修建過的山羊鬍,領口袖口都紋滿精美刺繡的法袍,帕多斯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優雅和彬彬有禮,更像一個世家貴族,而不是法師。
他站在枯死的生命樹下,負手而立,感應到陌生的魔力波動轉過身來,一副‘我知道你所有秘密’的詭異表情。
“什麼事必須到這裡談?”阿爾揚了揚手裡的信件,火焰陡然竄起,將附過魔的信紙化爲灰燼。
“當然是……一些私人的事。”帕多斯的聲音和他的外表一樣,滿滿的貴族腔調,而且,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狡獪感。
“比如?”
“你的父親。”
帕多斯的一句話,立刻印證了阿爾之前的預感。
他將我約到這裡來,果然是知道點什麼。奇怪,那天我擔心被人跟蹤,還特意用傳送術直接傳過來,他是怎麼發現的,並且知道泰倫斯是我父親的事?沒理由啊,當時我也並未覺察到泰倫斯和伊薩克以外的氣息,除非是路維斯那樣的級別,否則他不可能逃過我的探查。
“鍊金術這玩意很有趣,雖然搬不上臺面,也不是主流,但在某些場合還是很有用的,不是嗎?次席閣下。哦不!或許我該稱您爲皇子殿下。”
阿爾的臉立刻陰沉下來。
他果然知道!敢隻身赴約,一定還有後招,即使殺了他也於事無補。
“你想要什麼?”
知道我與第二帝國的關係,不舉報給光神殿,卻私下約我見面,一定有圖謀。先探探他的底,可能的話……找機會施展暗示,看看他都和什麼人有過接觸,並把這件事都告訴了什麼人。
阿爾從一開始就沒考慮放過帕多斯以及知道他秘密的任何知情者。一旦這件事泄露出去,不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爲烏有,還會連累到路維斯。
“第二帝國揮師北上是遲早的事,我只想用這個小秘密和您做一筆交易,他日帝國向北擴張,可否放過卡貝薩?它只是一個夾在阿姆拉與佈列加託之間的小國,一無資源二無威脅。”帕多斯自然是有備而來,雖然威脅第二帝國的皇子是非常危險的舉動,但爲了家族,他不得冒險。
“這事我可做不了主。”話音剛落,阿爾就接到了豹貓的心靈感應,附近並沒有其他人,只是在地底埋了一件鍊金魔像。
“纏住他。”
隨着阿爾一聲令下,豹貓悄然無聲地出現在帕多斯腳下的影子裡,並朝毫無防備的他揮動利爪。
結界被觸動,帕多斯立刻明白自己遭到襲擊,藏於地下的鍊金魔像立刻扒開泥土,在托起主人的同時,也揮動其他手臂將豹貓擊退。
“殺了我,您的身份也會暴露。”至此,帕多斯仍不死心。
阿爾的回答是瞬間張開的具化魔力,和被血將軍破壞的魔像相比,有純魔力構成的‘手臂’更靈巧,更容易控制,隨心所動。
啪啪兩聲,金屬製成的鍊金魔像就散了架,帕多斯一咬牙,從腰間解下武器,不退反進。
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精金鍛造的魔法武器在擊中從阿爾身體裡延伸出來的魔力手臂的感覺並沒有看到的那麼堅硬,反而像黃油般黏軟,一下就黏住了帕多斯的武器,無論他怎麼使勁也拔不出,無奈帕多斯只得放棄價值不菲的魔法武器,向後一躍,退出阿爾魔力手臂的攻擊範圍。
身後,潛伏在陰影裡的豹貓再次出爪,覺察到它的靠近,帕多斯回頭就是一記風刃,豹貓潛回陰影裡,等待下一次出擊。阿爾抓住豹貓攻擊所製造出的短暫間隙,猛然催動風元素,將自己吹向轉身反擊的帕多斯,玩起了他從不用的貼身戰。
即使是戰法師,也不想被敵人貼身,沒有武器的帕多斯只好用元素攻擊代替被黏住的武器,只是他自信的風刃並沒有削掉阿爾的手臂,而是被以更快的速度反彈了回來,在自己的胸口切了數道深及臟腑的血槽。
鏡龜之盾擋住了這本無法抵擋的一擊,帕多斯認爲就算有結界,也可以利用風刃的擊退效果把阿爾彈飛,可他萬萬沒想到阿爾身上帶着這樣一件寶物,鏡龜的殼是所有生物中唯一具有反彈能力的,而且由路維斯施加了攻擊者必然被自己法術擊中的預言術。
左手按住帕多斯的頭頂,阿爾露出一抹讓對手膽寒的微笑。
“如果你直接將這件事公之於衆,或許我此刻已經被處死了,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從你決定私下找我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必死無疑。哦~還有一點忘記說了,你最愚蠢的地方是妄圖以我的身份威脅我。既然與第二帝國關係匪淺,又怎會不精通死靈術,抽取記憶這種小把戲,我十歲就會了。”
喉嚨咯咯直響,身受重傷的帕多斯說不了話,不甘的眼神直直地瞪着阿爾,隨着後腦一陣鈍痛,他的雙眼開始模糊,意識也無法集中。
殘留在腦海中最後的意念,是深深的悔意。不該如此輕率,更不該心存妄想,亡靈終歸是亡靈。
至於阿爾,他把帕多斯最近的記憶篩選了一遍,很容易就找到目標——阿加莎花重金購得的情報中,據說實力比首席還強的北方學院次席。
說到實力,阿爾覺得帕多斯太弱了,在和他戰鬥過的所有法師中,也就比第一個對手赫魯爾稍強。是事出突然沒得到發揮呢?還是他原本就只有這點水準?
其實阿爾沒預料到問題出在路維斯給他的鏡龜之盾,如果只是反彈還好,可件路維斯親手製作的防具上還附帶了的預言術,距離如此之近,帕多斯沒來得及做準備,結界防不住屬於自己的力量,死的冤枉。
在帕多斯身上一陣搜刮,阿爾希望能找到次席的物品,借法術尋找下他的下落。只可惜翻遍帕多斯全身,也沒找到任何與次席有關的物品,沒有物品,無法遁尋氣息,就只能靠使魔了。
“吉吉,去城裡找這個傢伙,一打探到他的下落立刻通知我。”將北方學院次席的影像共享給豹貓,阿爾敦促它一定要快。
在找到次席之前,不能讓這傢伙死了……
豹貓離去後,阿爾蹲下身,探了探帕多斯的心跳,已經十分微弱,風刃對他造成致命傷,失血過多,可說是隻剩一口氣了。
不會施展治療術,短時間內又沒法把奧洛芬或吉娜叫來,阿爾只能嘗試用時間靜止來延續帕多斯的生命。這招雖不能改變他最終的命運,卻能在一定時間內延緩帕多斯的生命。
時間一點點流逝,眼看阿爾赴約已快一個標準時,豹貓終於傳來消息。
“找到了,他在城主府。”
嘖~真是狡猾的傢伙,如果失敗了立刻將我的身份公之於衆嗎?那小子可比帕多斯有頭腦,得想個辦法把他引出來,當着那麼多人,沒法動手。
阿爾忽然靈光一閃,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形成。
比賽沒有因爲泰倫斯的入侵而終止,從審判到我回浮空城剛好一個標準時,現在城內正進行下午的比賽,既然所有人都在……那就是說,路維斯也在。如果能說服他幫忙……不行,不能拖他下水,可一旦我的身份曝光,他也推脫不了干係……
阿爾猶豫是否要執行剛想出的計策,以路維斯的能力,確實可以做到毫無覺察地將北方學院次席傳送走,他唯一擔心的,是怕路維斯不肯動手。不但有失身份,還牽扯到殺人,少了兩個種子選手,北方學院又豈會善罷甘休。
而且,那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次席,似乎還大有來頭,在抽籤的時候也只念了次席,沒說名字。說不定是哪國權貴,路維斯最不願和政治宗教扯上關係,他肯幫我嗎?已經麻煩他夠多了……
“他似乎有所覺察了,正起身向外走呢。”
豹貓傳回的消息讓阿爾沒有選擇。
“轉告路維斯,讓他務必要將北方學院次席傳送到洛伊森林的生命樹。”
豹貓對於阿爾的命令既感到驚訝又懼怕,但它還是硬着頭皮潛到路維斯身邊,大魔導師在它進入庭院的一刻就注意到了,所以對它的舉動並沒有加以阻止。
礙於路維斯四周都坐滿了南方議會的代表和參賽者,豹貓只能從影子裡探出腦袋,所幸路維斯十分睿智,立刻將手覆在它腦門上,讀取了使魔與阿爾的談話。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北方學院的次席已經進入水庭通向外部的走廊,就在快要走出衆人的視線,他回頭一瞥,目標正是路維斯。
就是這對視的一霎,路維斯的法術發動了。半個身子已經隱沒在陰影裡的北方學院次席連驚呼聲都沒發出,就被傳送走了。在場之人幾乎沒有覺察到這轉瞬即逝的異變,即使有人發現次席忽然消失,也只認爲他發動了傳送術,卻沒想到他是被別人傳送走的。
從半空跌落在鋪滿腐葉的地面,少年法師警覺地四處張望,發現自己已不在城內,而是身處密林深處。空氣中散發着濃烈的血腥味,他猛地回頭,就看到帕多斯躺在地上,上半身有幾道猙獰的傷口,連肋骨和臟器都隱約可見。
是帕多斯拿手的風刃,他竟死於自己的法術!
一邊給自己疊加了幾層結界,北方學院名爲第二實爲第一的法師緩緩站直身體,雙眼死死盯着站在帕多斯身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