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本該拿命搏
〖一〗
出院之後,小保安又和淺吻回到了那個溫馨的小院子裡。幾天後,他的父母又上來看他們,特意帶了一隻保溫桶,裡邊燉了一隻雞。
“孩子,我問你一個事唄。”小保安的母親殷切的看着淺吻,似是有個天大的事拿不定注意似的。
淺吻急急放下筷子,她真是好長時間沒有吃過帶油水的東西了,平日裡但凡買點好東西也都是緊着小保安的喜好,畢竟他還是病號,畢竟眼下的日子還有點小困難。她抿了一下嘴脣,幸福的看着小保安的母親,終於戀戀不捨得吞下了嘴裡的東西,這才答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唄。”
“真是不知道這麼跟你說合不合適,”小保安的母親又看了一眼小保安他爹,又看看小保安,這才壯着膽子又開口說道,“你看…”
話剛一開口就被小保安噎了回去。“我媽的意思就是問你,讓你給我當媳婦你願意不願意。”
其實這個事情淺吻還真沒有跟家裡具體商量過。她父母也只是知道有小保安這麼一個人,這期間的事情並沒有太多的瞭解,眼下被人家一問,自己卻卡殼了。遲遲給不了答覆,這個事還真不是自己一個人就能說得算的。淺吻還真沒有暖瞳那個性子,那股子衝勁,甚至在這樣一個問題上。
小保安見她不說話,立即夾起一塊肉塞到了她的嘴裡。淺吻立即識相的接住,嘴裡嘟囔了一句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話,就把事給擱下了。
小保安嘿嘿一笑說道,“這個事兒已經解決了。”淺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得無法言語。小保安的父母也聽的雲裡霧裡就問他,“你們兩個想好了?要是想好了,就讓寶安也去你家裡見見父母,看看這個事兒能不能儘早定下來。”
父母這麼說顯然又是在試探淺吻的心意,淺吻也不知道是該悲還是喜。寶安又接上話就跟她說了這隻雞的來歷。(小保安的名字叫*寶安,以下以此相稱。)
“這隻雞可不是一隻普通的雞,當年我從家裡出來前,我媽特意抓了幾隻雞仔,是留給我媳婦坐月子吃的。後來一年兩年三年這不,就讓給我吃了,這隻就算是我欠你的,等開春了,讓我媽再給你養幾隻,等你坐月子的時候,我天天給你燉,用砂鍋,小火,架爐子上,哎呀,想想就激動。哈哈,咋倆再奮鬥一年,後年春節咋倆就在家裡吃雞啦,哈哈…”說完就興沖沖的看着父母看着淺吻,等待着那個早已設定好的結局。
而寶安的父親卻老實巴交的說了這樣一句話,徹底打破了這樣一個美麗的結局,“竟胡咧咧,那批雞崽早就死了,連下的蛋都臭完了,這隻雞是從集上買的。”
歡笑過後,寶安的父母便要收拾回家了。臨走前給了寶安一個紙包,又拉着淺吻的手好一個叮囑。淺吻被說得也開始猶豫。雖然自己家裡也不富裕,可至少也是在城市的邊緣裡,而寶安父母的意思卻是想在農村蓋房子,難道自己真的要把餘生留在農村裡嗎,這可不是自己選擇的。
寶安父母走後,他就開始收拾起來,這些活從認識淺吻開始就被他包了。後來的一件事更加深了他的行動積極性。
那時還是剛和淺吻住到一起的時候。那天夜班接崗的兄弟有事去的很晚,他回家時已經快八點了,一進門就聽見淺吻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也說不清楚那是哭還是笑,反正慎得慌,他從門口摸了一塊磚,踢開門就衝了進去。
淺吻蹲坐在小凳子上,手裡捧着一個大飯盒,飯盒裡像是泡的方便麪,可顏色卻泛着一片白,油星的紅色斑斑點點。淺吻一見他回來,把筷子在嘴裡一抿,把飯盒往前一遞,帶着鬼哭狼嚎般無法描述的聲音說道,“我實在是做不出來,要不你也將就着吃點吧。嘿嘿。”
寶安被眼前的一幕搞蒙了,“不至於吧,你把面都泡成那樣了,面還沒說什麼呢,你咋就這樣了呢?你那面是用什麼泡的呀,怎麼那麼個顏色?”
“不至於你就把磚放下再說話,你嚇死寶寶了。”淺吻那悲催的臉上這纔有了笑意思。
原來家裡沒水了,寶安沒回來她也換不了,又懶得出去買現成的,一心只想着等寶安回來讓他做點吃得,可是餓呀,實在是餓得扛不住了。她就熱了兩包奶,用牛奶泡麪,有了依賴,心智難免退化,就像那句話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低。她甚至都沒想着把面放到牛奶裡一起煮。想想這些,別說寶安,連我也無語了。
忙活完坐定,寶安打開紙包,是一打錢,隨手遞給淺吻,“數數,我們有翻身了,呵呵。”
淺吻真得是從來沒有親手拿過這麼多錢,握在手裡遲遲不捨得數。那些錢有嶄新的,也有舊的軟塌塌的,她知道這裡面的每一張,都是寶安父母的辛苦錢。過足了手癮才一小摞一小摞的數起來。一邊數一邊和寶安商量,“我們還一部分給你父母吧,先把大哥的錢還上,老闆娘幫着交的罰款,還有那兩個月的工資也還上,其他那些我們慢慢還吧…”
“哎呀,誰要是娶了你當媳婦真是比中彩票都難得呀,可惜我沒這個福分了”寶安打趣的說道,還不忘摸着淺吻的頭髮,他滿心希望淺吻會立即反駁或是再調侃他一番,然而並沒有,淺吻一直靜靜的盤算着一筆一筆的錢,最後遞過來兩小打,“給,這份存到你的那張卡上,這份明天你轉給你父母,桌子上這幾份,這份給老闆娘,這份…”
看着眼前的淺吻,寶安突然間感到了陌生,那個曾經呆萌清純的小姑娘,如今變得更像是個大嫂。當用錢的細節問題被提上議事日程的時候,往往都會淡化曾經水**融的感情。要不怎麼說,談錢傷感情麼。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間大雪小雪又一年,春播秋耕復一歲。
暖瞳工作上起色更快,連淺吻那樣的妹子都變成大嫂了,暖瞳也早已經不是當年的癡情怨女了。
〖二〗
鄭偉的兒子,她的同學,也來到公司。
“呀,你怎麼在這兒?”鄭曉光驚訝的看到正在咖啡間休息的暖瞳,歡喜的叫出聲。
暖瞳一見,心裡也是欣喜,可急急噓了一聲,招手讓他進來。“你怎麼來了?”
眼前這個男生曾經是多麼的可望不可及,他挺拔的身軀,硬朗的面容,笑容可掬的一顰一笑都是那樣得體。一身合體的西裝,白淨微開的領口,怎麼看怎麼讓人心裡舒坦。
鄭曉光畢業後在別處混了兩年,一直也沒弄出點名堂。曾經的自己是那樣的優秀,是學校裡所有女生的男神,然而踏足社會後,除了被領導帶出去當過幾次花瓶外,再沒有任何露臉的機會。時間一長,衝勁一過,自己就蔫了,於是就厚着臉皮找他爸。鄭偉雖然算不上什麼領導,畢竟也是派出所的老人,找了幾家,鄭曉光就選中這家,送禮請客加一點背景投射,很快就入職了。
“ 你經常來這裡?”曉光問她,他環視着四周不解的是,爲什麼她會帶他來這個小酒吧,而不是別的更有詩意的地方。
“大家都經常過來,這附近很多都是像我們這樣沒有什麼本事,又想着出人頭地苦逼的小白領。暖瞳淺淺一笑,抿了一口酒,見曉光抽菸,於是也要了一支。
“你也學會抽菸了,這可不像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說來聽聽,那是什麼樣子的,我都忘了。”暖瞳抽了一口煙,把煙氣衝的曉光的臉吐了過去。
“說不上來,反正,在我心裡,一看到你就很甜蜜,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曉光的眼神中帶着曖昧,說的這些話讓暖瞳也不自覺的心裡有些想入非非。
“拉倒吧,你還是那樣的,在學校裡就不老實,衝着女生就說我喜歡你,現在都不改,誰信吶?難道你想讓我現在也相信你。”
這句話一說,兩個人就不知道再談點什麼。
這時那酒保走了過來。兩年多他還在這裡。跟暖瞳也是熟了,所以說話也沒什麼顧忌,“呦美女,又換個男朋友啊。”
“滾,哪兒都少不了你。”
這簡單的一句對話,卻讓曉光的臉紅到了脖子裡。他不知道這兩年中,發生在暖瞳身上到底有什麼樣的事情,可是看着她現在的樣子,以及酒保剛纔的這句話,心裡突然間也沒了底。
酒保一見立馬賠着笑臉說,“兄弟,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然而暖瞳卻並沒有過多的言語,也不知道她這是默認,還是玩笑開得多了習慣而已。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他們兩個時而見,時而不見,時而談,時而不談。終於有一天,在暖瞳的辦公桌上多了幾支玫瑰花,安安靜靜的插在花瓶裡,水也加的正好合適。
暖瞳立即給他打過電話,“小子,這是什麼意思,要追我呀?”
“明知故問,搞的一點兒沒有浪漫的氣息。”
“那你有心理準備嗎?我可不是你曾經記憶裡的那個自己。”
“我管你,想談就談,不想談就直說,我也沒說非的賴着你。”
感情這個東西,可能不需要刻意的去表達什麼東西,不經意間也就來了。
暖瞳雖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不太在意,可這心裡一直都很歡喜他,覺得這樣的感情可能纔算是自己新生活的,在這個春意盎然的新年伊始裡。
時間不是很長,他們兩個就走到了一起,暖瞳帶他回家吃過幾次飯,父母表現的像是很中意。父親的表現尤爲突出,有時曉光要走,還送到門口再塞上一兩盒煙,卻又讓人家少抽菸。
原本滿心期待的這個美好的結局並沒有如期而至,公司裡嚼耳根的人在哪兒都有,曉光的臉上慢慢失去了光澤。兩個人的關係也沒了剛開始的那股子熱乎勁,漸漸冷了下去,爭吵也時不時的多來了。
這次在河邊公園裡,他們已經溜達了都快一上午,說的話都撂在了來時候的路上,遠的沒處找去。
“跟我說說關於他的事情好嗎?”曉光再一次搬出了這個話題,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眼太小還是骨子裡慫恿着封建的東西。總之就是想問個明白。他雖這樣說,可心裡又極不情願聽到任何從暖瞳嘴裡說出的東西。
暖瞳雖然被他這樣的問題問得難以啓齒,可畢竟自己的過去,也沒必要再瞞下去。走到一處長椅上坐了下來。她悠悠看着這張長椅,曾經是那樣的溫馨甜蜜,而自己坐上卻找不到那樣的半點氣息。
“我真的不是太在意,畢竟我也有那個曾經的知己,”曉光這一說,自己又覺得用的詞不太合適,又急急補充道,“不,是那個…”他還是沒想好到底用那個詞來形容,突然間覺得自己這樣要求暖瞳實在是不道義,紅着臉搓着手坐在一邊不再言語。
“我曾經想到過死,可是我慶幸遇到了一個大姐,她以自己的方式告訴我如何跟自己的過去告別…”暖瞳把這些事情和曉光說了一下,曉光疑惑,好像這裡邊並沒有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加上剛纔對於自己的出言不遜又倍感羞愧,他側過身將暖通摟在懷裡。“不要生氣,我只是覺得,我們倆要想走下去,都應該坦誠的面對對方面對自己,不管曾經的過去是好是壞是對是錯,如果我們沒有這樣的勇氣,我想我們以後肯定不會走到一起。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這些話雖然說的那樣誠懇,可是暖瞳卻依然橫下心要選擇放棄。現在的她並不是沒有歸宿,他想到了父親,想到了母親。再三考慮後,她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這個公司了。
這次的手續辦的很麻利,因爲宋總不在公司,她就找了主任讓另一位老總代簽了。當父親回家看到她這副面容回到家,平生頭一次和她坐下來靜靜的談起自己曾經的過去。根本沒有任何風花雪月或是驚心動魄的情節,但他還是說得風生水起,那段年輕的記憶像是寫在手背上,像是泡在茶杯裡,信手捏來不費吹灰之力,那是父親刻在生命里程碑上永遠都抹不掉的印記。
而她與曉光的聯繫時有時無,進行不再是家裡茶餘飯後的話題,有一天父親就問她爲什麼不把曉光帶回家來吃飯,她這才意識到,兩個人的關係已經漸漸的冷卻掉。
暖瞳不想去跟任何人解釋,越是解釋越能想起他們兩個的點點滴滴,雖然這段時間並不長,可是偶爾閃動的那些記憶以及他給她的驚喜又讓她難捨難離。
暖瞳很快從父親手裡接過一部分業務,她覺得青春本該拿命搏,不管自己曾經的感情還是工作上的業績,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生活還要繼續。不管怎麼說,重新的開始的自己在這期間還是把事業搞得風生水起,有模有樣。
可是年輕的衝動還是沒有管住自己,在一單生意尚未簽完合同之際,她便開始了一些運作,然而很快就得到了一個極其不痛快的消息。
父親雖然覺得惋惜,可是並沒有太多的去責怪她。畢竟年輕人什麼都需要學習,成長的經歷,比任何金錢的東西都更有意義。
突然間有一天,曉光打開電話,“暖瞳,最近有沒有時間見個面…”
〖三〗
對於暖瞳和曉光之間感情的考驗還沒到,淺吻和寶安的考驗已經開始。
淺吻越來越不像曾經的那個自己,她世故了,時不時的也跟值班的大姐講個黃段子,偶爾見到老闆娘也會吹個口哨兒喊上一聲美女。
現在的她,在原本只有感情的生活中又增添了一樣東西,那就是錢。她不想和寶安再回到農村那裡,她希望在這裡,這個雖然不大卻叫做城市的地方,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不華麗但是溫馨的家。她對錢的算計,簡直可以算到寶安的骨頭裡。
但這次寶安的生命裡並沒有出現奇蹟,他抽的煙又從十塊錢跌到了三塊五那裡。淺吻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寶安想吃點什麼,或自己想要點什麼,直接開口說,或直接就去買,她算計着怎麼樣讓生活會在將來某個日子裡突然間綻放出神奇。
生活的壓力終於把寶安逼到了和她吵架的這樣一個境遇。
“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難道你不知道那張卡的錢是不允許動的嗎?!”
“哎呀不說這個了,我不就取了一百塊錢嗎?再說了,當時兜裡沒裝錢,那一百塊錢還放在車裡,我不能已經走到這了就爲了一百塊錢再轉回去。”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說的是,你爲什麼要動那張卡里的錢?!”
“我們不要爲了這一百塊錢在這兒爭吵好不好寶貝,難道我們的生活就窘迫到這樣兒?”
“你不用轉移話題,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又想過以前的日子?爲什麼我的那張卡里的錢你不取?我也沒拿,就放在家裡,而你偏偏要拿那張卡?”淺吻的情緒接近於崩潰,寶安也實在不想爲了根本都不算事的事做根本沒有勝算的辯駁,他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因爲他總覺得虧欠淺吻的,所以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跟她商量、請示。習慣成自然,這樣的感情債是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如果你選擇謙讓,選擇她做爲你的感情債權人,那麼這樣事情的發生只是時間問題。
“難道就因爲那張卡是你自己的嗎?那裡面如果沒有我…,你把自己裝進去,都不見的有個數蹦出來…”
這天下午,因爲有急事,所以寶安就回家取錢,但是他知道,家裡淺吻的那張卡里僅僅剩了不到二百塊錢,如果他把它花掉,淺吻剩下半個月的伙食就更難以爲繼。再者說,他這一回來立馬就跟淺吻說了,誰曾想,她竟能有這麼大的脾氣。
“這真不像你,我真希望我們還回到原先那裡,那時候的你,是那樣的讓人着迷…”寶安的語氣已經接近於哀求,自言自語說着自己憋在心裡好長時間都想說卻又一次一次壓下去的話語。
“我不管,你不要跟我廢話這麼多,你就跟我說,爲什麼要去取那張卡里的錢?!”
淺吻的情緒激動的都難以言語,她太鑽牛角尖兒了,非讓寶安承認這樣一個事實。
然而保安被她這樣鬧得實在是沒有心情繼續忍着自己,因爲一會兒還要去哄着她開心。他終於憤怒了,“你到底想怎麼樣!怎麼樣你今天才可以不再發脾氣?!”
“ 你把那一百塊錢給我存回去!”
“那麼遠,我就是開着車去…”
話還沒有說完淺吻就怒氣的一指他的鼻子,“走着去!開車不得花油錢嗎?!”
保安摔門而去,留下淺吻怒不可遏又孤零零的站在小院兒裡。
自己所有的拼搏只爲了博得她的婉兒一笑,希望她跟自己能過的稍稍舒坦一點,然而,淺吻現在這個樣子讓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去接受。
曾經是自己把錢看得那麼重,拼了命的一分錢都不捨得扔。然而,好不容易自己心寬了,淺吻又這樣。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兒,可既然是生氣生到這樣,還不如我就去把這一百塊錢存回去,看她再怎麼發脾氣。
差不多已經半夜了,寶安終於回來了,他去了那張卡的髮卡行。
小院裡的燈依然亮着,寶安推開門進到屋裡,看到淺吻披着被子坐在牀上看手機。
“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淺吻並沒有理他,轉身,關上手機,蓋上被子睡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小寶安已經不在她身邊了,現在的寶安也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小保安了。他去了哪裡?爲什麼僅僅留下了簡單的字跡。
淺吻開始懊悔自己,懊悔昨天跟寶安發脾氣,靜下心想想,多大點事兒,別說他還存了回去,他就是不存,花了,這事又能咋地,就爲了一百塊錢…
淺吻確實不是曾經的那個淺吻了,他她有哭泣,依然按部就班的該上班上班,該下班下班,就好像一切事情依然如故。
她雖然恨自己,但更恨寶安,心裡不住的謾罵,“你說放棄就放棄,真是不把我當東西。”
然而此時的寶安已經到達了另一個目的地。他在網上看到一道消息,外地的一個地方急招人,工資不低。他原先也跟淺吻提到這個事情,淺吻當時還勸她,不要爲了錢,這樣的不顧自己。可是就現在的情況看,似乎在淺吻的心裡錢比自己更重要。
他惋惜,他懊惱,自己沒有將一個更好的生活帶給淺吻,所以,與其這樣的和她在這裡嘔氣,還不如踏踏實實的去掙錢,然後再回到那裡,給她一個充實的生活,溫暖的家。完成那個在她心裡本應該出現的結局。
一段時間後,他打電話給淺吻,淺吻好像愛生氣的脾氣卻依然還在繼續,接了電話一句話也不說,把他晾在那裡。
一個人一旦離開了一個熟悉的環境,最讓他懷念的就是家裡的殘羹剩飯,甚至是胡言亂語。淺吻一直這樣不言語,他心涼的像死去一般。
他幹活的時候偶爾也會想,自己出個什麼事故,然後讓老闆大賠一筆,這樣可以儘快的回到淺吻那裡,把自己拼搏的成績帶回去,再次看到她那美麗的容顏涌動着春天的韻律。這些想法都是他喝醉了以後的事情,但是他清醒的時候,還是希望到時候交給淺吻一個完完整整的自己。
那天發完工資,他又去銀行打錢,他甚至忘記了這張卡里到底存了多少積蓄,他只是每個月一拿到工資就去櫃員機那裡。 加上這個月的,加上原先裡邊的積蓄,差不多付個首付應該是綽綽有餘。
他興奮得多給自己留了一百塊錢,到夜市上喝的酩酊大醉。
半夜的時候淺吻的電話突然間響了,嚇了她一大跳,電話那頭傳來的寶安的聲音更是讓她驚恐不已。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嘔氣不說話了,她近乎瘋狂問,“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老婆,我開着車一會兒就過去接你,我發達啦,你看,我買了一輛奧迪”
此時的寶安正騎着一個枯樹杈子,在路上瘋跑,一邊跑一邊打個電話。他喝得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淺吻的話沒問幾句,就聽到了這樣的回覆,“你是他的家屬嗎?你能不能過來接她一下?我是**派出所…
淺吻抓起衣服,飛奔出門打車過去,到達時,天已經亮了。進了派出所,見到拷在暖氣管子上的寶安她已經忘記了發脾氣。此時的寶安已經醒的差不多了,警察見淺吻過來,上前打開了手銬。後面進來的一個警察,拿着笤帚和拖把,像是剛剛打掃過垃圾,見淺吻到了,就衝她說,“哎呀,早知道你過來,我就不去收拾了。這一宿讓他鬧的,覺沒撈着睡,還讓他吐了一地…”
寶安搓了搓已經垂得發泡的眼,“你怎麼來了?”得知警察打電話通知她,她連夜打車過來的,寶安騰的從地上躥了起來,那架勢像是一巴掌要上去,可是擡起來的手,又硬生生的放了下去。淺吻從來沒見過寶安這樣對自己,嚇的身子一貓,蹲在地上。
警察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領子,“長本事了哈,在我這裡打老婆,你真是有出息!”寶安倒了一口氣,又把淺吻扶了起來,淡淡的說了一句,“這得花多少錢吶,你知不知道掙一分錢都是那麼不容易…”
寶安並沒有跟淺吻回去,因爲他知道,這裡沒有家鄉那樣的老闆,合同裡沒有一天假期,請一天罰三天,他已經陪了路費,不想再陪上三天的工錢。
短短的相聚,讓淺吻覺得生活原來還是那麼有意義。雖然,自己和寶安的這個衝動需要那麼長的時間去償還,可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都是爲了自己?路上,她想起寶安走之前的一句話,[青春本該拿命搏]。
〖四〗
「青春本該拿命搏」。寶安搏的是財富,淺吻搏的是幸福,而暖瞳搏的卻是感情,她需要有一個歸宿,然而這個歸宿卻來的這麼辛苦,還經歷了‘捨生忘死’。
曉光約她到那個酒吧,暖瞳看他並不是太喜歡這裡,問他,“爲什麼要來這裡?”
“你不是喜歡這裡麼?我不想讓你不高興。”曉光說得雖然含蓄,但他的性格是真得不適合這裡。
暖瞳挽着他走了出去,“這是要去哪兒?”曉光被暖瞳這一挽,心裡瞬時沒了根基。
“你最想和我去哪兒?我聽你的。”暖瞳望着他的眼睛,覺得他肯定是想和自己挽回過去。在心裡的那個位置上,他已經完全勝利的佔據。
怎麼會這樣?暖瞳原先可不是這樣什麼事都好商量,她就像女王,想怎樣就怎樣。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它不但可以治癒傷痛也可以驗證感情的真諦。和曉光冷卻的時間裡,暖瞳又一次徹頭徹尾的反省自己。 Www ⊙тTk ān ⊙C〇
愛這個東西不能是奴役,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表面上的寵愛或順從不能將愛情進行到底。愛這個東西也不能是捨棄,如果你也不在乎,我也不努力,那爲什麼還要在一起。愛,實際上就是個東西,它可以是花,是茶杯,是平常生活中你看到,觸摸到,甚至是想到的任何一樣東西,因爲愛的氣息,愛的魔力,就像空氣,播撒在你目所能及以及目所不能及之所有的領域。愛,在於點點滴滴。
他們來到河邊公園,坐在了暖瞳曾經迷戀的那把椅子上。在暖瞳的空間裡,曉光讀到了這樣的話語。
[ 我真羨慕他們,雖然沒有太多物質的東西,可是那一幕用手機取暖的情景,雖然簡單到沒有詩意,卻足以讓我癡迷到停止呼吸。我真希望將來也會有這樣一個人,把我帶到這裡,是的,就這裡,最好也是大冬天裡,我不想說我冷,他就會拿出手機放到我的手心裡,哪怕沒有玩遊戲的前提,哪怕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暖意,我都會裝出極爲驚訝的說,哎呀,燙死我了。哈哈,自己想想都會笑…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到這裡。]
“冷嗎?”
“… …”
“握着這個吧…”
暖瞳的眼睛溼潤了,她靜靜的看着眼前的曉光激動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突然間又破涕爲笑,怨恨的握着拳頭拍打着他的胸膛。如果是我,我肯定會一把把她摟到懷裡,然後再是深情的一吻。可是並不是所有的男生都像我一樣懂得浪漫的真諦。
曉光從兜裡掏出一個亮着屏幕的手機遞了過去,暖瞳顯然已經知道曉光肯定看過自己的空間了,接下來的一步應該是自己接過手機,然後他再握住自己的手,接下來再摟到懷裡。可是她不解的是爲什麼屏幕是亮的。
曉光看到她的表情,忙解釋道,“回合制,系統自己打,我怕現熱來不及,一直開着。”
暖瞳被他這傻勁一下子逗樂了,但還是雙手接了過去,“哎呀,燙死我了。”
曉光立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一下子撥開了,“快,快接着。”暖瞳像是真得被燙到了,把電話顛在手裡一個勁的翻。
曉光剛伸手抓住,就被暖瞳一錘擊中,“去死啦,你居然戴個手套…”
河邊的月很清,清到可以看見風…
“我見過宋總了。”
“那又怎麼樣,跟我說這些幹嘛?”
“我不想向你隱瞞任何事情,我覺得愛彼此首先就應該是誠實。”
“你們說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
“哦。嗯?啊-?!”
“他老婆上次約我吃飯的時候說得,怎麼?你又要…嗯?!”
“不是。哪有?哎呀別瞅了,我都臉紅了,哎呀,還看…”曉光現在的表現就好似一個小娘子,可是這一米八多的小娘子悶騷的樣子實在是不敢想象啊。
“你個不要臉的,還說自己如果是個女的,還非他不嫁。哈哈…”暖瞳看着他的樣子,拿着他的話開涮,笑得肆無忌憚,連路邊遛彎兒的幾個老太太都給嚇跑了。
然而,暖瞳的愛終究還是自私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曉光的行立坐臥走被她全盤監控了。
“不是要誠實麼?可這又算什麼…”現在的她靜靜的站在河邊的堤壩上,她肯定不是來這吹風的,而是來投河的。她要一個解釋,一個關於曉光劈腿前女友的解釋。這架勢肯定就兩種結果,跳或是不跳,我覺得即便是解釋的合情合理,那麼也需要一個人跳,那就是鄭曉光,他太需要清醒一下了。
“孩子別傻了,天這麼冷了我敢保證一定不會有人下水救你,你再考慮考慮。並不是說所有的感情都要用死去證明,去尋找真諦。要是你執意留在這裡,那你就在這想,我到避風的地方抽支菸。一會兒啊,如果你想好了要往下跳的話,弄的動靜大一點兒,說不準哪個路過的傻子。哎,這個天啊,我估計傻子都那什麼…”說話的是誰?是鄭偉,曉光的父親,他怎麼會在這裡。
暖瞳給曉光打完電話後,曉光立即給父親打了個電話,讓他速來這裡,說是天大的事。
他來了一看,也猜出個所以然,畢竟這兩天他們鬧矛盾的事,多少也有些耳聞。
他說完就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四周好像是爲了配合他們的悲情似的烏漆麻黑,老鄭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蹤跡。
風狠命地吹,像是要把所有人的記憶都凝固在這裡。突然,一輛小車的急剎聲,撲通一聲巨響像是要給這個故事來一個悲痛的結局。撲通又緊跟着一聲巨響,然後冰冷的河水裡,嘩啦啦的翻騰起無比恐懼的寒意…
〖五〗
寶安回來了,淺吻接他回家後見他一直陰沉着臉,以爲他不舒服。做了兩個菜,讓他吃完早點休息一下。他只是點頭,沒有多餘的一句話。
“你不想跟我說點什麼麼?要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連電話費都要省啊。”淺吻給他夾了一些菜,望着他的臉問道,“不想吃就先睡會兒吧,坐車累啦?”淺吻又放下筷子要去給他放被子。
寶安木納的站起身,從揹包裡取出一瓶白酒,找了個碗,幹喝了兩口,這纔開始吃飯。這一幕把淺吻驚到了,寶安這肯定是有事啊,上個星期來電話的時候不是這樣啊。淺吻猶豫着又試探道,“你有什麼事啊?跟我說說,別憋在心裡。”
寶安環視了這個小屋,雖然簡陋,可處處都收拾的妥妥當當。淺吻的幾件衣服闆闆的疊在牀頭,她可能也就這麼幾件換洗衣服了。這裡除了一個當時從舊貨市場淘來的電視機,再加上外邊廚房的一套竈具,對了,還有一張牀,剩下的地方再看不到一件大東西,整個家裡顯得空蕩蕩的。
淺吻見他這樣,忙說道,“看什麼呢?其他的都處理了,我一個人住,也用不了什麼東西。”
寶安又抿了一口酒,那一碗已經下去一半了。“你少喝點。”淺吻勸到。寶安直直的看着淺吻,這眼神着實嚇她一跳。寶安突然一笑,“商量個事。”
“說唄,都老夫老妻的了,還商量個屁。”淺吻說得很輕鬆,她儘量的緩解着這裡說不上來是不是緊張的氣氛。
寶安彎身從包裡取出一些快餐食品,遞給淺吻,“咋們吃這個吧。我老聞着家裡有方便麪的味兒…”
淺吻噗嗤一下笑了,“你是狗鼻子呀,我這菜裡就是用的方便麪的調料包。泡麪的時候我倒點,剩的用來做菜,能省兩三頓的鹽和味精呢…”她正在爲自己勤儉持家的小妙招做宣傳的時候,卻看到了寶安的眼中已經淌出了淚水。那份壓抑在心中的苦楚,那份積聚了多少遍的自責,那兩顆身處逆境卻依然爲彼此堅守的心的堤壩潰塌了。
兩個人報到一起嗷嗷的哭。這裡真得無法用別的詞來形容,因爲那真的是嗷嗷的哭。
寶安吃過後就睡下了,他實在是太累了,這個活幹的,差一點就是一整年。什麼概念,真是比勞改犯都遭罪啊,人家勞改犯還是一天八個點,他是十三四個點啊,有時候還不止,連軸轉的次數早都忘記了數。這樣的活幹一年,你可想而知,幸虧寶安的底子好。
淺吻中午回了趟賓館,安排了一些事情又急急去市場買菜。現在的她在這裡已經是大小事都說了算,老闆娘好些日子都不來這裡了,用她的話說,淺吻要是跟她耍心眼真得是天打雷劈都不解恨。
淺吻原本打算晚上做頓好的,可是寶安一直睡着沒醒,她又怕做早了涼,就拼好了在一旁等。看着寶安酣睡的樣子,她既心酸又感激,剛想摸一摸他的額頭,卻接到了曉光的電話,得知暖瞳想不開要跳河,也沒顧得上叫醒寶安,就急急忙忙出了門。
淺吻趕到的時候河邊已經沒有人了,她又找到了曉光的家。
暖暖的燈光照在屋裡,暖瞳和曉光披着毯子還是凍的瑟瑟發抖。他們兩個,你看我我看你,看來看去也不言語。
她多想再聽一聽曉光在水裡,跟她說的那些話。然而,那個只屬於他們的時刻,他們兩個人的甜蜜,在這裡,當着淺吻和曉光父母的面實在是難以繼續。
久久,淺吻問,“你幹嘛傻了吧唧的非要往水裡跳?多冷啊。要想死的話幹嘛不換個別的法子,至少也不至於狼狽的出現在這裡。”這話像是諷刺,更像是調侃。
“哪有啊?”暖瞳有點無可奈何的看着她,抖了抖身上的毯子,甩開貼在臉上的髮髻,“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一下子掉到水裡了。”
“嗯…?”曉光緊跟着疑惑的喊了一句。
“這下都清醒了吧。是不是很過癮吶?”
曉光父親遞過來兩杯水,燙的他們兩個又想握住又不敢握的太久。
“哈哈…我推的。”
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間都聚到了曉光爸爸那裡,那目光詫異,恐懼,甚至完全的不明就裡。
“看什麼看,那水又不深,又淹不死你,”曉光父親語氣一頓,又接着說,“還有你,磨磨唧唧的我實在等不下去了。”
大家突然間都笑了,笑得那樣天真爛漫,笑的那樣童真無邪。
用父愛如山去表達這樣一個事情,也實在是不太合適,可是父母的愛,通常都會帶着這樣一種刺痛的激勵。
說話間,大家的手機間隔着都響了一下,不是鈴聲,是微信提示音。
“淺吻,寶安回來了?”
“看看,這才叫有詩意。我看看都有什麼菜,有…”
淺吻打開電話,這才發現沒電了,忙走到暖瞳跟前,看着電話,她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寶安醒來見淺吻不在,看到她拼好的菜,猜想她是有什麼急事離開,於是就直接開始做了起來。做完後也不見回來難免有些着急。打給淺吻一直關機,打給賓館,那邊說下午就回去了,可又能去哪呢?他又沒有暖瞳或是其他人的電話,想來想去就把菜端到桌子上,挨個拍了照片,寫上幾句話,“親愛的朋友,我老婆的手機可能沒有電了,我在家裡已經做好飯了,再不回來就涼了,涼了不好吃。如果方便的話幫忙轉一下,希望她能看到。各種謝,各種謝。”
曉光父親打電話讓局裡值班的小李過來送淺吻回家,然後又在客廳撥出另一個電話,居然還開着免提,“喂,我老鄭,你閨女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怕你擔心,我跟你說一聲,哈哈…”
電話那頭傳來了同樣爽朗的笑聲,“你個老東西,玩的挺陰吶。這一天你等了足足有三年吧?啊…”
“三年?!還不知道幾個三年呢?當初聽說你生個閨女,我舔着臉想跟你接個親家,你說什麼來着?切,你鬥不過我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