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顯晨撩開馬車門簾的一剎那,一抹劍光朝着卓顯晨刺來。卓顯晨是何等老練的軍人,手腕一轉,直接就將馬車中人手裡的短劍絞飛。馬車裡,一個少女摟着一箇中年婦人,臉上滿是驚惶。
帶着金屬面具的卓顯晨,顯得那樣陰森可怖,的確當得起馬車中看起來是一對母女的不安。但卓顯晨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打了個手勢,讓馬車邊上的軍士多加註意,僅此而已。
短促一戰之後,整個三百人的隊伍僅僅只有不到二十人活着,大多數都是躲在馬車裡一直沒有動靜的那些。軍士們經過一番訊問,終於瞭解到這支泰州布政司的隊伍到底是什麼來頭。原來,上一任泰州布政司曾稼年事已高,在安排江旭京部的補給安排的時候居然生生累病了,無奈之下只好讓原本在肅北鎮協調前方補給事宜,對泰州的各種情況還算熟悉的孫波屏臨時署理泰州布政司的工作,軍情緊急,孫波屏倒是已經在泰州開始辦公,而他的一家老小卻都在肅北鎮。由於肅北鎮條件比較艱苦,而且孫波屏調任之後幾乎不太可能再有機會回肅北鎮任職,孫波屏立刻就讓一家老小都到泰州首府天旭城和他一起享福,自然,他在肅北鎮多年任職積累下來的財物是要一併帶過去的。而這些財物着實扎眼,白天行道可能會引起很多方面的覬覦,甚至會引來一些膽大的盜匪孤注一擲。所以,他們才選擇的晝伏夜行,在兩百軍士護衛下,他們想當然地認爲,那會沒事。
沒想到的是,好死不死。護送他家人的這一行人馬,卻撞上了卓顯晨部。
車隊中有孫波屏的妻子和一個小妾,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而卓顯晨看到地那一對母女,正是孫波屏的正妻秦氏和女兒孫眉兒。
他們沒有在原地多停留,雖然夜間突襲,戰鬥又極爲短暫,動靜不算很大,但畢竟是在敵國境內。不得不打着小心。他們返回了山裡臨時落腳的營地之後,看守孫波屏一家的軍士們仍然帶着面具,而軍官們則聚集在一起,討論如何處理此事。
“果然是大魚啊,”在聽得自己的副手胡淮敬將情況略作了陳述之後,卓顯晨就在想着應該怎麼把這幾個人的價值發揮到極限。如果能夠用這幾個孫波屏的家人最低限度讓孫波屏方寸大亂,那都能夠讓江旭京部的補給變得一團糟。而更好地消息,則是在孫波屏調任泰州布政司之後。肅北鎮還沒有人接替他的職位。現在肅北鎮仍然在按照孫波屏之前佈置的步調在轉運從後面送上來的各種物資。相比於用一個關鍵位置上的官員的家人去勒索那個官員,顯然,打亂肅北鎮的轉運節奏,讓前線補給混亂上相當一陣似乎是更簡明的工作。
“我們先找地方站住腳,這附近有什麼合適地地方嗎?”卓顯晨想了想。自己的任務似乎就在剎那間簡單了好多。
商穗勳想了一下之後,說:“有個地方。這裡有個姓李的氏族,家裡有很多地產,人麼……大概手底下的佃戶人人想殺他。他在距離這裡四十多裡地的地方有個山莊。修建成了個蠻有腔調地城堡。大概有五百多家丁族兵守着……大當家的,攻下來損失不會小。”
卓顯晨笑了笑說:“不用攻擊。我們手裡有新上任的代泰州布政使的家人,借地方休息一天總沒問題吧?李氏再跋扈,也不會和這種實權派地官員打馬虎眼。等明天晚上,內外合擊,我就不相信那什麼城堡真的是鐵打的。”
的確,有了孫波屏的貨真價實的家人,有了他們繳獲的全套公文和其他文書。李氏的那個城堡地確分分鐘之間就轉手了。一千人的軍隊在胡淮敬的帶領下就完成了這個簡單的任務。而其餘兩千人則對現在有着極大隱患的肅北鎮進行第一次的打擊。
卓顯晨帶領兩千人突然襲擊了兩支運送輜重補給的隊伍,將運送的軍械和箭矢之類地東西全部燒光,燒光了大部分糧食。除了他們取用作爲自己地消耗的糧食之外,他們將一部分地糧食送到了附近地一個普通農人、佃戶聚居的村落。他們甚至沒有在村子裡停留哪怕一步,每個騎兵將自己負擔的那袋糧食在行進中間扔在村子裡,就算是完成了任務。而他們也留下了他們故弄玄虛的第二條線索——他們在糧食堆中間樹立起了書寫着天王寨的一面三角形旗幟。而他們的第一條線索,自然是將保護孫波屏家人的那些西凌軍士的屍體堆在一起,點上了一把火。在火堆邊上樹立起了旗幟……想必這兩條線索一定會在不同人心目中留下不同的印象。
而當他們帶着差不多足夠三千人消耗一個月左右的糧食回到李氏的城堡的時候。他們甚至都沒有在城堡門口做任何停留確認一下城堡是不是的確落到了自己人手裡。他們太有信心了,假如連這點小事情都做不好。那他們來西凌境內是幹什麼來了?
從受葉韜的命令離開大隊人馬朝着西凌方向急行軍,和商穗勳會合,潛行進入西凌境內一直到打劫孫波屏的家人,攻佔李氏城堡,連續攻擊兩支輜重隊再返回李氏城堡,總共已經經過了七天時間。這七天時間裡,禁軍卓顯晨部幾乎一直在連續行軍連續戰鬥,一直沒有好好休息,而現在,除了留下了兩百多人將城堡防禦做到位,看守住李氏城堡裡被捕獲的少部分人以及孫波屏的家人之外,其餘人馬都可以休息了。雖然李氏城堡設計只能容納一千家丁軍士,但原本用於李氏族人的那些豪華的房舍,當作宿舍使用卻完全沒問題,比較麻煩的反而是他們的那三千多匹馬,飼養的場地和草料消耗,那纔是超級嚴峻的挑戰。
在士兵們休息的時候,軍官們則非常認真地將李氏城堡搜查了個遍。除了發現建在半山腰的城堡居然十分奢侈地有一條鑿通了山通向後山,可以讓兩個人牽着馬並行的寬敞的秘密通道之外,居然還有地牢。雖然卓顯晨等人對於西凌律法並不熟悉,但至少也知道西凌和東平一樣,同樣是之前的統一的王國分離出來的,基本的律法大同小異,只是東平在商法、稅法上比起其他幾個國家來先進和完善許多。而在任何一個國家,私自拘押都是犯罪。而當他們花了兩天時間,在一邊悄然收攏周圍的佃戶的心,一邊將可能去向西凌官府通風報信的人控制起來,一邊仔細調查被關在地牢裡的各色人等的身份。然後,他們發現,在他們並不成熟的計劃裡需要的人開始陸續出現。一個被李氏和當地官府聯合壓榨,弄得家破人亡的中年人;一個沒什麼背景,一心爲民請命卻在某次請求李氏拿出一點微不足道的糧食接濟一下週圍被大軍徵發之後籌措糧秣搞得疲敝不堪的佃戶和自耕農,卻被跋扈的李氏扔進了地牢的小官吏。他們的背景很符合葉韜對於兩種人的要求,一個農民運動領袖,一個可以長線培養的潛伏進西凌官員體系的暗諜。
花了幾天時間徹底控制住了李氏城堡和周圍附屬的田莊之後,彷彿一切都和原來沒什麼變化。一邊悄然將觸角向四周放射出去,一邊做着各種準備,而對肅北鎮和整個西凌大軍補給線的絞索,則寧可套得緩慢一些。卓顯晨部仍然堅持了夜間行軍和嚴格的隱藏行跡的準則,寧可繞一些遠路也不願意讓西凌追索的時候懷疑到李氏城堡這片地區。在整個泰州以北,整個鎮北軍司,可能都很難找到更好一點的基地了。
雖然孫波屏已經得知自己的家人被劫走,但劫匪卻悄無聲息,沒有人來要求贖金或者提出些什麼別的消息。更讓他煩擾的則是肅北鎮附近開始出現各種異常情況,不時出現輜重隊被襲擊或者是在鎮外幾個堆場清點物資的官員被刺殺之類的事情,已經開始逐漸影響到了對江旭京部的補給效率了。
但對於西凌大軍來說,這還不是最讓人擔心的問題。在江旭京覺得可以隨時出擊,將當面的雲州大軍一戰擊潰,來爲西凌拓展很大一片國土的時候,他得到了極爲可靠的消息:東平大軍已經到達。不僅如此,東平大軍的營地位置讓他覺得極不舒服,恰好卡在了紫荊谷大營和蒙南旗軍營之間。如果是雲州方面的軍隊敢那麼囂張地在這地方立營,恐怕江旭京早就大軍撲上去了,但血麒軍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血麒軍立營的速度快得驚人,一座防禦相當完整的軍營在短短一天時間內就建設完成,而營地外圍一點都不掩飾地架設起了神臂弓、弩炮投石車之類的遠程兵器,而且,血麒軍表現出了明顯的準備攻擊的態勢。
江旭京聽着麾下斥候總哨彙報着情況,極爲憤怒。血麒軍難道當他是死人嗎?還是第一次和血麒軍打交道的他的確震驚於血麒軍的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但充其量當面的血麒軍也就兩萬人出頭。察覺到了隨着血麒軍的到來,雲州方面的軍隊士氣也大有提升,江旭京覺得,與其等到自己這邊準備充分,不如在雙方都士氣正高而都沒有完全準備的時候開打。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掃滅那幫狂妄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