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睡夢中醒來。
明明剛睡醒,我卻感到十分疲憊。身體很痛,全身都在痛吟。我暫時動不了身體,只好平躺着。
眼前一片黑暗,身邊是程世容平穩的呼吸聲,他還在睡着。
現在,是幾點了?
我已經很久不去注意時間了,我故意忽略了時間這個概念,藉此自欺欺人,我確實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然而真相還是破門而入,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留戀這樣的生活,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我想也沒想的就開始裝失憶,世容竟然也這麼信了,剛剛的他很溫柔,溫柔到讓我心驚。
同一個人竟然能有這麼大的差別,令我不得不懷疑那倆人到底是不是程世容。
我依舊記得五年前的他,他溫柔善良,一直和周圍的人關係處得很好。
但這一時起興把我逼到了絕境,明天醒來要怎麼辦?察覺到我在假裝的話他會生氣嗎?他會……拋棄我嗎?
我不敢想下去,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又累又酸,我閉上了眼睛,艱難地翻了個身,正在考慮明天該怎麼辦時,一隻手忽然從身後摸了過來,我驚了一下,還以爲程世容醒了,那隻手卻溫柔地環住了我的腰,接着他溫熱的身軀貼了上來,將我整個人抱在懷裡。
我完全怔住了,一動不動地被他抱住。他明明依舊在沉睡,卻下意識地在尋找我,就算在睡夢中,他也在尋找我嗎?
我禁不住眼眶一酸,差點哭出來,果然,他還是愛我的。
在他的懷中,我再次睡去,完全忘記了考慮明天該怎麼辦。
後來,告訴我答案的是小七。
打電話給我的人是金少,他的聲音裡滿是疲憊,他跟我說小七想見我,他會告訴了我地址,說希望我能去一趟。
金少的聲音聽起來很糟糕,我一直故意切斷和外界的關聯,自然不清楚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又聯想到小七之前打給我的求救電話,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或許,小七現在的情況真的很危險。
掛了電話後,我看向程世容。
今天是週末,早上我們一起去晨跑,回來後吃了早餐,此時正抱在一起窩在沙發裡看電影。
我故意把放在了靠近程世容的這一邊耳朵,金少在電話裡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我向他確認:“我想去看看小七,可以嗎?”
他眼裡滿是柔柔的流光,他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說:“這時我好後悔沒有沒收你的,但是這是你的自由,你想去便去,剛好我明天有時間,我陪你去吧。”
我說:“好。”
電影卻是看不進去的了,事到如今他還好意思說自由兩字,明天是週一,他卻硬說有時間,原來他對我竟這麼放不下心來。
他在我脖子上扯了一根繩子,一開始我只對他能留在我身邊覺得很高興也很知足,但漸漸的,這根繩子越來越緊,勒得我快喘不過氣來,我也越來越害怕起來,總有一天,這根繩子會要了我的命。
我必須,在這根繩子抽緊之前脫離開來,但這又意味着,我要離開他身邊,這是我最不想要的事。
所以我一直猶豫着,同時也在害怕着,程世容現在對我越溫柔,越叫我害怕,是不是溫柔的他的對面,還有一個相同殘忍的他?
第二天程世容帶着我前往金少給我的地址。
好久不坐車出這麼遠的門,我頗是激動,忍不住把車窗下下來,任憑輕柔的風吹在臉上。
程世容看了我一眼,說:“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呀。”
我“嗯”了一聲,說:“今天天氣不錯。”
空氣很清新,風輕柔地吹在臉上也很舒服,我把半個頭伸出窗外,看着路邊迅速往後退去的高大樹木。
在我不知道的時間裡,樹葉竟然已經這麼繁茂了。
我心情大好,程世容的一句話卻叫我血色盡失。
他說:“明明是去看望小七的路上?”
我一下子沒了剛剛那樣的好心情,對啊,今天是去看小七的,小七她明明情況不明,我竟這麼高興,我這樣做真的對嗎?我這麼做真的對得起她嗎?
我默默地升上了車窗,規矩地在位置上坐好。
我強迫自己去思考小七現在怎麼樣了?金少的聲音爲什麼聽起來那麼疲憊?那個女人是不是對小七做了什麼?
但我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到什麼,我一時責備自己竟如此無情,一時又擔心起小七現在的情況,弄得自己心煩意亂,等程世容再叫我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已經到了。
我跟金少事先通了電話,出來迎接我們的竟然不是金少,自稱是管家的人把我們帶進了別墅深處,小七在二樓最深處的房間裡,別墅裡很大,採光很不好,就算是這樣的大白天也要用燈照明,長長的走廊裡昏黃的燈光照在深色的地毯上,讓人莫名覺得很壓抑。
我注意到管家開門的時候用了鑰匙,門推開後,管家退到一邊,讓出路給我們進去。
房間很大,裡面還分了兩個空間,地上散落着垃圾,昏暗的環境裡我聽不到一絲聲音,我莫名覺得恐懼,程世容順勢握緊了我的手,我預感不好,於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叫他在外間等着。
他皺着眉,有點不悅,他說:“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我笑了一下,說:“能有什麼問題,就這麼大的地方,我還能飛了不成。”
這話安慰了他,他終於放開了我的手,說:“好吧,你去吧。”
我往裡間走去,裡間的門是關着的,但沒有上鎖,我擰開門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前的小七。
她聽到聲音,轉頭看到是我,笑了出來:“姐姐,你終於來了。”
我卻忍不住心一痛,一段時間不見,她竟變得這麼瘦,頭髮比之前要長,像是許久沒有梳理,長長地鋪在她後背,她臉色很不好,蒼白的臉如同一張白紙,那笑容也看起來像是裝的一般。
我忙走上前,卻在她面前頓住了,她現在看起來太脆弱了,我生怕接近她她就會碎掉。
小七怎麼會變成這樣?這纔過去多長時間?說起多長時間,我自己也是一愣,對啊這是多長時間了,明明上次見面時小七還是個顧盼生輝,叫男人移不開眼睛的美人,而現在卻如同老了好幾歲,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小七,你這是怎麼了?”
她卻忽然冷下了臉,說:“姐姐,你爲什麼不幫我?爲什麼無視我的求救?明明,我能依賴的人只有你啊……”
她一下子哭了出來,身體如同支撐不住一般往下倒,我驚了一下,忙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身體,我這才發現她的身上有很多細小的傷口,傷口都是新的,遍佈身體,光是我看到的地方傷口的額數量就已經很多,我心一涼,果然小七在這裡是受虐待的。
我的肩膀被小七的肩膀濡溼,她抱着我大哭不止,她一邊哭,一邊說:“姐姐你爲什麼要拋棄我?爲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拋棄了我?爲什麼……”
我找不到任何話說,只好一遍遍跟她道歉,用手撫摸着她的背,她的脊骨瘦得突起,摸着尤其咯手。
就在這時,小七忽然放開了我,她漆黑的眼睛盯着我,無比堅定地說:“那姐姐你會幫我的吧?”
我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時候掉進了她的圈套裡,但她堅定熱切的眼神叫我躲避不開,我斷斷續續道:“好、好吧……”
小七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說:“三天後我會去這個醫院,金少和那個女人都沒有跟着我,只有兩個人很方便甩開,姐姐你帶我逃離這裡好不好?”
我還沒反應過來,手心裡就被她塞進了一張紙,我驚得瞪大了雙眼,小七卻對我說:“姐姐你一定要幫我,除了你,沒人能幫我了!”
我恍惚地退出了房間,小七得到了我的肯定回答,像是得到了力量,脊背也挺得筆直,那充滿堅毅的眼睛深深刻在了我的心裡,而我也沒待多長時間,就在我還不知道我被託付了怎樣沉重的任務的時候就被管家客氣地請出了別墅。
離開時我在別墅的樓梯上看到了金少的那個未婚妻,她的手放在木質扶梯上,冷冷地看着我。
那冰冷的眼神讓我我一下子猜到了是怎麼回事,不由背脊生寒,程世容握着我的手,轉頭問我怎麼了。
我忙搖了搖頭,說:“沒事。”
我手心裡還捏着小七塞給我的紙片,我太過緊張,紙片都被我的手汗浸溼了。
沒有停留,程世容帶着我回了家,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驚得渾身一顫,我和小七有什麼分別?
程世容卻渾然不覺,他走過來抱住我,在我的臉頰上吻了吻,叫我去洗澡,他去做飯。
我在鏡子裡看到了身上的印記,在那之後他依舊執着地在我身上留下印記,有的已經形成了深深的青紫斑痕,但這終究不是斑,過了一段時間,這些痕跡都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