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建這樣的官員,絕對是官場中的另類。水至清則無魚,如果處處都以他爲榜樣,什麼都跟他學,那別說擔任什麼領導職務了,甚至在官場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
但他之前那中紀委廉政理論研究中心副局級研究員的身份,又讓人們覺得理所當然。畢竟現在還是[***]的天下,如果連中紀委的官員都不清廉,那可就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了。
面對這麼個特立獨行的領導,剛調任城東鎮的鎮黨委書記童山崖和鎮長沈雲芳有些忐忑不安。因爲據董秘書透露,田書記前來調研的路上,剛碰上並處理了一起“[***]”。轄區內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而他們這兩個黨政領導卻還矇在鼓裡,這不是失職是什麼?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田大書記居然連提都沒提,在鎮政斧裡走馬觀花的轉了一圈後,就要求二人跟他一起來到了財政所,共同聽取老所長有關於鎮財政的彙報。
情況不容樂觀,田文建早就有心理準備。但高達630萬的債務,還是讓跟田文建一樣剛剛上任的二人觸目驚心。
“……城東鎮的財政狀況令人堪憂,剛剛又發生一起影響惡劣的貪污[***]事件,可以說是內憂外患,形勢極其嚴峻。山崖同志、雲芳同志,讓你們二位來城東鎮擔任黨政領導,是組織上對你們的信任,希望你們能儘快的進入角色,爭取在兩年內徹底扭轉現在這被動的局面。”
田文建語重心長,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不過這倒讓二人鬆下了一口氣,畢竟田大書記的要求並不高,還給了他們兩年的時間。同時也沒有像其他市領導一樣,不管是誰導致瞭如今的被動局面,就劈頭蓋臉的先批評一通。
只在一個月前的全市農村工作會議上見過一面,從未向他彙報過工作,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過的童山崖,是由市委組織部推薦,經常委會討論後任命的正科級幹部,這在臨水這十幾年來的歷史上是極其少見的。
正因爲如此,連自己都有點不相信的童山崖,對田文建始終懷有一種感激之情。畢竟沒跑沒送,甚至都沒有什麼過硬的關係,烏紗帽就從天而降,稀裡糊塗的落到他頭上,而且一來就擔任正職。
“請田書記放心,如果兩年內還不能扭轉局面,那用不着您開口,我自己都會主動引咎辭職。”
看着童山崖那副信誓旦旦的樣子,田文建擺了擺手,一邊示意他坐下,一邊淡淡地說道:“山崖同志,很多事情光有決心是遠遠不夠的,還得講究方式方法。再說革命分工不同,你的側重點應該在隊伍建設方面。以身作則,看好自己的門,管好自己的人,當好雲芳同志堅強的後盾。”
童山崖這纔想起田文建上任後說得最多的那句話:絕不能黨政不分,更不能以黨代政!連忙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嚴肅地說道:“是,田書記,我一定管好隊伍,絕不會讓類似於劉文明的事情再次重演。”
“這我就放心了。”
田文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轉過身去,和聲細語地說道:“雲芳同志,你是我市現在唯一的一個女鎮長。市委市政斧對你的期望很高,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哦。”
範雲芳三十來歲,看上去很精幹,跟七年前的龍江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梅雨婷有幾分神似。作爲周市長器重的幹部,她怎麼着也算不上田文建的人。本以爲要被邊緣化的她,壓根沒想到田文建居然首先敲打了下童山崖,爲她施展拳腳搭建舞臺。
看着田大書記那副絲毫不作僞的樣子,範雲芳驀地站了起來,哽咽着說道:“田書記,您就看我今後的行動吧。”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田文建站了起來,一邊看着窗外的景色,一邊繼續說道:“但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凡事欲速則不達。經濟發展固然重要,但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更加重要。城東鎮人多地少,民營企業又那麼多,土地資源極其緊張,絕不能因爲土地問題再引起新的矛盾。”
“是,田書記,您的指示我一定記在心裡,落到實處,絕不會再給市委市政斧添亂。”
“好,這就好。”
田文建滿意的點了點頭,一邊示意董秘書開門,一邊握着他倆的手,呵呵笑道:“你們剛剛上任,各項工作可以說是千頭萬緒,我就不再煩你們了。安排個熟悉情況的人,陪我去鎮醫院和鎮中心小學看看,也不用準備午飯,我們看完就走。”
這可是田大書記下鄉調研的第一站,童山崖哪能讓他餓着肚子回去,連忙說道:“田書記,我知道您反對鋪張浪費,更不喜歡公款吃喝。但現在都快十一點了,您怎麼着也得讓我盡下地主之誼吧?”
“是啊,田書記,我們也不說什麼私人請客,就是在食堂裡簡單對付一下。如果您就這麼回去,那讓全鎮幹部怎麼看我們?”
不得不承認,範雲芳的話還是有一番道理的。領導班子剛剛調整,情況的確特殊,怎麼着也得給他們撐個場子,不然別人還以爲自己這個市委書記對他倆有什麼意見呢。
想到這些,田文建微微的點了下頭,一邊在二人的陪同下往樓下走去,一邊哈哈大笑道:“範鎮長,難怪周市長這麼看重你呢。連留客都留出水平來了,愣是讓我下不了臺,看來今後城東鎮還是少來,不然我這一世英名,可就要毀在你手上了。”
“田書記,瞧您說的,這不是寒磣人嘛。”
田文建可不想厚此薄彼,見童山崖有些尷尬,突然話鋒一轉,指着院裡的一號車,笑眯眯地說道:“山崖書記,既然不回去了,那就麻煩你陪我去醫院和小學看看。雲芳同志,幾百萬外債壓着呢,你的擔子最重,我就不耽誤你的工作了。”
市委書記下來檢查工作,當然得由鎮黨委書記陪同,範雲芳並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連忙快步走上前去,搶在董秘書前面拉開車門,笑吟吟地說道:“那好,我就跟同志們一起在食堂等着您和童書記。”
“炳良,你不是餓了嗎?就別跟我們去了,讓範鎮長帶你去食堂墊墊肚子。”
田大書記似乎對他們還有點不放心,生怕整出桌山珍海味來。董炳良哪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夾着公文包嘿嘿笑道:“這再好不過了,童書記,田書記就交給你了。”
能跟花州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兼臨水市委書記獨處,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知道田大書記的名聲在外,別說像他這樣的鎮黨委書記,就算一般的副處級領導幹部,沒有特殊情況想見他一面,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童山崖無比的激動,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董秘書,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替你服務好。”
“服務?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用得着服務嗎?上車吧,再耽誤連飯都吃不上咯。”
到底是除臨水鎮外的第一大鎮,鎮區的面積還真不小。整潔的街道和兩側高大的建築物,快頂上虎林縣城了。看着車窗外一家接一家的針織廠,田文建若有所思地說道:“山崖同志,城東鎮的針織業發展的不錯,可以算得上是城東的支柱產業,但卻都不成規模,抗風險能力較低,一旦國際經濟形勢有個風吹草動,那一倒就是一大片啊。
再加上像這樣的中小企業,融資特別困難。據我所知,他們基本上都是以高息在民間融資,資金鍊一斷,必然會引發一系列社會問題。這兩點,你一定要格外注意,要想方設法的引導他們做大做強,儘可能地增強抗風險能力。”
提起工作,同樣躊躇滿志的童山崖頓時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說道:“田書記,您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正準備組織他們搞一個襪業協會,爭取打出一到兩個中國名牌來,就算出口受阻,還可以跟國內同行競爭。”
“山崖同志,你的思路是好的,但政斧不能什麼都管。”
田文建臉色一正,異常嚴肅地說道:“凡事都得講究一個度,什麼都不管那是缺位,管得太多那就成越位了。要學會引導,而不是衝到第一線去組織。等調研結束了,市委黨校會開辦一個培訓班,請專家們來給你們這些在基層工作的同志充充電、補補課。”
“那就更好了。”
童山崖撓了撓頭,不無尷尬地說道:“田書記,您是知道的,在擔任這個鎮黨委書記之前,我一直在鄉里擔任副書記。說句心裡話,搞經濟建設我還真不在行,跟招商引資女狀元搭班子,壓力還真有點大呀。”
“有壓力纔有動力嘛。”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從這一點上看,市委組織部並沒有選錯人。從他身上也讓田文建意識到,許多幹部在沒當領導之前還是很不錯的。只是因爲監督沒到位,以及黨內明煮沒發揮作用,許多幹部一旦有了個一官半職馬上就抖起來了。
想到這些,田文建禁不住地暗歎道:洪副院長爲之奔走呼號的制度反腐,任重道遠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