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金翅鳥飛出地獄,出來的地方恰好是他和吳義君進入的地方。石敢當大吃一驚,拍了拍大鵬的翅膀,誇讚道:“大鵬兄,好樣的!”
此時,天剛放亮,東部泛紅。石敢當貪婪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想一想地獄淒涼情景,恍如隔世。舉目四望,神祠內寂靜無人,時令已是初冬,花凋零、草枯萎,萬物蕭瑟,但這一切又是如此親切地撲面而來。低頭看看黃泉路,擡頭看看奈何橋、森羅殿,不覺啞然失笑。要不是已發下誓言,一定要告訴紫光道長,有些地方修得不妥。轉念一想,這難道不是多此一舉嗎?蒿里山神祠只不過是一個濃縮了地獄而已。
這一刻,石敢當特別想家,拍了拍大鵬的翅膀,道:“大鵬兄,咱們回家!”大鵬振翅之間,便已落在將軍府院內。
將軍府內的兵士立即圍上來跪地磕頭,拜見平魔大將軍,吳義君站在一旁,羨慕地看着這一切。衆兵士起身後,畏懼地盯着大鵬金翅鳥看着。石敢當笑道:“這是我的兄長大鵬金翅鳥,他是來幫助我平魔的,今後你們對待他要像對待我一樣!”衆兵士齊聲應諾。
這時兵士端來兩碗水分別遞給石敢當和吳義君,石敢當接過碗來,拍着大鵬金翅鳥的翅膀道:“大鵬兄,喝水吧!”大鵬金翅鳥沒有絲毫反應。石敢當十分詫異,難道大鵬兄聽不明白?不可能啊!吳義君道:“大鵬不吃也不喝,他一萬年吃一頓飯,五千年喝一次水。吃飯只吃珞珈山上的鮮果,喝水只喝珞珈山山頂的泉水。”石敢當驚訝不已。
石敢當看過父母、鍾木森夫婦、鍾碧霞後,正猶豫着要不要去看看石世宇時,兵士來報,石知縣到了將軍府。石敢當聽聞此言,百味雜陳,心事重重地回到將軍府。不料,石世宇因縣衙有急事,已經離開了。石敢當如釋重負。
中午吃飯,侍衛端上來一隻熱氣騰騰的燒雞,石敢當頓時一愣,侍衛道:“石將軍請快用,這是富貴佳餚店剛出爐的燒雞,您最愛吃的。”石敢當頓時腹內洶涌,吐了個嗚呼哀哉!中午飯一口也沒吃。
下午,石敢當找來一名貼身侍衛,告訴他,聽人說富貴佳餚店用死豬、死雞、死老鼠、死貓做佳餚,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從現在起要日夜跟蹤。若屬實,一定人贓俱獲,直接送到縣衙裡去。侍衛應聲而去。
晚上,石敢當對吳義君道:“大黃貓這兄弟啊,就一樣不好,他從來不吃富貴佳餚店的東西,我們吃他卻不阻止。”吳義君笑道:“你恨他嗎?”石敢當道:“怎麼會啊?我想念他還來不極呢。”吳義君道:“也許大黃貓並不知道富貴佳餚有問題啊?”石敢當道:“義君兄,您有所不知啊,那裡有大黃貓不知道的東西啊!無論什麼事,他要麼不做,一出手定能成功!此番平魔,如果他能回來,我們就又能多一份勝算!”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富貴佳餚店運回來兩隻死豬,被將軍府裡的兵士抓了個現形,連夜將涉案人員三人押送縣衙。第二天一早,縣衙都頭蔣華安便帶着衙役捕快將富貴佳餚店封了,把四名夥計和範福貴的兩個兒子範傳家、範傳寶和一個孫子一併帶回縣衙。
石世宇升堂問案,案情簡單,板子一響全招了。富貴佳餚店近幾年來通過撿、買等方式,從東平、肥城、新泰、寧陽、萊蕪、濟南等地取得死豬、死雞、死狗、死老鼠等,製售佳餚,謀取暴利。
大堂之上,這些官差衙役,包括石世宇、武偉勇、蔣華安,誰沒吃過富貴佳餚?逢年過節,富貴佳餚店都給他們家送過佳餚。他們強忍着纔沒有吐出來。恨不得一陣棍棒下去立即把富貴佳餚裡的這些人犯送到蒿里山去。
因爲是將軍府送來的,石世宇不好貿然宣判,便將人犯押入大牢,擇日宣判。
消息傳開後,犯了衆怒,富貴佳餚店門前聚滿了憤怒的民衆。人越聚越多,不一會兒,半條通天街擠滿了人。羣情激憤。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砸了它吧!”這句話不啻是火上澆油,門前的幾個壯漢齊心協力,把店門撞開。人們蜂擁而入,“砰啪、砰啪、砰砰啪啪……”憤怒的人們見啥砸啥,抓住什麼摔什麼,富貴佳餚店內亂成一團。
石振東和鍾木森正在石頭香客店內談論着富貴佳餚店一事,石振東道:“福貴這一死啊,佳餚店就沒了主心骨,傳家、傳寶這倆孩子年輕浮躁,見利忘義,把富貴佳餚店一百多年的招牌砸在了自已的手裡。福貴哥泉下有知,不得氣死啊!”鍾木森支吾道:“……我……怎麼覺得……福貴哥在的時候……也這麼做呢。”
石振東道:“怎麼可能啊?我和福貴哥交往又不是一年兩年啦!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能做這等事!絕無可能!”鍾木森道:“我可是剛纔在佳餚店門前聽到的。佳餚店門口聚滿了人。好在店裡沒有人……要是……有人的話……那情形,還不把他們吃了啊!”
這時一位夥計推門而入,慌慌張張地說道:“掌櫃的,他們砸佳餚店啦!”石振東站起來,道:“砸店?縣衙不是封了嗎?”夥計道:“他們撞開門啦!”石振東飛快地衝了出去!鍾木森和夥計跟了出去。
出了石頭香客店,便走不動了,只見對面的富貴佳餚店門前擠了個水泄不通。聽着佳餚內亂成了一團,“砰砰啪啪……”摔砸東西的聲音與人們復仇心情得到宣泄的快感聲混合在一起,從店內漂出來,迴盪在通天街上。
石振東猶豫了一瞬,大聲喝道:“讓開!讓開!”拼命地往裡擠。鍾木森和夥計擋在石振東的兩側,往前推。石振東何許人也,石敢當的爹啊!衆人也算是給面子,側身想讓,勉強地擠進店去。
店內已經砸得破爛不堪:櫃檯、櫥子、瓷盆、瓷缸碎了一地,燒雞、豬頭肉、香腸、丸子、肘子……散落了一地。衆人的激憤猶如烈火熊熊,唯撲鼻的香氣與之格格不入。
石振東想起範福貴勤勞的一生,眼淚涌了出來。這時有人大喊一聲:“兄弟們,我們乾脆把這害人的佳餚店拆了算啦!”衆人紛紛響應,一個小夥子迫不及待地抓起身旁的一把椅子向着店鋪的後窗擲去。衆人紛紛效仿,摩拳擦掌,眼見着富貴佳餚店立馬就要牆倒屋塌。
衆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石振東“撲通”跪地,右膝蓋跪到一個香肚上,摔倒在地。鍾木森和夥計慌忙把石振東扶起來,石振東執意又跪下去。衆人驚呆啦!盯着石振東,一臉的不解,手足無措。
石振東向衆人作揖道:“老少兄弟爺們,住手吧!俺石振東跪下求大家啦!砸店不對!再拆屋就更不好啦!傳家、傳寶這倆孩子傷天害理!可咱也得想一想他爹的好吧?這富貴佳餚店自福貴接手經營了二十二年了,大家可曾見過他缺過誰的斤?少過誰的兩?誰家的孩子到了佳餚店,福貴沒給過吃食?那個乞丐進了佳餚店空手而歸?”
衆人的怒氣稍減,石振東道:“天大的罪由衙門來定,老少兄弟爺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妥當啊?”衆人陡然警醒,挨着門近的人便悄悄地開溜了。屋裡的人一臉尷尬,道:“振東哥,您說得對!都怪我們太沖動啦!”石振東氣憤地說道:“誰也不怪,要怪就怪傳家、傳寶這倆孩子走錯了路!”
衆人散去,石振東從又從香客店裡叫了幾個夥計,將富貴佳餚店的殘局收拾停當,把門封好,回了石頭香客店。
鍾木森忐忑不安地說道:“振東……我……我聽說富貴佳餚店……這事……是將軍府派人抓的。”石振東大吃一驚:“你說什麼?將軍府?不是衙門封的門嗎?”鍾木森道:“將軍府晚上抓了人,就送到縣衙裡去了。”
石振東聽聞此話,呆若木雞。許久方道:“木森啊,我心裡腌臢極啦!敢當前頭抓人,我後頭求情,好……好像演戲似的。讓泰安人怎麼看我啊?也管不了那麼多啦!咱倆這就去縣衙找世宇去。說啥也要保全這個家啊!不爲別的,咱只爲和福貴兄弟一場!”鍾木森道:“晌午頭啦,吃了飯再去?”石振東急巴巴地說道:“世宇不是外人,縣衙擡腿就到,我們就到那兒吃去吧!”
兩個人到了縣衙,石世宇出去了。兩個人出了縣衙便奔將軍府去了。到了將軍府,石敢當正在客廳會客,任何人不許進入。石振東便和鍾木森坐在涼亭等候。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客人才走,是四個風塵僕僕商販模樣的人。
石振東和鍾木森到了客廳裡,石振東看到石敢當的第一眼,氣便消了,憋了一肚子的氣話竟無從出口。鍾木森道:“敢當啊,人們把富貴佳餚店砸啦!”石敢當大吃一驚,道:“誰?這麼無法無天?縣衙就是近前,爲何不報案?”鍾木森便把情況講了一遍。
石敢當道:“富貴佳餚店的做法不對,衆人的做法也不對!相信石知縣一定能秉公而斷!”石振東聽到石敢當不叫叔叔叫石知縣,心裡不痛快,但又不好開口指責他,一時之間,求情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鍾木森看透了石振東的心思,道:“敢當啊,你爹覺得和你福貴大爺是多年的老兄弟們了,你看能不能幫一幫範家啊?”
石敢當爲難地說道:“人是將軍府抓的不錯,但已送到縣衙去了。至於石知縣怎麼斷案,我就不好說啦!”又提石知縣,石振東心裡很不痛快,道:“你世宇叔最聽你的了,你說句話有什麼不可以啊?咱家剛來泰安城的時候,你福貴大爺可沒少給你佳餚吃啊?”
石敢當聽了這話,如鯁在喉,強忍着沒有吐出來。委婉地說道:“爹,我的確吃過範大爺送的佳餚。受人點滴當以涌泉相報!但再大的恩也是咱家和他家之間的事。然範家的作爲是與衆人爲敵啊?大傢伙砸了富貴佳餚店不就說明這個問題嗎?爹,我怎麼拿私恩與公怨勾兌呢?”
兒子不鬆口,石振東也沒有辦法,飯也不吃便和鍾木森離開了將軍府。
晚上,石振東和鍾木森來到縣衙,見到石世宇。石振東開門見山把自已的來意講了出來。石世宇爲難地說道:“哥,範家犯了衆怒了,我怎好徇私情?依律致人死亡者滿門抄斬,無致人死亡者,充軍發配,財產充公。”石振東大駭:“世宇啊,千萬手下留情啊!”
石世宇道:“振東哥,我已經留情了,範傳家、範傳寶兄弟倆只說最近才做的。怎麼可能啊?只怕一頓板子下去,把他爹也揭了出來。我這樣做一來是因爲將軍府送來的,我若出手太重,範家會忌恨敢當;二來,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既然不是命案,我也不想看着範家家破人亡啊!”
石振東長出了一口氣,抓着石世宇的手道:“世宇啊!你是天下少見的好人啊!想當初要不是你一而再,再二三的幫助我,我們家哪裡有今天啊?”鍾木森亦是一臉感激,道:“要不是石知縣出手想救,我們家也沒有今天啊!”
石振東道:“世宇啊,範家出事了,我便想起福貴哥的好來,我剛來泰安開香客店的時候,窮的都揭不開鍋啊。福貴隔三差五的便端一碗剔骨肉來給敢當吃,可是今天我跟他提起來,他竟然……”石世宇心裡一驚,道:“敢當對這個案子什麼看法?”
石振東囁嚅道:“……敢當……敢當說……他不會拿私恩與公怨勾兌……”石世宇長嘆一聲道:“石將軍比我這個當叔的強啊!你們不來,我就要到將軍府去請示一下,富貴佳餚店如何結案?現在看來不用去了。”
石振東道:“世宇,你可不能不管啊!孩子不念舊,咱可不能啊!不爲別的,就爲了福貴是個好人!福貴接手掌櫃,幹了二十二年,大家可曾見過他缺過誰的斤?少過誰的兩?誰家的孩子到了佳餚店,福貴沒給過吃食?那個乞丐進了佳餚店空手而歸?”石世宇心裡委實有些感動了,一拍桌子,道:“振東哥,我聽你的,富貴佳餚店這個忙,我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