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合歡平日看起來最是沒心沒肺, 可越是這樣的人，內心越是固執。就像她固執地選擇不聽荊陵遊的辯解，便將他劃分到敵對的陣營。
由於夏合歡的抗議, 此時的夏合歡僅僅是被封了武功, 並沒有被禁錮在屋內, 反而可以自由地在小院子裡活動。夏合歡望着天邊的殘陽發呆, 現在離她私自溜出來已經一天一夜了, 也不知道，殷孽現在是什麼反應？長寧到底有沒有找到這兒呢？
夏合歡的眼睛四下掃視，現在囚禁她的院子並不只是普通的農戶庭院, 紅牆斑駁看起來有些破落，可是那屋檐翹起的龍形裝飾和屋頂的琉璃瓦片的閃光, 都隱隱預示了這個院子……不對, 應該說這不是一所院子而是一處落敗的宮殿。
在京城裡, 什麼地方會有這種即使落敗了依舊顯得大氣的宮殿呢？答案不言而喻，在她昏睡的時候, 她已經被荊陵遊不知道使何手段弄進了皇宮。
不知道妖孽能不能找來。
只是……夏合歡咬脣，不禁再一次惱恨起自己的軟弱無能，要是殷孽教她武功的時候，她不是隻學了輕功，旁的只學了皮毛, 眼下她都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夏合歡恨恨地握緊了雙拳。
“咳咳……其實宿主學了也是沒用的。”系統弱弱出聲。
“爲什麼？”
“咳咳……”系統心虛地乾咳兩聲, “難道系統沒有說過, 其實系統不該在宿主六歲的時候覺醒的, 因爲當時系統的程序並不完善, 其實系統應該在宿主體內再沉睡十年，直到宿主十六歲及笄纔會正式啓動, 只是當初感受到宿主受到生命危機，才提前啓動了。”
“你沒說過。”夏合歡皺眉。
“是嗎？那系統再說一次好了，當時提前啓動，不但給系統留下了缺陷，容易導致系統混亂，其實……宿主的身體也留下了後遺症，因爲當時不礙着宿主，系統也以爲……對宿主可能沒什麼影響，所以就沒提過。”
“你瞞了我什麼？”夏合歡眉毛擰成了疙瘩。
“就是……就是經脈受寒，內裡虧損，不利習武……”系統乾巴巴地解釋道：“之前因爲宿主一直沒有什麼習武的心思，所以系統也就一直沒有提過。不過現在宿主改了主意的話，系統覺得……有責任提前告訴宿主一聲。”
“……”
夏合歡緩緩閉上眼，久久不語，系統這麼說的話，一直以來的疑惑也就有了答案。爲什麼當初殷孽帶她回到谷裡後，殷孽足足讓她喝了大半年的苦藥，原來根由竟是在這兒嗎？難怪殷孽教她練武的時候，從不強求。
她早該明白的，不是嗎？殷孽教她習醫和習武時完全不同的態度，她早該明白的！
“宿主……其實，你不用如此沮喪的。”系統覺察到了夏合歡低落的情緒，“畢竟宿主攻略從來都不需要武力的，宿主只要刷好感度就夠了……前任完美……”
“我想自保！”夏合歡失落望着自己的雙手，“我想能夠自保。”這樣就不是出了事情，永遠都只能呆在等他來救了，她想跟他並肩而站，而不是永遠躲在他的身後。
“吶……宿主，你是不是對師父動情了？”想起夏合歡師徒兩人之間的日常相處模式，系統小心翼翼問道。
“……”夏合歡沉默了一瞬，沒有回答。
“宿主，系統友情提示，千萬不要對師父動情。”
“……”夏合歡忍不住問了句，“爲什麼？”
“宿主還記得嗎？在前任完美攻略者和你之間相差了一百多年。”
“嗯。”
“其實系統也是前段時間才從……裡把這段時間的資料給找了回來。”系統含糊地帶過了那個名稱，“不是沒有過，而是那些沒有辦法有。師父在一次一次的不斷的重生過程中……”系統停了下，才繼續說道：“他的時間已經被凝固住了，已經與整個世界背道而馳了，就算以後，宿主真的完成了任務之後，師父已經被扭曲的時間也是沒有辦法恢復的。”
“你說什麼！”
“宿主自己也有察覺不是嗎？師父十年未變的容貌，難道宿主自己心底就沒有疑惑嗎？”
“我以爲……我以爲那只是因爲……”因爲什麼？夏合歡嘴裡發苦，卻說不出答案。
“所以，師父是隻有現在，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宿主，等任務完成的時候，也就是你和師父分開的時候了。”這個秘密從系統連接上穿越大神，從他那裡獲得缺失資料後，就在心裡憋了許久，都不敢說出聲。一直到今天，宿主獨自一人，系統纔敢說出來。
“那如果我選擇不完成任務呢？”夏合歡突兀出聲。
“那就是宿主死亡。”系統說道：“任務觸發雖然沒有時間限制，可是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宿主就是想避也是避不開的。就像慕天澤，宿主可曾想過要去見他？但是你們不還是遇見了嗎？”
“……”夏合歡一時手腳冰涼，面如金紙。
“合歡，合歡，你怎麼了？”一直在暗處默默守着的荊陵遊忍不住現身了，他不知道爲什麼夏合歡僅是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神色居然變得如此難看，好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靂一般。
“……沒事。”夏合歡嘴脣嗡動了好幾下，才發出幾近消失的聲音。“沒事，我想一個人靜靜。”
夏合歡推開荊陵遊想要扶着她的手，腳步搖晃地走回屋裡。進屋關門，夏合歡無力地倚着門扉滑落坐地，“系統你在騙我是不是？”
“系統沒有理由騙宿主。”
“那你爲什麼一開始不說，偏偏要等到……要等到這時候說！”
“因爲人類不都是喜歡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嗎？”
夏合歡牽強地勾起嘴角：“你說得沒錯。”
“就像是前任完美攻略者，明明有警告她，不能招惹師父，可是她做了什麼，她差點害得整個世界毀掉。所以系統纔不敢對宿主說出不可靠近師父的話。系統以爲宿主不會喜歡上師父。”
“那要是喜歡上了呢？”
“……友情提示，宿主最好不要那樣做。”系統的聲音突然變成一板一眼，“鑑於前任完美攻略者的表現，宿主如果喜歡上了師父，在確認的第一時間內，系統會對宿主進行強制性的記憶清除。因爲穿越大神曾經說過，陷在愛情中的女人都是瘋子，不可理喻。這個世界經不起折騰了。”
“她的過錯憑什麼要我來承擔，我又不會……”夏合歡嘶吼出聲。
系統打斷夏合歡的話，“沒有因爲所以，只是你是宿主，你就必須承擔你自己的責任。系統可以給宿主任何權利，但不包括任性的權利。”
“……哈哈……哈哈。”夏合歡低笑幾聲，圓圓的貓眼裡有一層薄薄地水霧在滾動。
“所以，系統問宿主一個問題，宿主喜歡師父嗎？”系統無動於衷，穿越大神在製造它的時候，只教會了它凡人的語言表情，卻從來沒告訴過它那代表什麼意思。就像現在它知道宿主哭了，但是卻不知道宿主到底是爲什麼哭了。
“……不……喜歡。”
簡單地三個字，夏合歡答得卻猶若喉中壓着千斤巨石般艱難。
“那宿主還會拖延任務嗎？”
“……不會。”
“好的，系統期待着宿主早日完成任務，宿主不是一直想要擺脫系統嗎？完成任務了，系統就會回到穿越大神身邊。宿主就可以過回你自己想要的正常的日子了。”
“……想要的日子？”
夏合歡緩緩閉起眼，如果系統是在一開始就這麼跟她說，她說不定會很開心。可是現在，她想要的日子，她希望的日子，沒了殷孽，那就不是她所希望過的日子。
連她自己都發覺，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殷孽已經滲透了她生活的每個角落，那份從來沒有察覺到的心意，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發酵醞釀成了一發不可收拾的災禍，在聽到系統話的時候，聽到以後可能將和殷孽形同陌路的時候，那份一直未曾被發現，被重視的感情破土而出。
現在她才真切地確認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歡妖孽，喜歡得甚至都覺得世界毀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系統說過，作爲宿主的她沒有任性的權利。她不能任性，甚至不能迴應相應的感情，就因爲該死的拯救世界。那份難受，像是有人狠狠捏住了她的心臟，強烈到令人窒息的痛楚，讓她大腦裡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名字。
“殷孽……殷孽……殷孽。”
夏合歡雙手抱膝，一遍又一遍念着這個名字，眼裡的水汽還沒等掉落就已經乾涸，什麼都感覺不到，什麼都無法去想，空寂的房間裡，只是一遍又一遍響起那如入魔般執着的聲音。
好像每念一遍，那份執念便會加深一份一樣。
吶，殷孽，你回話啊，她是不是太遲鈍了，她是不是明白的太晚了，他們之間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