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皇兄你身爲一國之君有自己的難處和處事的原則,我不怪你。”
宇文達垂下眼瞼,就連聲音也輕了許多:“只是等到皇兄一統中原的時候,希望你能夠放下對她的成見,讓她能夠安安穩穩的回到我的身邊。”
宇文邕有些訝異的看着他凝重的神色,似是從前的這麼多年來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他話語很輕,臉上的表情也很平淡,可就是他話裡的語氣卻是從不曾對自己有過的,有些像是懇求,又有些像是命令。
“我只覺得她來歷不明,我還是擔心你的。”
宇文邕嘆了口氣,雖然心底還是不太認可小憐,卻還是勉爲其難的點了頭:“可能也是我故意不看吧,現在才真的感覺到了你對她的感情。只是身在高位這麼多年,也早已經體會到愛情與國家是難以兩全的,特別是如今這樣的情勢。不過我既然是皇帝,你又是我疼愛的弟弟,我自然還是會關照你的。”說着,他摟住宇文達脖子的手放到了後者的肩頭,拍了拍:“以前算是我做錯的,看來這一次想要讓你們兩個分開一段時間然後等你對她的用心變淡,是沒有什麼成效的。”
“其實也不怪皇兄。”
宇文達聽着他語氣裡的作怪,擰過頭笑看着他:“皇兄只是推了她一把。她一個姑娘家的確不需要去揹負那些事情,只是她死性子,覺得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她活着,她就該去做些什麼,在她的潛意識裡她必然也是覺得要跟他們一樣也死去纔是好的結果。她總是惦記着要回去的,只是不知道怎麼回去,不敢跟我說,更不敢和別人說,就這麼磨磨蹭蹭的在我的私宅裡住了這些年。也許皇兄說的是對的,因爲我性子冷,並不太對其他的女子關心,所以救下她之後纔會出於私心將她留在了自己的身邊,又因爲這個決定而對她上了心。其實她想要做什麼我都不反對,我只希望她能夠好好地回來。我也知道皇兄你讓她去鄴城的時候給了她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她還是受了,我就有些害怕她會不會對自己不好,或者她年紀這麼小,處事不圓滑,會不會想到同歸於盡這種可怕的作法。”
“那如今呢?”宇文邕笑眼彎彎的睨着他:“如今你還害怕什麼嗎?”
宇文達臉上凝重的神色褪去,終於舒心的笑了笑:“現今什麼都不怕了,就想着等她回來。”說着,他又恭恭敬敬的詢問道:“皇兄,李瑾是正妃的事情我知道改變不了,也不會爲難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再爲我找其他的姬妾了,正妃給別人坐了我也就認了,小憐也認了,但我希望側妃只有她一個人。”
“你這麼的癡情倒讓我覺得有些難堪呀。”
宇文邕有些惱火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將自己搭在宇文達肩上的手收回來,眼神委屈:“你這說的,倒像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強強將一對有情人拆散,讓你們成了一對苦命的鴛鴦。”
宇文達咧嘴笑了。
宇文邕見這個話題過去了,又想起剛剛他脣色蒼白的坐在長椅上的樣子,還是擔心:“不過你的身子真的無礙嗎?也別讓軍醫看了,宮裡有太醫跟了出來,一會兒讓他過來給你瞧瞧。”
“沒事的。”
宇文達目光一黯,擡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只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卻又一直不曉得是因爲什麼。”
“皇上!王爺!”
帳外忽然傳來張明稍顯急切的聲音。
宇文達和宇文邕對視一眼,又曉得張明是宇文達的人,便由宇文達走到了營帳的門口,撩開帳簾。
“王爺!”
一見宇文達撩開了帳簾,張明的聲音又急切了幾分。他雖然一向冷靜,此刻的眼神中卻又充滿了惶恐,想到在帳內還坐着宇文邕,一時不曉得該如何開口。
宇文達聽到宇文邕也站起了身子,也不在乎宇文邕會聽到張明要說的什麼秘密,便問道:“怎麼了?”
張明對上了宇文邕狐疑的目光,便朝他快速的行了個禮,也不再扭捏:“姜豪求見。”
“姜豪?”
宇文邕的眉間露出了一抹喜色。
聽到姜豪的名字,在他的意識裡像是聽到了小憐的名字一樣讓人激動。和姜豪的每一次碰面,總能聽到關於她的事情,而現在周軍的猛烈攻勢必然能夠更快的拿下大齊,那麼他們團聚的那一天就可以快些到來了。
宇文邕走到宇文達的身後,手重重的壓在了他的肩頭,看向張明:“那你是爲何事才這番着急?”
宇文達這纔回過神來。
姜豪就跟在張明的身後。
聽到宇文邕的問題,張明沒有說話。姜豪直接繞過張明站着的地方,走到營帳門口的另一側,朝宇文達微微頷首:“代王,小憐姑娘出事了。”
十一月。
周軍的攻勢迅猛,強硬的攻下晉陽後,轉而攻下了平陽。
周君宇文邕本打算倚着當前的攻勢一路長驅直下攻向鄴城,無奈身子骨的餘毒又因着他連日的勞累而至發病,周軍無奈只能夠踞守在平陽城,宇文邕被送回了長安。
趁此機會,齊君高緯率十萬兵力圍攻平陽城,晝夜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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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軍營。
營帳。
小憐有些脫力的坐在牀榻上,髮髻仍舊端正,只是身上的衣袍卻還是那日被高緯撕裂的那件。
蕭許陽坐在牀榻下,手臂擺在牀沿上仰頭看着她。目光掠過她身上那件原本屬於自己的大衣,沉默不語。
營帳外每三步就有一名侍衛把守,除了褚公公,這些日子他們再沒有見過其他的人,小憐也就更無人伺候,經過這些天的舟車勞頓,身上已經有些臭味。
高緯讓褚公公給他們的膳食也非常非常的少,雖還不至折磨他們的地步,但這樣每日每夜都處在精神緊繃的狀態下,也漸漸的讓人有些受不了了。
蕭許陽有些憤然。
他不知道高緯究竟在搞什麼把戲,竟然把小憐和他兩個人單獨關在同一個營帳裡。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的心中總是無法去坦然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