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啓進門後掃視了一下屋子裡的佈置,見簡單素雅,在此品茶倒也不算掃興,便長袖一舒,淡然問:“既然請了人來品茶,怎麼還不見主人家?可見誠意不足。”
“王爺來赴約,連禮物也不帶,也不像個做客的呀。”李鈺笑嘻嘻的從一架藤編屏風後面轉出來,朝着雲啓拱了拱手,“不過能來就好,我還以爲王爺怕辛苦,不願意走這一趟呢。”
雲啓看着她一身湘色衣裙卻抱拳拱手行男子禮的樣子,不由得脣角微勾:“本來是不想走這一趟的,但想着你好不容易能請我喝杯茶,若是錯過這次等下回,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所以就來了。”
“去年秋天人家還請王爺吃螃蟹呢,這麼快就忘了!”李鈺不滿的哼了一聲,長袖一舒做了個請的手勢。
雲啓徐徐落座,又擡手認真的整理好衣袖,方道:“那次是被你脅迫的,不算。”
“這次呢?”李鈺在主位上落座,拿了扇子輕輕扇了扇紅泥小爐裡的炭火。
此時銀銚子裡的水已經咕咕作響,李鈺似是也不等雲啓回答,自顧取茶裝壺,滾水洗茶,又用洗茶之水潤杯,再將茶水澆在手邊的一隻小茶寵上。
上輩子她是某國際財團精心培養的專門竊取古玩珍寶的偷盜高手,既然是專門對付東方古玩,那就要具備相當專業的知識,否則費九牛二虎之力偷個贗品回去豈不噁心?
古老的東方文化之中,茶文化作爲極其重要的一部分爲歷代文人墨客權勢貴族等人所鍾愛,古玩茶具更是古董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李鈺這一手烹茶品茶的功夫上下兩輩子加起來少說也有二十多年。
她對茶的控制,已經不僅僅是水質,溫度以及炮製時間的問題了,而是千年茶文化沉澱的昇華版,但只是看她分湯點乳的動作也是一種享受。
雲啓自幼長在富貴之家,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等貴族男女消遣的事情都是從孃胎裡就深受薰陶,可以說跟吃飯喝水一樣,是與生俱來的。即便如此,他也被李鈺這一手漂亮的手法打動,一時看的出神竟忘了回答她的問題。
直到一杯香茶被送到面前,恬淡而幽淳的茶香若有若無的飄入鼻孔中,他才猛然回神,擡手接過那盞茶。
“怎麼,王爺不喜歡這茶?”李鈺輕笑着問。
“呃,喜歡。”雲啓忙把茶盞湊到鼻息跟前輕輕地嗅着,腦子裡忽然閃過當初他住在李鈺家裡時,這丫頭跑到自己跟前來咕咚咕咚灌茶時的一番言辭,於是不解的問:“你一向不是喜歡大碗喝茶的麼?什麼時候也學得文雅起來?”
李鈺狡黠一笑,也自聞香品茶:“這個麼,要看心情。”
“這就是說你此時的心情很不錯?”雲啓輕笑着問。
李鈺抿了一口茶,微微的眯起眼睛緩緩嚥下,等茶香從舌尖滑過後,方搖頭說道:“否。”
“嗯?”雲啓微微挑了挑眉頭,等着李鈺後面的話。
“確切的說,這會兒本姑娘的心情十分不好。”李鈺說着,把公道杯裡的茶倒掉,又把第二泡茶從茶壺裡瀝出來。
雲啓把茶盞裡剩下的一點茶喝下去,此時茶水已經有點涼,但卻清香不減,他一邊暗忖着這丫頭從哪兒弄來這樣的好茶,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所以呢?”
“所以請你這個美男子來調節一下心情啊。都說美人可賞心悅目,看到王爺你,小女子一肚子的鬱悶都消散了呢。”李鈺說的太過理所當然,以至於雲啓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咯咯的笑開去。
雲啓一張俊臉頓時拉長,手裡的茶盞重重的放回去,哼道:“你可真是無聊!”
“呃,生氣啦?”李鈺笑着拿起公道杯給雲啓添茶,又拿出哄小孩的口氣來好聲好氣的說道:“開個玩笑嘛,你整天板着個臉,不累啊?”
雲啓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有事說事,沒事就閉嘴。別糟蹋了這一壺好茶。”
“好吧好吧!”李鈺捻了一塊杏仁酥放到嘴裡,一邊吃一邊說道,“昨晚咱們商量的事情我想變一變。”
“你還想要什麼?”雲啓又蹙起了眉尖,輕輕虛起眸子看着李鈺。
“我想要你一個保證。”
“什麼保證?”
“保證我們一家人回到東陵之後可以過安穩的日子。”
“這個我可不敢保證。”雲啓嘲諷一笑,搖頭嘆道:“就你這種性子,就算是一潭死水你也能攪起波瀾壯闊,還想過安穩日子?天王老子也跟你保證不了。”
“嘖!”李鈺搖頭嘆息,“王爺你太看得起小女子了!”
“你還是說點我能做到的吧,這麼過分的事兒就別說了。”雲啓伸手捏了一顆椒鹽花生碾碎了紅皮,輕輕地放到嘴裡無聲的咀嚼。
雲氏主宰大雲二百多年,雲氏子孫經過百年的沉澱,養出了真正的貴族氣勢。這種貴氣溶在骨血中,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都自自然然的流露出來,與衣着長相得勢或者落魄都沒有太大的干係了。
更何況雲啓雖然是在逃要犯,但依然錦衣玉食到今天,一身素白錦綾暗繡折枝竹葉長袍更襯得他氣質如玉,華光內斂,實乃傾國傾城的絕世美男子。
李鈺不自覺的又被眼前的美色吸引,又想着若是這等美人做了大雲朝的皇帝,又該禍害多少懷春少女,而自己遠在千里之外,想要再看一眼也難了,便忍不住輕聲一嘆。
“你嘆什麼氣?”雲啓不解的問。
李鈺身子前傾,手肘戳在茶桌上,近距離的看着雲啓,問道:“你真的想要主宰天下嗎?”
雲啓微微皺眉,沉默半晌後方道:“這事兒我還沒想好。”
“如果我幫你得了皇位,你能不能把東陵封給我,讓我在那裡過一輩子安穩日子?”李鈺低聲問道。
雲啓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素顏,因爲剛喝過熱茶而越發紅潤的脣還泛着水光,一張一合,輕緩柔和的語調卻說着十分匪夷所思的話,讓他覺得好笑,卻又笑不出來。
他忽然想到經常出現在夢裡的情景——柔軟而香甜,還帶着一絲蓮子微苦味道的脣,在自己的脣齒之間反覆留戀。
小腹像是被什麼撈了一把似的莫名其妙的難受滋味讓他驀然回神,急忙忙別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