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香和衆人來到漢學堂,看見隴的與幾個孩子坐在塊石頭上。旁邊的唐興、甘棠、鍾隸三人情緒低落什麼也不說。
隴的看見了奢香叫聲阿媽,跑到奢香跟前,另外幾個孩子也跑向自己父親身邊。
唐興、甘棠、鍾隸看到奢香和一衆土司後,立刻笑臉迎上去。奢香與唐興寒暄一番,看看幾個孩子,又看看土司們明白了學堂裡孩子變少的原因。
奢香回過神,餘光看看土司們,向唐興拋出一個問題:“唐師傅,其他孩子呢?”
“這……”
一個土司接話道:“夫人!我們把孩子接走了。”
“爲什麼接走?”
“夫人,馬燁既然能做出侮辱夫人殺二爺的事,我們擔心唐興也像馬燁一樣,害咱們彝家的孩子!”
奢香看看衆人:“大家都這樣想嗎?”
各部土司聽了這話,紛紛稱是。一旁的田肹、甘棠、鍾隸師徒三人,不安的看着土司們。
奢香誰也不理,只問隴的想不想跟唐興讀書。隴的不假思索地告訴奢香,還想跟唐興讀書,奢香聽後又請唐興回學堂教隴的。
各部土司見奢香還讓唐興教隴的,便勸奢香防着唐興,不過奢香不爲所動。唐興見奢香仍支持自己,情緒高漲起來,帶着隴的回到了學堂,片刻之後學堂裡傳來隴的朗朗的讀書聲。
而其餘幾個孩子,也跟着隴的回了學堂,轉瞬間學堂裡的讀書聲更大了。奢香和衆土司看了一陣,離開學堂,繼續進行土司大會。
奢香最先說話:“各位土司擔心唐興會像馬燁一樣,暗中加害孩子們,就把孩子們從學堂裡接出來。雖然奢香還不知道這個辦法是否有作用,但奢香深信一點,土司們絕無惡意,都想讓咱們彝家的孩子平安無事!可要是宣慰府三十萬大軍進攻都督府,得有多少孩子失去阿爺、阿爸、阿叔、阿哥,這對孩子們來說是好事嗎?”
衆人聽了奢香的話變得沉默了。
奢香見衆人動搖了,便趁熱打鐵:“各位土司!馬燁向來主張盡滅諸羅,他就是要逼彝家人造反,之後他再以平亂的名義,殺光彝家人!”
劉淑珍猜到了奢香的用意,便對着奢香說:“夫人難道要放棄進攻都督府?”
“不能放棄!”魯肯氣不打一處來:“阿嫂!就算您不爲我阿爸報仇,可馬燁侮辱您的仇,您也不打算報了嗎?”
魯肯話音剛落,諾都又接上了話:“夫人!即使彝家人全死了,我們也要報仇!”
諾都說過此話,衆人接住話茬議論起來。
“奢香一定會找馬燁報仇!”
奢香這話一出,各部土司逐漸安靜下來。
奢香看着逐漸安靜下來的土司們說:“奢香時時刻刻都想爲宣慰府受欺負的百姓報仇,爲二爺、阿雲、莫罕報仇,爲自己報仇,可報仇未必要率大軍進攻都督府。”
諾都很是疑惑:“夫人這話什麼意思?”
衆人一齊看向奢香。
奢香站起來,看着衆人緩緩說了幾個字:“去金陵,告御狀!”
衆人聽了這話炸了鍋。
諾都土司道:“夫人!馬燁是漢人,朱元璋是漢人的皇帝,他只會向着馬燁這個漢人,絕不會替彝家人說話,不可能告得贏。”
諾都說完,適爾、景耿、俄琪等人也以各種理由勸奢香,打消去金陵告御狀的想法。
奢香見劉淑珍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了問她。
劉淑珍以退爲進的告訴奢香,朱元璋能推翻暴元掃平羣雄,建立大明,一定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奢香聽了劉淑珍的話,相信朱元璋不會徇私,告御狀的決心更堅定了。各部土司因拗不過奢香,也都支持奢香告狀了。
隨後奢香命景耿、俄琪、曲比理政,命適爾照顧隴的,令各部土司各司其職,騎着飛越峰,和劉淑珍一起秘密前往金陵。
……
沐英在西平候府正和手下文武商量事情。
一名武將就向沐英稟告:“侯爺!屬下得到消息,奢香和劉淑珍離開大方城,秘密到金陵告御狀去了。”
沐英聽了此話吃了一驚,就讓衆人退下,叫來一個參將,吩咐了幾句。沐英吩咐完,參將便帶了一隊親兵,離開了西平候府。
這一天貴陽陰雲密佈,幾隻鳥在低空盤桓,微風將野花吹得左右搖擺,都督府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把守的很是森嚴。
馬燁穿着硃紅官袍,坐在椅子上,盯着貴州全境圖。圖上已將貴州主要部落、城池、關口、河流、山嶺、道路標註得清清楚楚。
田肹慌張的進來,把奢香和劉淑珍離開大方城,秘密前往金陵告御狀的事給馬燁說了。
馬燁聽後嚇得站起來:“此事當真?”
“當真!”
馬燁走幾步,感嘆道:“馬燁倒有些佩服這個女人了!”
“大人這話什麼意思?”
“如果馬燁是奢香,自己受了裸背鞭刑,親人朋友也死了,馬燁肯定會率大軍進攻都督報仇。可這個女人竟能忍受屈辱,壓住怒火,以大局爲重,放棄進攻都督府,足見這個女人的智謀,非一般人可比!”
田肹聽了馬燁的話,點了點頭。
馬燁回過神,突然殺氣騰騰的說:“田大人!必須攔住這個女人,不能讓她去金陵!”
“田肹覺得沒必要。”田肹走到馬燁跟前說,“就算她到了金陵,也未必能見到陛下,即使她見到了陛下,也未必告得贏。因爲大人所做的一切,陛下都已默許,換句話說是陛下想除掉她。她去金陵告御狀表面上是告大人,實際上卻在是告陛下,跟陛下作對,她絕佔不到便宜。”
馬燁看看田肹反駁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田肹聽了這話,不解的問馬燁:“還請大人示下。”
馬燁想了想告訴田肹:“奢香的事要是傳到朝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件事的“後臺”是陛下。就算他們不敢追查,可一定會議論紛紛。而陛下爲了安撫衆人,就會下令徹查。可無論誰去查,都不敢查到陛下頭上,最後只能拿你我開刀。”
田肹聽後一驚:“下官這就去安排,一定要攔住她。”
……
奢香與劉淑珍兩人,走在山中的小路上。小路寬不到一丈,兩邊是十幾丈高的懸崖。因爲天空陰雲密佈,再加上小路兩邊又是懸崖,遠遠看上去這條小路陰森無比。
奢香和劉淑珍怕出意外,便下意識地加快了速度。
萬萬沒想到,她們剛走幾步,沐英賬下的那名參將率領一隊明軍,突然現身攔住了她們。奢香、劉淑珍見狀,調轉馬頭就要撤退,誰知又一隊明軍從背後殺出,堵住了她們的歸路。
前有敵人、後有追兵,左邊懸崖、右邊絕壁,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奢香和劉淑珍兩人,被困在了“死衚衕”裡,想着今天看來是必死無疑了。
但奢香還沒有絕望,她鎮定的前後看了看前後兩隊明軍的人數,發現後隊明軍人數較少,便示意劉淑珍從後隊突圍。
兩人定好了目標,抖擻精神,準備奮力殺出重圍,可就在兩人準備突圍的時候,背後傳來一聲大喊:“夫人且慢!”
奢香和劉淑珍聽了這話,停止進攻,循着聲音,看向身後大喊的參將。
參將朝奢香拱拱手道:“夫人不要誤會,在下是西平候賬下參將,奉西平候派之命給夫人送樣東西!”
劉淑珍聽了這話,疑惑的問奢香:“沐英想幹什麼?”
“不知道,看看再說。”
參將翻身下馬,將自己的佩刀交給部下,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雙手捧信來到奢香跟前。
參將恭敬地看向奢香:“夫人,這是侯爺給您寫的親筆信。”
奢香見信封右邊頂頭是“貴州宣慰府”,中間寫着“奢香夫人親啓”,左邊靠下寫的是“西平候沐英”。
奢香接過參將手裡的信,撕開信封,見信上寫着:沐英聞聽夫人放棄進攻都督府,前往金陵告御狀之事,喜憂參半。喜得是夫人未率大軍進攻都督府,使漢彝兩家免於戰火。憂的是夫人去此去金陵,未必成功,甚至會禍及彝家,如何定奪請夫人三思。
另外,沐英還有幾句肺腑之言,要告知夫人。若夫人率軍進攻都督府,沐英定會竭盡全力,挫敗夫人,決不讓夫人佔到便宜。若夫人忍一時之辱,放棄狀告,彝漢兩家定會平安無事。若夫人仍去金陵告狀,沐英絕不阻攔,但也不會施以援手。
奢香看完沐英的信,仍堅持去金陵。奢香把信送還給參將,還要參將轉達自己對沐英的謝意,隨後奢香就辭別參將朝金陵進發。
奢香和劉淑珍走後,參將火速返回西平候府,把信交還給沐英,將事情的經過告訴給沐英。
沐英聽後什麼也沒說,燒掉了那封信。
奢香與劉淑珍兩人,到了一片密林。而田肹早就率領一隊明軍,將密林圍住,長矛大刀弓箭也已瞄準她們,可奢香與劉淑珍還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