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外的這軍營,這位段將軍突如其來的一番話以後,突然便是陷入一陣沉默。
可轉眼的功夫,他們又是開始自做自己的事情,彷彿一點都沒有在意這一羣人。
“呵~~~”
不論真在深坑外射出箭矢,將所有想要攀爬出來的金兵金人,還是其他信仰着各種亂七八糟信仰,壓根就不認爲自己是宋人的異教真神信徒們挨個地懟回去的宋兵。
亦或者是至今還在深坑裡面不斷的痛苦哀嚎,分外想要逃出生天的戰俘們都是一樣在掙扎,壓根就沒有把這一些人當做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看一看直到現在,依舊是在不斷的上躥下跳,拼命的在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並且是將這營地裡所有宋兵貶的一文不值,卻又是恨不得跪舔正在深坑裡面,哀嚎遍野,眼看着就要活不成的金人們的襄陽呂太守。
一時間,正在坑上的宋兵們都有了相同的想法冒了出來:“這幫孫賊莫非是瘋了吧……這個地方是你能輕易耍官威的地方嗎?你這如果真想要金人(我們)死就明說,何必拐彎抹角的糟蹋人心?”
現在這樣的真實現狀,就連金人自己都知道,自己絕對活不過下一個太陽的升起。
只要郭嘯天依舊在這裡,那就有如同是一根擎天神柱,支撐日月,俯視山河,任何的驚濤駭浪,就算深度足以淹沒世界,但在他面前也只能乖乖變爲繞指柔水。
這一羣莫名其妙出現而來的文臣政客們,他們究竟是以怎樣的膽量才能夠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在這個世界裡,能因爲天命皇權、三丈王法而乖乖閉目等戮的將領,也只有嶽武穆嶽武穆那一位而已。
難不成這一羣太把自己當人看的文臣,把僅僅應該是個例中的個例,當成了一個誰都會遵守,而且還會毫不猶豫的遵守,矢志不渝的不變動的【常識真理】了吧??
對於郭嘯天,早就已經半截身子被埋進了深坑圖裡的金人,雖然不能說是對其深有感知體會,但起碼也比這一羣不知天高地厚要了解的多。
最起碼……被這一羣衆人以莫須有的罪名殺戮於風波亭裡的嶽武穆,在當年他可沒有向郭嘯天這樣嚴酷的灼烈的手段!
人家都已經在挖坑埋人了,擺明了就是不想理會大宋、大金百年合約的精神.。
難道你以爲,他所帶着的這羣士兵們還會在意你這個肥頭大耳的將軍所傳達的命令嗎?這也太把自己當做一根香蔥了吧?
“看看看,看什麼看你們,還不快點把這郭氏逆賊給我拿下!親兵,親兵,我的親兵在哪裡還不快點出來!”
段將軍頭顱高高揚起,就像是一隻正在尋有自己領地的高傲雄雞,彷彿根本就沒有見到了在場衆多士兵們看着他那種莫名深邃的表情,反而神情更加的頤指氣使。
他在襄陽軍營數年,吃空餉,喝兵血,打點上方,不知道叫多少有可能威脅自己地位的人直接上了戰場,然後就悄悄的死的不明不白。
可爲什麼他儘管是壞事做盡,但依舊能在坐在這個位置上,每年底下數千兩白銀的侍奉歲歲不絕呢?
不就是因爲他一直都是坐在勝利者這個陣營裡面,從沒有動搖過自己的本心嗎?
這位段將軍早已經看出,在大宋當兵的想要升官發財,想要出人頭地,所謂戰場殺敵,封妻廕子什麼的根本就靠不住。
你必須要找一個文臣拜山頭,然後甘心做他的帳下走狗,替他作任何他根本就不願插手的髒事累活,如此你才能在大宋的官場上立足。
他段天德雖然拜的山頭不是那個呂太守,但是大宋左相秦相爺可是這位呂太守的座師,自己若是想要改換門庭的話,這隻粗大挺拔的大腿,不論如何都要死死的抱着啊!
“對,對,對!還有!趕緊把救人啊,你們難道沒聽見我在說什麼嗎?救人啊!噫~不對,你們怎麼還在往坑裡面填土的?!”
正站在一旁上躥下跳地呂太守,這個時候也一樣是適合事宜的開口,在拼命的想要拯救他的金人爺爺。
什麼,爲什麼不能叫他們爸爸?
啊呸!
天底下誰不知道自己的座師是認了金人作兒子的,如果自己也叫他爸爸的話,那豈不是佔了左相的便宜嗎?
可在此刻這裡一羣急心火燎進來的文臣們,才猛然間察覺到了這現場的幾分異樣。
彷彿不論他們怎樣上躥下跳,心急火燎,可是這個軍營裡一羣宋兵們卻絲毫沒有將他們的種種舉動放在眼裡,就好像在注目着一團空氣。
該射箭的依舊在射箭,該埋土的還是在埋土,該是在掙扎哀嚎的依舊是在掙扎哀嚎。
就好像,明明是自己編寫的一套劇本,可裡面壓根就沒有他們的位置,他們到現在都在唱的一出獨角戲一樣。
呂太守敢以自己二十年的官場直覺來打包票——這絕對不正常!
“可是、可是、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哪裡不正常了?我明明……噗……”
“怦!”
呂太守心中還在暗暗發想思索,就直接感覺到一股大力從自己的後背上傳來。
下一刻自己整個人就像是被一輛兩駕並驅的馬車給攔腰撞上,頓時只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已經給移位了,叫他忍不住張口就吐出了一攤污血。
可是還沒有等他來得及張口詢問是何人所爲,又有一道巨力襲來,頓時呂太守整個人就被生生拍離了地面。
只聽“哐當”一聲,他竟然翻滾着就直接落盡了拉深坑裡!
“你們!究竟是誰!竟然敢傷了本官!你你你……”直到這個時候,他纔在這深坑裡面擡頭,終於是見到了剛剛纔把他周遭的那十幾人一樣是拍近了深坑裡面與他爲伴的楊鐵心一夥人,看着楊鐵心握着猶帶血漬的鐵鍬,對了友善的笑了笑。
再看看自己周遭這一羣剛剛還是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羣僚們,在烙入了這個深坑裡面以後,僅僅是撲騰撲騰了幾下身子就沒有了生息的模樣。
呂太守心中一緊,嘴裡竟然咕嚕咕嚕的,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埋!”楊鐵心也不廢話,轉眼的功夫就又是十幾鐵鍬的泥土給填進了坑裡,了。
“嗯。”
而沿着這一個深坑望去,近乎所有的宋兵在聽到了楊鐵心這一身吩咐以後,皆是不做聲地應答了聲,但無形中他們填坑的速度更加快了。
眨眼的功夫,剛剛還灘趴在坑裡的呂太守就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你……你…你,你怎麼敢的。”看到這一幕的段將軍,眼珠子都快被嚇的給蹦出來了,他猛地一回頭,正好看到了郭嘯天根本沒有絲毫顫動的淡灰色眼眸。
“不過是營地裡些許金國俘虜暴動而已,流寇殘兵,我盡數鎮壓即可,不礙事……”
郭嘯天言語平靜如水似不起絲絲波瀾,像是在回答剛剛這位段將軍的詢問,又像是自語一樣。
突然間,他好像是第一次纔看到段天德,驟然間像是發出了一聲驚呼:“咦咦~楊校尉,這裡怎麼又逃出一個金兵了,你也太不當心了吧?
你還不快快把這金兵請進這深坑內納涼,此地陽光毒辣,可別把他們給曬傷了……”
“是嗎,將軍?我來看看。”此刻楊鐵心也像是突然之間驚醒了一樣,把手上的鐵鍬一扔,隨即就已經來到了段天德的面前,彷彿是非常仔細的查看了片刻,以後極爲認真地回答道:“是了,將軍您果然是慧眼如炬,這的確是那金國的流寇殘兵,是剛剛從這坑裡逃出來的俘虜啊!諸位也來看看,看這人是不是金國的俘虜。”
不約而同,這正在現場的宋兵們紛紛將視線投在了段天德的身上。
一道又一道,一縷又一縷,在段天德的身上交匯。
從未有這一刻,段天德能夠感受到這些他從來沒有在意,也從來不想着在意的泥腿子們,他們眼中竟然會有着那麼豐富的情感!
“是了,是了。這就是金國的俘虜嘛!!”
“這是一個罪人!”
“罪人!”
“你……你……你們。”段天德望着所有宋兵的聲音,由小到大,由散亂到整齊,最終匯成了一股咆哮着衝擊着他的身心。
他嘴脣哆哆嗦嗦的顫抖了幾下,一邊後退着,一邊似乎想要把那一句話給說完整。可在一瞬間段天德足下一個不穩。
“咕嘟”一聲,竟然自己滾着跌下了那深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