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罰

無法直視的光芒裡,黑夜恍若白晝,籠罩着在炙熱的光線之中,一切都在無聲的火熱之中融化,消散,走向毀滅,化爲灰燼,告訴一切在此的生靈,走向涅槃的道路是多麼的艱辛,恍若一種發泄,一種警示,天鳳將這種壓抑已久的痛苦釋放開來,降臨在一切膽敢窺視她涅槃,想要討得一點好處的生靈身上。

前來朝拜的百鳥、天鳳的子民早已飛走,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欣然飛舞,歡快鳴叫,爲它們的神明貢獻最最虔誠的祈禱。

忽然,一聲尖銳的鳳鳴驟然響起,直衝雲霄,恍若壓抑已久的釋放,帶着一絲狂野和奔放,充滿着喜悅與自信。

地底之下,花容的聲音忽然響起道:“迎接最後的挑戰吧,天鳳即將釋放最爲灼熱的溫度,然後掙脫身體的束縛,化爲綵鳳,接受天罰。”

花容的話音落下,一股極其高貴的氣息忽然籠罩而下,好像俯瞰天下的君王,立於戰場之前,睥睨百萬敵軍時的自信。

歡愉的鳳鳴不絕響起,聽的地下的風馗首心頭滿是澎湃,他多想出去看一看天鳳沖天而起的那一剎,是多麼驚人、多麼震撼的場面,但是他卻沒有能力去冒險,只能呆在地底之下,心裡充滿遺憾。

大地陡然顫動起來,好像什麼沉重的巨|物轟然墜地,大地之上出現了道道裂痕,只見半空中蛋形的天鳳忽然生出一團團耀眼的火焰,紫色的火焰,模模糊糊的一個神異的鸞鳳形狀在火焰之內成形,那一雙翅膀猛然張開,無數的火焰四散開來,好像流星墜落,使得周圍下起了一場火雨。天鳳猛然昂起風頭,頭上鳳冠輕輕抖動,爲後七彩鳳尾輕輕一動,在空中盤旋一週,在無盡的火焰散落而下的同時,自鳳頭嘴裡,忽然吐出無數道火線,在空中交纏,組成了一副無比巧妙的圖案,沒有人知道那預示着什麼,也沒有幾個人膽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因爲那圖案太過耀眼,哪怕偷偷看上一眼,都會被灼瞎眼睛,神念更是觸之不得,這樣的溫度,在場沒有人的神念膽敢去觸碰。

那圖案在空中成形,定格了一刻,忽然向着下方熔岩池降落而下,一下印入其內,無數的岩漿恍若活了一般,不斷往上涌起,居然構成了一個巨大的鳥巢模樣,生動無比,精緻極了。

於此同時,那火線圖案落入熔岩之內,忽然擴散,在地底掀起了一道灼熱無比的浪潮,席捲開來。天鳳精明無比,它涅槃之時,絕不容許別人來打擾,天上地下,一切的危險都要一併消清。

“化身天龍,衝出地底!”花容驟然喝道,在那地底的熱潮還沒來臨之前,在風馗首腦海嬌喝一聲。

早已耐不住寂寞和好奇的風馗首一聲咆哮,化身天龍,吐了一枚精純的天龍真氣炮在前開路,一下從土地之下躥了出來,直入高天,一個盤旋。

“現在,一切都要聽我的,涅槃灰燼與天鳳彩翎不是易取之物。我把自己三成的力量暫且過渡給你,你要爭氣一點,保持住冷靜、忍耐痛苦,然後飛到天鳳身邊去,替她護法。到時候,她會感謝你,或許可以給你一些好處。周圍的敵人太強,我怕到時候哄搶,我們沒有太多機會,爲今之計,只有如此。我隱隱約約感到周圍那些潛藏不露之人都心懷叵則,在打天鳳的主意,恐怕要在天鳳最爲關鍵的時候出手。到時候,你若能幫到天鳳一點,阻她涅槃成功,她就會對你心存感激,便一定會報答你,前提是,你不能死了。”

花容說的清楚,也很冒險。

富貴險中求,風馗首心下微微琢磨,便沉聲道:“大不了一死!我若不能涅槃,便是半個廢人,生不如死。冒險便冒險吧,我風馗首有這膽子。”

修爲得不到修復,他便再難進步,別說再見衣姐姐,連報仇都難。飄渺仙君,那是飄渺劍派掌門三百年前的稱呼,三百年後的今天,誰知道又到了何種厲害的程度。

放手一搏,也許便能跨入另一片廣闊的天空。

風馗首抱定了這樣的心思,心念堅定。

花容忽然柔聲道:“最喜歡你這樣的性子……”一股強悍的精純力量猛然進入風馗首體內,那種感覺,好像忽然發動了血河瘋魔咒一般,如此相似的感覺。

風馗首昂首一聲響徹天際的龍嘯,與遠方的天鳳鳳鳴相映成趣,天際游龍,一個尊龍出海到了天鳳百丈之外,縈繞着天鳳,朝着四野充滿着震懾的咆哮,一股股威嚴降臨而下。

灼熱的溫度瞬間將風馗首包裹,剛剛涌上心頭的強大感覺驟然消失,席捲而來的是無盡的痛苦。

這就是涅槃麼?

這就是走向新生的痛苦麼?

風馗首有些理解天鳳在涅槃將成的最後一刻爲何會如此小心了。那種痛苦,無時無刻,灼燒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靈魂與意志,哪怕一點點的懦弱與膽怯恐怕都會成爲慘敗的根源。風馗首隻感到自己全身各處都被一層層綿密的火焰包裹,肌肉骨骼,真氣道果,都是燃燒起來。

這是什麼火焰,風馗首不知道,只知道它可怕的非同想象,他帶給一個生靈的痛苦,比任何你能想像到的都要劇烈一百倍。

天鳳先是警惕的看着風馗首,鳳眸裡充滿懷疑,驚詫這個突然出現的天龍,漸漸發現風馗首的意圖,試探性的吐出一團紫色火焰,瞬間將風馗首包裹起來,無盡的燃燒,直痛的風馗首在空際翻滾,但不曾離開。

那種感覺,比他在荒火谷吞了所有心魔荒火時還要慘烈。

這時候,天空之上,一道神聖的光芒忽然降臨下來。

天罰已然降臨,那純白的光芒頃刻間將天鳳籠罩在內,似乎在拷問,要抽離天鳳的靈魂,使得天鳳不斷盤旋飛舞,想要突破出去,但那光芒如影隨形,始終將之牢牢的籠罩在內,內裡一道道天雷降臨,如同洪流,如同勾爪,深深的打入天鳳的全身各處,直入天鳳的靈魂,給予最直接,最殘酷的懲罰。

這是搶奪造化的後果,蒼天給予嚴苛的懲戒。即使是遭到無數苦痛涅槃的天鳳也不能免除,反而來的更加強烈。

嘹亮而悽慘的鳳鳴震盪寰宇。

這是一場殘忍的洗禮,失敗就會隕落,成功便是新生,簡單明瞭,殘忍冷酷。

天鳳的悲鳴聲中,一個淡淡的綵鳳影子漸漸剝離出天鳳的身體,眼看就要完全脫離身體,被無盡的天雷勾走,然後湮滅。

天鳳忽然抖動雙翼,向上而去,全身滲出血液,浸染在採羽之上,爲命運抗爭。

這是最爲關鍵的時刻。

忽然之間,一道驚天劍芒橫空劈出,這種危險的感覺使得風馗首一驚,似曾相識。

飄渺仙君的劍氣!

不,是劍勢。

“擋住它!”花容沉聲喝道。

風馗首心頭微微凜然,猛然撲了出去,感受到全身上下不計其數的鱗片之上忽然多了一層光濛濛的力量將他包裹,好如多了一副無形的盔甲,悍然迎了上去,以血肉之軀擋住瞭如山嶽般的劍勢,然後連連倒退,口吐鮮血,當即悲痛的咆哮一聲。

這一劍,太強了,即使有花容的守護,依舊使得風馗首遭受重創。

但是風馗首還來不及喘氣,一隻漆黑的拳頭又向天鳳打去,陰森森的氣息,充滿着狠辣,表面上是個古拙的拳頭,但給人的感覺卻如同一張惡口,狠狠的咬了過來。

“去吧!”花容輕聲道。

風馗首再度悍然迎上去,那一拳轟然打在他的胸脯,只感到那裡忽然凹陷了下去,心口裡氣血翻涌,張得口來,血水狂噴而出。

天鳳已然注意到這些情況,充滿憤怒的一聲鳴叫,雙翼猛然張開,鳳尾筆直伸展,風頭高昂,猛然向着天際衝刺上去,無窮的火焰燃燒,淹沒了了那神聖光芒裡的每一處,使其好像一條頂天立地的火柱一般,風嘴邊緣血跡斑斑,以最瘋狂的方式,迎接着最爲殘酷的洗禮,擁抱新生。

不經意間,風馗首看到顯出身形的妙靈,身後靜靜站立着三個籠罩在黑袍之內的身影,妙靈面無表情,遠遠的看了風馗首一眼,兩人目光相接便各自移開。然後妙靈帶着鬼尊閣高手悄然離開。

風馗首心頭一片欣慰感動,暗暗記下妙靈的好意。下一刻,一根青藤忽然漫卷而上,居然在如此高的溫度裡安然無恙,反而青翠欲滴,顯示着勃勃生機,一下漫卷上風馗首的龍身,然後猛然一拉,一股絕強的力道直把風馗首從半空中拉下。風馗首身體一落地,那藤蔓便在地上紮根,瘋狂生長起來,不斷交纏,死死的將風馗首困住,絲絲入扣,使得風馗首片片龍鱗破碎,直深入到肌肉裡去,根本動彈不得。

“妖道!”

風馗首心頭驚呼一聲,感受着下一刻便灼燒的什麼也沒剩下的血跡,看向還在空際的天鳳,暗暗捏着一股勁爲之祈福道:“但願你能成功,我風馗首也能乘着你的東風,有個好結果。不然這一番可就白費了。”

劍氣已經瀰漫上空,向天鳳無情的絞殺而去,還有着一片片看似無害的綠葉在空中飛卷,穿梭在道道劍氣之內,七八道氣勢沉凝的人影終於展露出來,浮上天際,向天鳳打出一道道狠辣的攻擊。

但是,他們出手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被風馗首在最好的時間攪亂的局面。

天空之上,那神聖的光芒驟然倒卷而回,露出了羽翼豐滿,光彩四溢的天鳳真容。

美麗,高貴,一如她的傳說那般,充滿着神秘。

鳳眸四望,充滿着仇視,一聲憤怒的鳴叫之後,便是一個華麗而充滿着危險氣息的鳳凰衝擊,以一個完美的弧度從最高的位置,撲向了飄渺仙君,彩翼撲打之間,一片滔天火海好像驚天海嘯,席捲而出。

這是一場災難,天障山的災難。

鳳凰,號稱從太陽裡孕育而生的靈鳥,她的火焰,便是太陽真火,無物不焚,真正有着梵天煮海的能力。

天鳳的一個衝擊,帶着無盡的火焰和她的怒火,撞破了一切的阻礙,以最爲直接的方式,將那剛剛顯出身形的仙道高手與妖道高手打的慘叫連連,倒退到幾十裡開外,狼狽不堪。

花容悄悄撤去她的力量。

風馗首這才發現,自己受的傷有多重、流了多少血,緩緩化爲人身,看着盤旋在天空的天鳳,嘴裡發出微弱的嘆息:“再過一刻,我會不會氣絕,便死了?!鳳凰,該你救救我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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