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無語,外表雖然還是冷漠的態度,胸口卻溫熱成拼盡全力才能勉強保住心頭的冰岩外殼,以免它融化、坍塌。
從七歲那年有記憶起,他從沒有爲任何事、任何人猶豫過,可是無窮山上,他猶豫着沒有殺她,死海邊上,又猶豫着沒有趕她走。
通天塔沒有蓋成,籌劃多年的事功虧一簣,他只好走另一條充滿兇險和殺戮的道路來完成他的目標,所以回修羅微芒後他只是關了自己六天,獨自療傷,然後便急於出聚窟洲辦事。
他重傷未痊癒,還不能飛渡死海,只能等在黑店,好讓渡海人載他過海,根本沒想過這丫頭會跑出雲夢山來找他,更沒想過會在死海邊上與她相遇。
想念她嗎?說不清楚。一切都是模糊的,包括分手的那天,她傻乎乎的跟在他後面走,他的心軟弱得斷了一切殺意。現在倘若真不見她,她必定會真的冒冒失失地跑去修羅微芒,那時,只怕會給碎屍萬段。
她不想讓他死?他又何嘗能捨下她的性命不顧?
一直以爲她是來狡辯,一直以爲她又想出什麼古怪的花樣來磨他、纏他、趁他不備來佔上風,哪想到她卻是來表白,讓他心中耿耿於懷的事,一下子釋懷了,就像一陣清風吹過心底。
原來,那天她真的是想保護他!
堂堂的魔王,任何人都聞風喪膽的魔王,生平第一次被一人捨命保護,這讓他如何還能心如止水?
看着她低垂着的頭輕輕抵在他的胸口,他忍不住伸手輕撫了下,柔軟的紅色短捲髮在他指尖劃過,就像蝴蝶的翅膀劃過他的心房。
最柔軟的,卻有最強大的殺傷力。
“輪到你了。”帶着淚意的聲音在他胸前悶悶的響起。
“什麼?”他的聲音溫柔得令自己驚奇。
“那個心裡話也說一說?”那顆紅茸茸的頭擡了起來,眼中還有溼意,不過算計的笑容掛在她嬌俏的脣角,看得花四海心頭一跳。
這臭丫頭,他就知道!她不會像別的女人那樣風情萬種,柔情似水,一定會花樣百出!
他心裡說不清是什麼心緒,好氣又好笑、有點失望、可又包含着更多的柔軟,輕鬆可笑的感覺讓他放鬆了警惕,沒發覺心門正在爲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而不知不覺地敞開一條縫隙。
“不說。”他冷冷的撂下兩個字,心卻是愉快的。
“哪有這樣賴皮的!”蟲蟲藉機倚在花四海的胸前,“聽了人家的心裡話,自己卻又不說。”
啊,他的心臟跳得好有力,不過整個人憔悴了些,看來傷還沒有全好,現在不能吃他豆腐。要忍,一定要忍!免得他一激動,引發舊傷。
可是,他是平安的,這比什麼都重要。他平安,他平安,他平安
她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
“本王並未想聽。”
“那我說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堵上耳朵?你這叫事實聽到。”蟲蟲不講理地說,“沒有你這樣的,好歹我救了你的命,救命恩人問你個問題,你都推三阻四的,算什麼英雄好漢。”
她救了他的命?這丫頭還真能顛倒黑白。如果他沒被傷了腦子,明明清楚的記得,自己幾次饒了這位天門派低級弟子的命,她唯一一次的義舉還是幫了倒忙,害通天塔沒有蓋成。怎麼,她倒成了大恩人了?
感覺她的雙臂摟上他的腰,她的臉在他胸口蹭來蹭去,扭股糖似的撒嬌讓他說。他給纏得沒辦法,只得道:“說什麼?”
“你的身世。”蟲蟲衝口而出。
花四海的身子僵了。
從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以爲她會問諸如:你喜不喜歡我?你想的話,沒想到會問起這
個,難道她是天門派派來的奸細,專門爲了探聽他的底細?瓦解他的意志?
不,不對!
天門派如果派奸細來,也必定會派傾城傾國之色。可是絕色美人他見得多了,再美的女人他也不會要第二次,白沉香雖然姓白卻不是白癡,怎麼會做這種白工?
沒有人會料到,一個直率衝動、行爲古怪、有時有點滑稽、讓人發笑的女人會讓他動了心絃。他是魔道的魔王,行事乖張不羈,不畏事俗,而他的心是他最後的、也是最牢不可破的堡壘,不能隨便讓人進駐。
想到這兒,一刻前還旖旎甜蜜的感覺沒了,縱然知道蟲蟲不可能是奸細,花四海還是起了警惕之心。
他輕輕震開蟲蟲的依偎,“你來,就是說這些嗎?說過了,就離開。”
呀?她問錯了一句話,他就要發脾氣嗎?男人果然和孩子是同類動物,這麼喜怒無常的!她問起他的身世,還不是想接近他的內心嗎?不說就不說,有必要這麼嚴厲嗎?
眼看花四海擡步要走,蟲蟲急忙拉住他的手,肌膚接觸時,那種觸電似的感覺又來了。
那一刻,被生硬拒絕的傷害感,還有被電的酥麻感,使她又放開了手,薄薄的淚水充滿眼眶,可是她硬是不說挽留他的話。
她愛上了他,可是她也有自尊。
花四海手中一空,忍不住略一側頭,蟲蟲的委屈和倔強使他的心驀然揪緊,才聚氣的冷漠迅速渙散。
“想知道本王的身世?”他側着臉看她。
“想!”很堅決。
“你救過本王的命?”有點嘲諷。
“是!”睜眼說瞎話,不過自我忽略掉這種無恥的謊言。
“不如這樣。”他又走回到她身邊,“如果你能救本王三次性命,本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蟲蟲感覺自己的心情像不平穩的股票市場一樣,上上下下,一時一變。想見到他的渴望、將見他的忐忑、見到他的激動、抱着他時的甜蜜、被拒絕的傷心、這會兒又因爲他這樣的冰山男卻來遷就自己而變得開心,整個人都亂了方寸。
“好,三次就三次。現在已經有一次了,還差兩次。你別以爲自己強大,我就沒有機會,這世界上還有陰差陽錯這回事呢。”
看她淚跡未乾卻又氣鼓鼓的,花四海忽然想微笑。再注意到她滿面風塵,也有憔悴之色,頓時心裡一緊,伸指搭上她的手腕。
“受傷了?”
“學藝不精,被卻邪劍的力量
完了,只要他一碰她,她就是一麻。怕被他看出來,只得胡說八道加以掩飾,“現在已經好了。可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不如你教我兩招吧。”
花四海意外的看着眼前的紅毛丫頭,一時無語。雖然她一向會蹦出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但以她仙道弟子的身份,卻要求魔道的魔王來教她,不是也太不着調了嗎?
“我知道這聽來不合理,可是我們關係不同嘛。我們抱也抱了,親也
花四海眼神一閃。蟲蟲的話提醒了他,他可以教她別的。
比如
那是他一直想教育她的,免得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