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信陽侯府。
散了早朝,信陽侯回到府中,沐浴更衣之後便來到書房。
此刻已有一個黑衣人在書房等候多時。
信陽侯進門,那黑衣人順手將門闔上。等到信陽侯穩坐在椅子上之後,才拱手行禮。
“如何,匿名奏摺之事,可尋到那人是誰?”
信陽侯平靜地端起茶杯淺飲一口。
黑衣人沒有出聲,只拿出一張紙條平展放到桌上。
信陽侯垂眸,紙條上寫着兩個字:李程。
“是他。”
信陽侯食指和中指夾起紙條,彷彿在用眼睛描繪那兩字的筆法,鄙夷道:“他竟然敢揹着他老子在暗地裡搞陰謀詭計。果然是出生牛犢不畏虎,有勇氣、有魄力。”
想想從貝州城一路回來,李程把自己隱藏得像透明人一樣。可他的眼睛卻不透明,時時刻刻注意着信陽侯和木寧夕的動作。
“比起自家的兩個孽障,人家的孩子果然是好的。”信陽侯撇撇嘴,有點對自家孩子的恨鐵不成鋼。同樣的年紀,學識也相當,明明他信陽侯府的背景更硬氣,可他家的孩子卻一個比一個廢物。
以前羨慕人家司徒一族的孫子輩,司徒宕、司徒穹、司徒天逍、司徒昊,四個孩子一個比一個出色。
現在呢,連小小的兵部侍郎的孩子都比他的孫子有謀略,有膽識,有詭計。
“唉,家門不幸啊。”信陽侯悵然,只希望若夫人肚子裡的老來子是個有出息的。
想到自己年過五十歲還能有個老來子來盡孝,光宗耀祖。信陽侯想想就樂呵。等他掌控南晉國的政權,死後留給這個老來子還來得及呢。
“侯爺。”黑衣人試探地提醒。
信陽侯回神,有些不自然的紅了老臉,尷尬地咳一聲,“去,把李程給本侯綁來。若是抵抗,直接打暈了帶回來。”
“是。”黑衣人應聲,悄無聲息的離開。
信陽侯看看紙條上的名字,不知道兵部侍郎李典得知自己的兒子闖下大禍,會不會氣得一口老血噴出來,一命嗚呼呢。
楚王府,碧波臺。
信陽侯得到消息的同時,楚王也得到消息。
隱衛跪在地上等待主子命令。楚王灑一把魚餌到塘子裡,欣賞錦鯉爭搶食物的激戰,頓時覺得熱血沸騰。
“還有呢。”
隱衛答:“還有,信陽侯的探子也查到消息。”
楚王神色一滯,“去,把李程帶來見本王。”
“是。”隱衛閃離。
“動作要快,搶在信陽侯的探子之前下手。並且,要讓信陽侯的人看到。”楚王丟下手裡攥着的魚餌料,拍拍手掌,冷笑:“看來信陽侯與小寧兒合作是認真的,不然……”
“楚王爺該行動了。”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
楚王微愣,回頭,笑道:“你終於回來了?”
“謝過楚王爺。”少年作揖行禮,面上卻沒有多少喜悅,眉眼間平添一絲憂傷。
楚王開心不已,看着他,說:“你是知道他的事情纔回來的吧。”
“是啊。”少年微點頭,“回來的路上見過石梅莊主,聽到一些消息。”
“沒關係,只要你回來就好。”楚王嘆氣,又說:“可惜小寧兒在天牢裡,不然你也該見一見她。
”
“壽王爺剛剛接到消息,皇上對小寧兒杖責五十。壽王爺已趕去救人了。”少年拱手,“見過楚王爺之後,我要回家去見見爹孃。”
“去吧。”楚王揮手,“只要你留下,相談的時日多着呢。”
“正是如此。”
少年拱手鞠躬,見楚王讓他退出去,才轉身離開。
望着少年的背影,楚王若有所思。真的是爲了回來確認司徒天逍的死訊嗎?爲什麼隱隱之中還有一絲詭異呢。
楚王沒有思慮多久,隱衛便將李程套了麻袋綁回來。
重見天日,隱衛拿出李程嘴巴里塞的麻布。
李程吐出一口惡氣,仰頭看向楚王,“微臣見過楚王爺。”
“鬆綁。”
楚王坐到石舫內的椅子上,指着旁邊的一個小矮凳子,“坐吧。”
李程瞥一眼那小矮凳子,拱手:“謝楚王爺賜座。”隨之坐下,又整理一下皺亂的長袍。
楚王屏退隱衛,等婢女送上新烹的香茶,淺啜一口才悠悠開口,“匿名奏摺出自你之手?”
李程微怔,沒想到楚王會開門見山的直接詢問。這做法不太像他的風格,但又覺得符合他的脾氣。
“不瞞楚王爺,是微臣之手。”
“膽子不小,做法卻拙劣,不值得讚許。”楚王客觀點評,讓李程臉面上有點尷尬。
“楚王爺的意思是……微臣該在朝堂之上直接奏報嗎?”李程表情平靜,可內心卻翻江倒海。
楚王勾脣莞爾,“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而且匿名奏摺很容易被查出。難道你沒有想過試用別的招術來打擊信陽侯嗎?”
“想過,但不可行。”李程如實回答。
楚王嘆氣,“本以爲表弟是個聰睿之人,沒想到是個只懂得逞匹夫之勇的人。”
表弟?
這是楚王第一次這般親近的稱呼自己。李程有些愕然,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他拱手好一會兒,也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楚王含笑問:“你瞭解扶柔公主嗎?知道她的底細嗎?”
李程面色一冷,“楚王爺,微臣之所寫匿名奏摺,正是爲了破壞扶柔公主與信陽侯之間的合作,爲了保護南晉國不被信陽侯竊去,微臣會竭盡所能,保護南晉江山。”
“好!”楚王拍手大讚,“此話說得本王心悅不已。可是……”故意將李程從頭到腳打量個遍,語氣直轉急下,唉聲嘆氣道:“可是你空有抱負,卻沒有謀略之才。”
“楚王瞧不起微臣,微臣知道。”李程內心憤憤不平。難道只有司徒家的人是謀略之才,他們生來就是精於算計的能人嗎?爲什麼楚王和壽王都傾向司徒家的人。
即便李程是個深藏不露,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但睿智如楚王,只須觀察一下李程的眼神,即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這招兒還是向司徒天逍學來的,可惜他卻從來沒有成功探查過司徒天逍的心思。
同樣心思縝密之人,李程與司徒天逍相比,就是裝出來的。偷學的東西徒有其表,不過是騙騙人罷了。
楚王放下茶杯,拿出一張紙,上面寫着八個字。
“你看看。”
李程起身接過,又坐下。仔細地將八個字通讀一遍,心裡一驚。
“楚王爺,這……”
“先嫁入府
,後奪兵權。”楚王幽幽念道,“這是她與信陽侯合作的原因。只要信陽侯幫助她嫁入司徒府,那麼她將奪下司徒一族的兵權。”
“然後呢,她將兵權交給信陽侯嗎?”李程忐忑難安。若是木寧夕將司徒一族的兵權交給信陽侯,那簡直是如虎添翼,再沒有誰能阻攔信陽侯竊國的腳步。
楚王微微一笑,“你覺得呢?”
“此妖女定要斬草除根。”李程眼睛迸射出冷戾的殺氣。他空出的一手握緊成拳,指骨上青筋暴突。
楚王搖頭,“你太小瞧她了。”
“楚王爺很瞭解她嗎?”
對於李程的反問,楚王氣定神閒,淡淡地開口道:“不算了解,但看得清楚。”
李程冷笑,諷刺道:“楚王爺就不怕看走眼嗎?”
楚王哈哈一笑,“怕,當然怕。但本王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嗎?”李程將紙送回,站在楚王面前,“微臣也要用自己的真本事讓楚王爺相信,你這次看走眼了。”
“李程,你不覺得她並沒有表象上那麼單純嗎?”楚王專注地看着李程的眼睛,“你若不想死得更快,最好別打木寧夕的主意。”
李程鄙夷地冷睇,“難道楚王爺也被那妖女迷惑?”
“看你執迷不悟的樣子,本王很歡喜。”楚王沒有直接回答,起身便走。與李程錯身而過時,似笑非笑,“你若死了,別怪本王今日沒有提醒你。她,不是你能隨意動的人。”
“多謝楚王爺的提醒。”
李程並不接受楚王的善意,絕然離開。
信陽侯府。
主院的秋菊花爭相綻放,難得的悠閒時光沒有人打擾,信陽侯獨坐在花圃邊的軟榻上看書,時而欣賞欣賞秋菊的嬌美。
“侯爺,屬下該死。屬下去晚一步,李程被楚王爺的隱衛帶走了。”黑衣人跪在旁邊,懊惱自己的腳力怎麼不再快一些。
信陽侯放下書,“去領三十棍。”
“謝侯爺。”黑衣人悄然離開。
信陽侯捻起一瓣菊花瓣放到茶杯裡,“何事?”
“侯爺,天牢的消息。皇上杖責五十,壽王爺去救人,但皇上下令不準扶柔公主離開天牢半步。”護衛低聲稟告,又說:“扶柔公主請侯爺想辦法搭救。”
“拿一顆藥丸給她。”信陽侯拿起書繼續品讀,彷彿剛剛的這些事情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不勞他多費心神。
護衛離開,心裡琢磨着侯爺什麼時候和扶柔公主扯到一起去了。難道侯爺也如同皇上一般,喜歡上扶柔公主?
“站住,去哪裡?”若夫人在院門外見到護衛出來。
護衛恭敬地行禮,“若夫人。”
“去做什麼?”若夫人好奇。
護衛答:“送藥。”
“給誰?”若夫人追問,心裡一陣慌亂。難道侯爺在外面也有女人了?
護衛面露難色,“一個女子。”
這樣回答總該放過他吧。
若夫人神情一滯,“去,去吧。”
“是。”
護衛離開。
若夫人回眸望着院子裡半躺在榻上抱書品讀的信陽侯,心思沉了沉。她一定要查出那個女人,絕對不讓侯爺再帶女人回府來威脅她的地拉。
“若夫人來了。”
(本章完)